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晨光1
福姐兒耳尖泛了點點粉紅顏色, 眸中水光波動。他高大的身影遮住門前的光線, 将她籠罩其間。
他手心的溫度沁過輕薄的春衫,只是輕輕按在她肩頭,就如過電般叫她緊張得難以動彈。
趙譽啓唇輕笑了下, 移開手掌負過手去。挑了挑眉頭道:“不請朕進去坐坐?”
福姐兒勉強找回了神智, 赧然地道:“是, 皇上請進來……”
自行走到廊下, 将站得頗遠的幾個侍婢招手喚過來。
福姐兒回轉身, 一眼瞥見趙譽已坐在臨窗炕上, 她遲疑地朝他走去,每一步都伴着如鼓的心跳聲。
這次進宮,她不用再頂着給蘇皇後侍疾的名頭, 冊封了六品貴人, 她便是他名正言順的女人。
也不知他這個時候到來,究竟是一時興起順便過來瞧瞧,還是……
福姐兒臉上漫過一抹紅霞,慢吞吞地移步到他面前。
趙譽一眼瞥見她別扭的模樣,略一思索就知她在想些什麽。唇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笑,很快又抿唇掩飾住了。
正色敲了敲面前的黃梨木幾案,道:“坐。朕有事問你。”
福姐兒挨着炕沿坐了, 垂頭不敢去看對面那對深邃的眸子。
侍婢适時奉了茶上來,福姐兒親手接過遞了過去。
指尖微微蹭上趙譽的掌緣,才要避開,趙譽就勢将她連手帶杯一塊兒攥住了。
福姐兒訝然擡頭, 撞見趙譽戲谑的眸子,臉上燒得一片通紅,趙譽将她左手一帶,叫她立定不穩,手裏那杯茶全灑了。
趙譽袍角沾了點點水痕,渾不在意。少女身子一晃,被他扯到了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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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姐兒手裏還握着那茶杯,不受控制地朝趙譽撲了過去。
身後端茶進來的彩衣登時臉色飛紅,不敢擡眼去瞧前頭那二人,匆忙地從屋裏退了出來。
福姐兒撞在趙譽身上,又羞又惱,擡眼驚慌地道:“皇上……?”
趙譽低低笑了聲,另一手從她手中奪開那空蕩蕩的茶盞,手腕回轉,輕輕捏住了她的下巴。
福姐兒臉頰滾燙,伸出手輕輕地推他,緊張地連句整句都說不出:“皇、皇上要……和臣女說……什麽……”
趙譽眸子微彎,順着她下巴輕撫她光潔的臉頰。
少女鬓邊絨毛在光下如籠了層輕紗,誘人的櫻唇嬌豔欲滴,長睫輕顫,睜大一雙受驚小獸一般濕漉漉的眼睛,澄澈的眼底映着他的影子。
趙譽的指頭一路移向她唇邊,心裏莫名升起幾許難耐,半是捉弄半是順從自己微妙的念想,拇指蹭在她櫻唇上面,輕輕地揉了兩下。
水光彈軟的嘴唇吃驚地張開,福姐兒心底羞恥已極,從小到大從沒有與一個尚算陌生的男人如此的親密過,一時之間什麽皇權君威統統忘了,雙手推出,用力從他鉗制中掙了出來。
小姑娘模樣嬌小,力氣卻是不小,趙譽被推得一晃,脊背撞在桌案上頭,帶動得小桌跟着一震。脊骨微痛傳來,趙譽不敢置信地看向這個膽敢對他動手的姑娘。
在位多年,任何人對他都是恭敬順從的,別說動手這般無禮,旁的妃嫔連行事說話出個小錯都要戰戰兢兢。
冷三姑娘在他眼前失了儀态,自此便被冷家雪藏起來,這回選秀另推了五姑娘出來,生怕他因當日事看輕了冷家。
眼前這位倒好,竟敢當着他動起手來?
堂堂天子,不怒自威,他不笑的時候,太過冷硬的面部線條不自覺便帶了沉沉威嚴。
福姐兒凝眸看了他一眼,心底又是羞惱又有些後怕起來。
她人都進宮來了,還有什麽可矯情作态的?
便他想要在這炕上當場幸了她,她也只有說句“謝主隆恩”的份兒……
福姐兒嘴唇一扁,委屈的眼淚蓄滿了雙眸。
雙腿微微發顫,朝他跪了下去。
“皇上……臣女……臣女罪該萬死……”
見小姑娘吓得不輕,以頭觸地可憐兮兮的讨饒。許是顏色太盛的緣故,淚凝于睫的模樣格外的惹人憐惜。
趙譽眉頭沒有舒開,語調低沉地道:“你稱自己是什麽?”
福姐兒淚眸轉了轉,驀地回過神來。
什麽“臣女”,她已是他的貴人了……
福姐兒咬着嘴唇顫顫地道:“是妾……妾失禮了……”
趙譽曲指彈了下袍子下擺的水珠,冷着臉道:“還不過來?”
福姐兒頓了頓方明白過來,趕忙爬起身,從袖子裏抽出手帕,湊前蹲在他腳下,仔細替他抹拭被茶水弄污的衣擺。
一雙瑩白如玉的手就在他膝頭,垂眼可見那皓腕潔光如雪。淡紫顏色的宮裝襯得容色雪晴光豔,頭上步搖随着動作微微顫動,一頭濃密青絲重重挽成低調的堕馬髻……
趙譽掩唇咳了一聲,移開眼,低聲道:“朕有那麽可怕麽?”
福姐兒抿了抿嘴唇,收回手絹就要退後幾步,趙譽餘光瞥見,重新扯住了她的手。
福姐兒臉色通紅,這回沒有掙脫。任由他拉着她坐下來,垂頭用空着的那只手緊緊捏着袖角。
本來不是個害羞怕醜的性子,着實趙譽給人的壓迫感太強了些,加上初與男子如此親昵的不适應,以及心底裏那不可言說的委屈不甘,更有他的身份帶來的天然恐懼,她如何能不退縮,不慌亂?
趙譽似乎沒了耐心,松脫她的手,便從炕上站了起來。
福姐兒頓了下,見他果真邁開步子要走。今天自己無禮在先,只怕已經給他留下的很壞的印象。自己的身家性命如今全系在他身上,不抱住這棵大樹她只怕連活命的機會都沒有。
福姐兒連忙起身,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
“皇上!”
趙譽垂眸不語。
見小姑娘觸電般松開了他的袖子,絞着指頭吞吞吐吐地道:“妾……妾初初進宮,什麽都不懂……皇上天威深重,妾難免……難免緊張……”
趙譽冷笑一聲,拂袖道:“你會緊張?你第一回 進宮就在朕跟前使手段,朕瞧你膽大的很!”
福姐兒訝然地望着他,她第一回 進宮……假意扮蠢,想蘇皇後和他嫌棄自己,以求免于進宮……
心底騰地升起許多不安。
他……他當時就瞧出來了不成?
她身份低微,竟敢抗拒入宮伴駕,他那麽驕傲,心裏會如何作想?
卻聽趙譽冷笑道:“想盡辦法想要朕注意你,如今可遂了你的願?”
福姐兒茫然聽着這話,頓了下才明白過來。聽趙譽又道:“第二回 刻意妝扮讨好聖心,第三回假裝自己不識字罪犯欺君,第四回在紫宸宮自薦枕席……”
“放眼後宮,朕想不到第二個如你這般膽大。”
福姐兒張口結舌,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原來自己種種行為,在他眼裏就是這般的……
急切的讨取他的歡心?
她此刻的神态看在他眼裏明顯就是心虛,凝起的眉頭不自覺地舒開了,伸手揉了揉她的額發。
福姐兒實在沒經驗面對這種令人尴尬的誤會,直接用了最直接的逃避之法,非常生硬地轉了個話題:“皇上不是有話對妾……對妾說嗎?”
這一自稱實在太別扭了,福姐兒咬了咬舌頭,才勉強将話說清。
趙譽戲弄她戲弄得差不多了,心中那口郁結之氣早散了去,諸事纏身,不過強擠出些許閑暇尋個樂子。此番來她宮中亦是探望太後過後順路轉過來的,當即負手道:“今年南苑的海棠開得極好,下個月朕送太後前往小住一段時日,太後喜歡熱鬧,朕想多幾個人去服侍她,...你與皇後商議下,要不要去南苑陪侍鳳駕。”
福姐不及說什麽,趙譽便跨步邁了出去。
福姐兒猶如渾身散了架一樣,退後幾步倒在身後的炕上。
太難了。太難了!
在趙譽面前,她就仿佛一個手足無措的小醜,由着他百般相戲。
偏偏自己連說個“不”字的資格都沒有,只能傻傻的,上趕着送到他面前任他捉弄。
福姐兒有想起自己适才的“逾矩”,趙譽當時似乎是有些惱的……
她可怎麽辦?在這手掌天下人生殺大權的天子面前,如何就掉以輕心的失态了呢?
福姐兒懊惱地捂住臉,聽得外頭傳來彩衣的說話聲,“貴人,皇後娘娘有請,叫貴人速去呢……”
福姐兒身上都是斑斑點點的茶水印子,忙打起精神換了身衣裳,重新梳了頭發,攜宮人朝坤和宮去。
宮裏風聲傳的極快,趙譽造訪祥福宮的消息不胫而走,鄭玉屏正指揮宮人收拾殿宇,聽得下人過來悄悄傳了這事,眉目有一瞬冷然。
同日入宮,同是初搬入新住處,她門前冷清,只有自己的侍婢和宮人前後奔忙,別說聖上親自到訪,連一句叫侍從傳過來的慰勉的話她都沒得到一句。
侍婢雪晴見她悵然不語,約略猜到她的心情。“常在,那蘇氏背靠承恩伯府,身後又有皇後眷顧,皇上會過去擺個樣子,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未必見得就是對她本人多麽在意……”
鄭玉屏聞言搖頭笑了笑,轉瞬卻板起臉來:“慎言!這是後宮,不是我們府裏!皇上堂堂天子,可輪得到你一個奴婢揣度?”
雪晴慌忙跪了下去:“常在說得是,是奴婢忘了規矩!”
話音未落,就聽門前傳來一聲輕笑。
鄭玉屏擡眼看去,登時面色一凜,蹲身拜了下去:“賤妾拜見淑妃娘娘!”
溫淑妃身後跟着紅棉,含笑走了進來。見着地上跪着的雪晴,掩嘴笑道:“這是怎麽了?奴才們犯錯,鄭常在可別和他們一般見識,若要氣壞了身子,咱們萬歲爺可是要心疼的。”
鄭玉屏給雪晴打個眼色,後者叩了頭就快步退了下去。早有宮人在側備了茶水,鄭玉屏将溫淑妃讓到上位,溫笑道:“帶進來的東西有些亂,還沒收拾齊全,不知淑妃娘娘駕臨,多有慢待,望娘娘恕罪。”
溫淑妃笑着扯住她的手臂,拉着她坐到自己身邊:“瞧你,客氣成什麽樣子。什麽淑妃常在,一般是伺候皇上的人,不必拘禮,本宮特地來瞧瞧你,缺什麽少什麽,可不要不好意思開口,只管與本宮說去。”
鄭玉屏含笑應了,“淑妃娘娘對賤妾如此關心,賤妾感激涕零。”
溫淑妃叫紅綿捧了盒子上前,笑道:“本宮兄長前日往江南采買,得了幾株難得的天山雪蓮。本宮聽說你鄭夫人舊年患有咳症,一直不曾根除,特地拿來與你,鄭常在可千萬莫要推辭,是本宮的一番心意呢!”
鄭玉屏客氣了幾句,溫淑妃給得心誠,實在推拒不過,只得感恩戴德地接下謝過。
閑話了幾句家常,溫淑妃話鋒一轉,“聽說今天上午皇上去了祥福宮,小坐了一會兒。不知那起子亂嚼舌根的人,就傳出了皇上偏寵蘇貴人的瞎話來!”
一雙妙目微微眯起,凝視鄭玉屏的面容,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手,笑道:“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皇上仁德慈愛,對後宮向來一視同仁,絕無慢待鄭常在的意思……”
湊近了親昵地攬住她肩膀:“你初入宮,還不熟悉皇上的性情,待本宮在皇上面前為你美言幾句,......你知書達理,名門出身,哪裏會被旁人比過去?”
鄭玉屏客氣地應了,溫淑妃笑道:“你這裏事忙,本宮就不耽擱你了,回頭你去本宮的長寧宮坐坐,咱們姐妹再好生敘話。”
鄭玉屏恭恭敬敬地将溫淑妃送至宮外,轉過頭來,面上笑容登時如被冰雪融了去。
雪晴上前将她扶着,小聲地道:“淑妃娘娘頻頻提及皇上偏心蘇貴人,奴婢只怕她的目的……”
鄭玉屏冷笑一聲:“可惜我鄭玉屏不是那會給人當槍使的傻子。”目視雪晴道,“才剛說完,不準沒規矩妄議是非,就把我的話當成了耳邊風嗎?”
雪晴眼眶微紅,道:“奴婢是怕常在被人……”
鄭玉屏笑了笑,伸手戳了下她額角:“不要自作聰明,我沒那麽笨,還需你一個小丫頭提醒不成?”
如今妍寶宮使喚的宮人內侍可全都是溫淑妃安排下的,她又豈能一入宮就給人送了把柄?
這日趙譽并未再回後宮,及至到了第三日,政事剛剛理完,黃德飛領着敬事房領事太監笑着走了進來。
“皇上,該翻牌子了。”
趙譽正在喝茶,見那太監捧着碩大的托盤送上前來,上頭一字排開數只瑩綠的名簽。
黃德飛怕皇上又要叫“去”,躬身委婉地勸道:“前兒太後娘娘見了新入宮的主子們,回頭就傳了奴才過去,問起皇上的事……”
先說了新入宮的人,又問了他的事,過問的還能是什麽?
趙譽伸指捏了捏眉心,目光移向那擺的十分整齊的綠頭牌上,一眼看到兩只簇新的牌子,比旁的名牌都更顯瑩翠些。
腦海中陡然就閃現過一截戴了碧玉镯子的皓腕。
黃德飛見趙譽抿唇不語,眸光飛快地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登時就明白過來,臉上堆笑,吩咐那敬事房領事太監道:“今兒擺駕祥福宮。”
那敬事房太監如逢大赦,松了一口氣連連行禮:“奴才這就傳話去,奴才這就去!”
自打開年,皇上留宿後宮的次數不足一手之數,太後憂心,皇後挂念,後宮無數人翹首盼着,壓力都頂到敬事房來。今日皇上肯幸新人,這無疑是個好兆頭。
後宮也着實太久沒有新鮮血液了,溫淑妃夏賢妃都是跟了皇上十幾年的人,雖然風姿不減當年,到底年歲長些,不及小姑娘嬌豔。皇後又是個身子不頂用的,皇上便是去坐一坐,也不過為着皇後的臉面勉強應付,徐貴人也已經進宮多年,如今又有身孕不能侍奉,旁的幾個向來無寵。其實不光皇後焦急要送新人侍奉,連他這個做奴才的也跟着操了不少的心。
如今一顆石頭落地,自己這頂帽子算是穩住了。皇上若再不幸妃,他們敬事房也可以裁撤關門了……
趙譽見那太監一臉感激,激動得恨不得跳上兩跳,給他氣的發笑,拍了下桌案道:“行了,滾!”
是夜,趙譽駕幸祥福宮。福姐兒接到消息時,整個人都有些發懵。前番趙譽來到,已在後宮掀起了一場風波,她俨然就成了人家口中的狐精妖怪,一入宮就得了聖駕的另眼相待。
如今風波才平,今晚就要侍駕。
緊張的同時,心裏也有些恐懼起來。
這次是真的……真的……
戌時剛過,福姐兒沐浴罷,梳妝整齊,就坐在床前等候趙譽。
聽得外頭通傳“皇上駕到”,她絞着袖子站了起來。
簾子掀開,明黃袍服一閃。
福姐兒聽見自己如鼓的心跳聲,福下身去,顫聲道:“恭迎皇上……”
作者有話要說:
求寵愛啊啊啊啊,收藏我
明天大約還是中午12點,如果上午開會沒回來就下午三點發,寵愛我吧,康康我多麽可憐~嘤嘤嘤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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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天娃娃 10瓶;圓圓的元、24647030、岚子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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