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暖陽6
蒙蒙細雨中, 溫崇山進了宮, 趙譽在與大臣們商議陽韻關剿匪之事,沒空見他,就叫人傳話給溫淑妃, 去了長寧宮。
臨窗炕下, 溫淑妃一臉沒睡好的樣子, 餘春初和汪玲的事溫崇山早聽說了, 進來行了禮, 讓到炕上坐着, 一手端了茶,道:“做什麽有氣無力的,皇上不是沒給你吃排揎?”
溫淑妃挑了挑眉頭, 沒有說話。
臉都打得這般響了, 虧她這個糊塗哥哥還笑得出來。
溫崇山笑着抿了口茶:“瞧你這幅喪氣樣子,天還沒塌下來呢。”
溫淑妃見他胸有成竹的樣子,神色一動,湊近了低聲問道:“溫崇山,你老實說,這回你去南邊,幹什麽去了?”
溫崇山笑而不語, 一幅神秘兮兮的模樣。溫淑妃伸手在他手臂上拍了下,焦急催促道:“你快說呀!”
溫崇山挑眼見近旁只站着溫淑妃心腹的紅綿,壓低聲音道:“我受的是密令,怎能信口說與你聽?你只記着, 有我溫崇山一日,你就能安心在後宮做一日寵妃。”
頓了頓,又道:“我在內務府的差事丢不得,今後莫再在我手底下的人身上打主意。你都這個年歲了,也該學着瞧人眼色。如今皇上得了新歡,正在興頭上面,與你情分再厚,也不能如此消磨。”
溫淑妃不以為然地擺弄着指甲,小聲地嘀咕道:“你以為我願意做這惡人?”
若非如此,他怎肯多瞧她一眼?每每他板着臉來訓斥幾聲,卻又高高擡起,輕輕放下,也只在這種時候,她才能感受到幾分他待她的不同。
只是她心氣太高,沒臉和兄長說自己和趙譽的閨房之事,垂頭賭氣似的掐着指甲,道:“你只顧着讨好皇上,哪裏還管我的死活?上回她生辰宴,我叫你動手腳你不肯。若非如此,我豈會自己出手?皇上怪罪我,也是因你不肯幫我的緣故。我就是看不得那些小丫頭在我跟前耀武揚威,仗着一張比我年輕的臉蛋,就把我騎在頭頂上作踐。”
溫崇山素知她不可理喻,搖了搖頭。“你是執掌六宮的淑妃娘娘,哪個不長眼的敢給你氣受?”作踐?他這個妹妹不作踐旁人就是好的了,哪裏輪得到旁人惹她?
溫崇山從袖中取了一只四方小盒放在了桌上:“這是南國奇珠,有助孕功效,待皇上再來,你便随身帶着此物……”究竟男女有別,有些話他這個當哥哥的不好說出口,不自在地咳了一聲,站起身來,“皇上許是忙完了,我複命去了。”
溫淑妃好容易有個人聽她抱怨抱怨不快,見哥哥要走,知道留不住,不免紅了眼圈,噘着嘴把人送到門前。
溫崇山囑咐了紅綿幾句,叫她好生照顧淑妃,方提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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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淑妃回過身來,将桌上那小盒子打開了,裏頭一枚三者香氣流光溢彩的珠子,似藥不是藥,似珠不是珠,放在鼻端輕嗅,便有極濃的香氣撲過來。
溫淑妃想到自己奉到禦前去的熏香……過往那些羞恥的記憶霎時回籠。
她将珠子“啪”地丢在地上,想到家中對自己的期待,再想到趙譽待自己的冷漠,伏在炕上傷心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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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崇山身後跟着兩個小太監,沿着宮道往前走,迎面一座轎辇朝這邊擡過來。
溫崇山避讓在旁,垂了頭,視線中只見一抹淡紫的絲質裙擺浮光掠影般從眼前晃過。
溫崇山是識貨之人,不免多瞧了會兒那遠去的背影。宮裏頭供了兩匹天蠶雪絲,因質地涼滑,非常難得,一共就只得了這麽兩匹。是前頭安南國進獻上來的。一匹送去了太後宮裏,另一匹收在皇上自己的庫房。這可不是內務府徇私特地栽給祥福宮那位的,想來是皇上私下賞的?
溫崇山沉了沉眉頭。身後小太監見他盯視那謹嫔良久,殷勤地道:“小侯爺,那位是如今宮裏的紅人,咱們萬歲爺如今最寵愛的謹嫔娘娘。堪堪入宮,已是五品嫔位,也是唯一有封號的嫔妃。”
溫崇山笑了笑,負手朝前去了。
趙譽從來不是個容易給人看出喜好的人。據他所知,趙譽召幸這位的次數也不多,這天絲料子又是私下賞的,說明趙譽絕沒想過要把自己這份心思偏好給人知道。可眼前,連個帶路的小太監也知道趙譽寵愛謹嫔,若說這裏頭沒有旁人做的文章,他是不信的。自家妹子溫淑妃有幾斤幾兩他是知道的,這不像她的手筆。至于旁人誰有這個本事,就很值得猜一猜了。
趙譽剛理完事,刻意将溫崇山晾了一會兒才宣進來。溫小侯爺嘴角噙着微笑,恭恭敬敬行了禮。從身後小太監手裏取了一只木盒緩步奉到階前,朗聲道:“幸不辱命,尋着了皇上之前所說的黑鐵,安南國用此物鑄件,比尋常鐵器更剛硬,皇上可一試。”
趙譽見那盒中一塊雕琢簡陋的金屬,卻不敢小觑,興味十足地步下玉階,命黃興寶遞了寶劍過來,以那鐵石與劍身相擊。
伴着火星子的飛迸,精鋼鍛造的劍身“叮”地一聲斷裂成兩截。黃興寶目瞪口呆望着那塊不起眼的鐵石,很輕易地就取悅了趙譽。
趙譽揚聲大笑,坐回禦案後頭,挑眉問道:“崇山,你這回帶了多少黑鐵石回來?”
溫崇山微微一笑,拱手道:“回禀皇上,微臣此行以綢緞茶葉作掩護,共運回了六十車共一萬三百斤鐵石。暫收在微臣一座別院裏頭,未敢張揚進城。”
趙譽擡手命給溫崇山看了座,黃興寶奉茶上來,溫崇山笑着抿了茶,道:“此行不僅順利運了鐵石,令有兩千斤火藥和數車硫磺。”
趙譽抿了抿嘴唇,抱臂看着溫崇山:“崇山,你怎麽做到的?”
溫崇山微微一笑:“微臣身無長物,只懂做生意和交朋友。這回做引薦人的乃是南國一個富商,如今南國內亂,攝政王齊義把持朝政,又有幾個皇子暗自争鬥,市場蕭條……”
溫崇山和趙譽在禦書房談了良久。
坤和宮裏,張嬷嬷侍奉蘇皇後用藥,用帕子替她抹去了嘴角的藥汁,蘇皇後躺在炕上道:“光華幾日沒過來了?”
張嬷嬷笑着叫人收了碗,微笑道:“娘娘別擔心,殿下這幾天功課多些,先生管束得嚴格,許是走不開。前兒叫人去瓊霄閣瞧了,殿下皺着眉頭正為一篇策論犯難。”
說得蘇皇後笑了起來:“先生是個好的。女孩子家,多讀書學些東西挺好的。也免将來與丈夫沒話說……”
說到後面,卻有些傷感了。
趙譽待她溫和,兩人之間卻并沒什麽共同語言,能說的也不過是後宮那些瑣事,趙譽心裏的那些事,她是無從開解的,有時候明明知道他心情不好,自己卻束手無策,自己的族人也未有頗具才幹的,不像溫淑妃的家裏,能在趙譽手底下受重用。
提到了丈夫,張嬷嬷就想到了光華的婚事,“娘娘,如今殿下也有十二三了,按說,也該相看些世家公子,早些定下來才好。”
蘇皇後知道自己時日無多,這些事其實早打算過了,只是實在沒有合心意的人選,只覺這世上根本沒有人能配得上自己的女兒。蘇皇後嘆了一聲,道:“皇上不松口,本宮着急有什麽用?皇上倒心寬,說什麽要光華自個兒挑選合适的驸馬,哪有這樣的?光華孩子心性,難不成還能依着她?”
張嬷嬷笑了笑:“殿下是娘娘和皇上的孩子,自然獨具慧眼,定能選個好的。”
蘇皇後搖了搖頭:“比起光華,我更憂心的是那丫頭的肚子。若無皇子做靠山,我父兄将來倚靠誰來?難不成一輩子靠着和林家的關系屹立朝中?多少人笑我們是林家的走狗!旁姓又如何靠得住?猶記得當年……哥哥分明當年另有良緣,硬生生拆散了娶了嫂子,皇上冊立我為皇後,也是因着林家沒有合适的族女的緣故。在我心裏,這個結,永遠都解不開……”
張嬷嬷眯了眯眼睛:“可謹嫔……”上回福姐兒在坤和宮與趙譽使性子,回頭就有宮人來報,說瞧見皇上在牆角等着謹嫔一塊兒回宮去了。張嬷嬷按住這消息沒叫告訴皇後,她心裏隐隐覺得不安,覺得謹嫔未必像大夥兒以為的那般簡單。可這時候和蘇皇後說這種話,無異于叫蘇皇後難過不安,她如何忍心?
話未說完,窗下走進來一個宮人,笑着道:“各宮主子給娘娘請安來了。”
張嬷嬷站了起來,皇後懶洋洋地甩了下帕子:“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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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福姐兒熱醒了。
天氣悶得緊,如今睡在碧紗廚裏也不覺得涼塊。身子底下睡的那塊冰玉席子,貼上去一會兒就溫熱了,她如今雖是嫔位,還沒資格用冰,曼瑤自制了梅子湯給她祛熱氣,端起來用了兩碗,心裏才好受些。
齊嫔就在這時到了,叫人通傳,說是要邀她去集芳閣瞧小公主。福姐兒本是不耐煩去的,這種天氣,随便走一走就出一身的汗,齊嫔噘嘴道:“自打從南苑回來,蘇妹妹再也沒理我啦!”那意思不言而明,好像福姐兒升了位份就目中無人了。
推辭不過,換了衣裳随她去了。
自打生育了女兒,徐嫔就不大見人了。福姐兒心裏也明白,宮裏頭都盼着能有個皇子,就是不圖大業,也能多得幾分尊榮。徐嫔心裏頭有落差,也怕給人落井下石,索性閉門不出。對小公主也不大上心,全由賢妃帶着奶嬷嬷們照料着。
小公主如今被安置在集芳閣西偏殿,因有月子裏不能見風的說法,屋裏頭門窗關得極嚴。福姐兒和齊嫔在夏賢妃處說了會兒話,就一齊走進去瞧小家夥。
熱浪卷着小孩子獨有的奶香味,撲鼻襲了過來。
福姐兒不知是因天熱還是怎地,一走進就覺胃裏翻騰不已,有種欲嘔不嘔的窒難感。
齊嫔手裏抱着孩子逗弄了會兒,見小家夥張着小手瞧着福姐兒,齊嫔就笑着把孩子往福姐兒手中遞。
福姐兒本是不想抱孩子的,只是瞧見齊嫔把孩子推了過來就下意識地伸了手。
不知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趙譽走進來的時候,就見那被裹在襁褓裏的小小嬰孩,從福姐兒雙臂空隙墜了下去。
夏賢妃目龇欲裂,尖聲喊道:“快接住孩子!”自己飛身朝那邊撲去,可是距離太遠,哪裏來得及?
作者有話要說: 趙譽:你特麽想摔死我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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