第24章 黎明8

蘇皇後接到信時,正和洛陽公主坐在臨窗炕上說話兒。

洛陽公主對福姐兒不大看好,她和蘇皇後多年姑嫂,便也不避諱,直言道:“模樣太過了。皇上雖不是那等眼淺的庸俗之輩,可到底是個男人,我瞧那丫頭也不是個沒心眼兒的,萬一她和你不是一條心,你擡着她上位,不怕是引狼入室養虎為患麽。你想要個孩子罷了,生母是誰重要麽?便是徐貴人如今肚子裏那個,你想抱過來養在名下,皇上又豈會不同意?他對你多好,你是知道的。”

蘇皇後笑而不語,饒是她的心思世人皆知,尊嚴仍叫她不得不閉緊了嘴巴,好似只要她不承認,這件事就不能被認定。她才能繼續做個風風光光的皇後,而不是一個沒有子嗣沒有盼頭的可憐人。

“你瞧我們家老三如何?”蘇皇後油鹽不進軟硬不吃,洛陽只得直言來意,“身子骨頂好的,年歲也相當。養護的太好,自個兒沒什麽主意,聽話,膽小,不會生外心。将來若是有了,男的你養在膝下,女的給她自己帶着,遠遠擡到別苑去住着‘養病’也行……”握住蘇皇後的手,誠懇地道,“不比那半路接來的可靠些?”

蘇皇後頓了頓,旋即回握住她的手:“這怎麽好?外頭傳的如何本宮管不了,福姐兒如今在宮裏伺候本宮,盡心盡力,至于君瑜你說的孩子……本宮真沒想那麽遠,皇上若肯擡舉,那是她自己的運道和福氣。不然就這麽在身邊陪本宮說說話兒,本宮也承情。”

洛陽公主嘆了一聲:“你呀,連我都要瞞着,把我往外推,當我是外頭那些人?我哪句話不是為了你?璇娘,我若有旁的心,直接将丫頭打扮一番送到皇上宮裏去,皇上難道會打我的臉不成?抑或一個月後悄悄送去選秀,冷家出身的閨女難道會落選不成?”意思再直白不過,是瞧得起你,看得起你,這才來和你商量。

蘇皇後溫婉笑着,伸手拍了拍她手背:“我知道你一心為着我好,可三丫頭不是已經定了親事麽?怎好又反悔送進宮來?”

洛陽公主眼神瑟縮了下,強擠出一抹笑來:“嗳,沒什麽,什麽能比你和皇上的事兒重要,這……”

話沒說完,就見岳淩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皇後娘娘!”岳淩眼眶發紅,走近在皇後耳邊輕聲說了來龍去脈。

蘇皇後大吃一驚:“如今人在何處?”

岳淩神色尴尬地偷觑了眼一旁的洛陽公主,沉聲道:“被黃德飛押送到了皇上的紫宸宮。”

蘇皇後心裏一急,當即就想站起身來,明黃袍服一閃,不及站直就跌坐了回去。以手扶額,虛弱地道:“去!去把光華給本宮傳進來!”

洛陽公主關切道:“發生什麽事了?”

蘇皇後眼前發黑,掩着額頭有氣無力地無法應答。

不一會兒,光華和長寧攜手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縮手縮腳的冷五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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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公主問道:“三丫頭去哪裏了?”

冷五目光閃爍,長寧口快道:“三姐被那蘇婉柔推到水裏,裙子都濕透了,光華殿下叫人幫她更衣去了。”

轉瞬便輪到洛陽公主眼前發黑:“你說什麽?三丫頭在宮裏濕了裙子?可有人看見?”

長寧不明所以地看着洛陽,支支吾吾道:“看……看見?就我們幾個,和皇帝舅舅……看見了啊。”

“噹”地一聲,洛陽手裏的茶杯握得不穩,直接從掌心掉了下來摔得粉碎。

這聲巨響似乎驚動了蘇皇後,不知她從哪兒升起一股力量,撐着炕桌站了起來。

“走,光華,随我去紫宸宮!”

光華疑惑地道:“去那裏做什麽?母後,這個時候,您還想護着她不成?”

蘇皇後本已扶着岳淩的手走到她前頭,聽見這話,蘇皇後猛地回過頭來,揚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光華光潔的臉蛋上。

“蠢貨!你還敢說!”

光華吓傻了,長寧等人也都傻了。岳淩扶着她,其他宮人都紛紛跪了下去。“皇後娘娘息怒!”

洛陽把光華護在身後:“璇娘,有什麽事好好說。”

蘇皇後轉過頭來,凝視着洛陽:“好好說?怎麽說?說她給人當了墊腳石懵懂不知還沾沾自喜?還是說她自掘墳墓将我這個生母推入兩難之地?洛陽,本宮今兒将話撂在這兒,別說冷三姑娘今天禦前失儀不可能進宮,就是她有通天的本事能進來,本宮也能叫她接近不了皇上!”

洛陽公主聞言色變,當即不悅地道:“璇娘,你這是什麽意思?”

蘇皇後已經轉過頭去不再看她,扶着岳淩的手一步步朝殿外走去。“……只是希望有些人莫忘了,如今坐在中宮鳳位上的,還是我蘇璇!”

**

內殿換了幔帳,層層朱紅色雲紋紗委垂在地。雕梁畫柱,粉彩碧繡。昨晚她本該歇在此處,替他寬衣鋪床,他沒給她機會進來。

今天卻全然換了另一個情境。她是被提來待審的犯人,本是跪在外頭大殿上頭,因臨時要與朝臣議事,趙譽打個手勢叫她滾進這裏。

這一等,就是一個多時辰。

昨夜沒能安睡,今早又鬧了這麽一場,她肚子還餓着,又累又困又餓,着實有些跪不住了。揉揉發痛發酸的膝蓋,她回想着今日的事,深深替自己不值。分明她并沒有做錯什麽,卻一個兩個的都來刁難她欺負她。好在她今兒反應快,不然給人退下了池子,弄濕了衣裳要鬧笑話不說,說不準就在她更衣時把那什麽“人偶”給她塞到身上來。屆時人贓并獲,她可就有理都說不清了。

不過現在的情況也并不樂觀。四個人指認她,她一人獨執一詞,她要如何讓趙譽相信她的清白?

厭勝之術自來都是宮中明令禁止的,前朝的皇後都能因這等罪名被扯下位來……

福姐兒思緒一頓。

某種可怕的念頭浮上來,怎麽也壓制不下。

若今日這件事,并不是單純的針對她,而是連皇後也一并被算計進來……

“咳咳……”

身後傳來一陣有些刻意的咳嗽聲。

福姐兒心裏一緊,連忙重新跪好,轉過身去行禮:“皇上……”

趙譽手裏捏着一只布偶,颀長的身子立在她面前,遮住大片窗外灑下來的陽光。

那只布偶被扔過來,丢在她身旁的地毯上。

布偶上頭挂着一張布幅,用朱砂寫了幾個大字,戊戌年臘月初十辰時一刻。

福姐兒仰頭看向趙譽,迷離的大眼睛被晶亮的水光沁着,越發襯托得明眸善睐。

趙譽幾不可見地攥了攥掌心,負手繞過她走到後頭的榻旁坐了。

福姐兒膝行上前替他倒了茶,将茶杯舉到頭頂,小聲地道:“皇上,臣女是冤枉的。”

趙譽接了那茶,目光落在她瑩白如玉的一截腕子上。

手腕側緣有擦傷,雪白的肌膚上滲着鮮紅的血點子。

趙譽擱下茶,轉過眼來,沉沉地看了她一眼。

福姐兒呼吸一滞。

手腕被扯住,一只寬大的手掌将她薄綢繡蘭花的袖子掀了上去。

趙譽握住了她的手,将她腕子轉過來,輕輕吹了下她的傷處。

福姐兒心髒漏跳了一拍,緊張得臉呼吸都忘了。

趙譽眉目深深,眸光幽黯不見底。

薄唇輕啓,噴出溫度灼灼的呼吸,那麽近……

她的臉驀地紅透了。眸子似乎越發的水光潋滟。

半仰起頭,低而嬌怯的喚他,“……皇、皇上……?”

“疼嗎?”趙譽伸指抹去玉腕上頭的血珠子。

福姐兒整個人懵住了,忘了如何回答。

趙譽并不在意,面無表情地松開了她。拿起一旁的茶水輕啜,沉默了片刻,方道:“剛才皇後來過,說你小孩子不懂事,求朕不要罰你。”

作者有話要說:  渣皇開始了!

啧,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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