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暖陽9

徐嫔眨了眨眼睛, 伸手握住夏賢妃的手腕:“娘娘, 妾的手什麽髒東西都不曾沾過,最多不過是發覺何乳娘被人收買了卻沒有做聲,最終受傷害的也是妾和妾的女兒, 蘇氏若是連這也要怪罪于妾, 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小心地扯了扯夏賢妃的袖子:“雪兒是妾的女兒, 也是娘娘您的女兒, 我們母女倆全倚仗着娘娘您了。娘娘會護着妾和雪兒的吧?”

夏賢妃扯了扯嘴角, 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這回你和雪兒受了大罪,本宮不該和你說這些的,不過是有些擔心罷了。也許, 謹嫔未必是那樣得理不饒人的人, 許是本宮想多了吧。”

她溫柔地替徐嫔掖了掖被角,拍拍徐嫔的手道:“睡吧,本宮再瞧瞧雪兒去……”

夜靜下來了。

喧鬧了整日的宮城,此刻只聞夏蟲的喁喁鳴叫之聲。

紫宸宮內,福姐兒累極了,眼眸半閉着靠在趙譽身上。趙譽的手掌在她光滑的脊背上輕撫着,嘴唇貼在她耳畔低聲地說着話。

福姐兒一句也聽不清。

太疲倦了。

心力交瘁, 加上他幾番的折騰,眼睛一阖上,就昏昏沉沉入了夢。

分明是六月天,卻好像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朦胧中看見晨曦中一輛簡陋的馬車從巷口駛來。那時她還小,不過只有五六歲。被一個身穿黑色鬥篷的男人抱在懷裏,坐進了那輛馬車。

有溫熱的水點一滴一滴地掉在她臉上,她發燒已燒了三天,人都糊塗了,仰起頭用空洞的眼睛看了眼那水點的源頭。

那個俊郎如月的男人,在哭着,緊緊擁住她,嘴裏也是這般說着不清不楚的話。

當時她病的太厲害了。一句也沒有聽清楚。

此刻在這半夢半醒之間,耳畔的低語莫名地喚醒了那久遠的記憶。

曾經沒聽清楚的那些話,無比清晰地閃過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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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福兒,爹爹送你離開這無情的院子。爹爹一生委曲求全,到了如今,再沒什麽指望了,讓我獨個兒腐朽在這牢籠裏就好了。你還小,你還要過着自由自在的生活,要好起來,要快樂的活着……走了就別回頭,永遠別回頭……”

太冷了,周身寒氣直往骨頭縫裏鑽。

福姐兒縮了縮身子,越發靠近那片溫暖寬闊的胸膛。

趙譽撫在她肩頭的手一頓,聽她喃聲說了句什麽。

他屏住呼吸湊近了,看她櫻唇一張一合,在說:“爹爹……”

**

三日後,蘇煜揚回到京師。此番得勝,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震動。前番去剿匪未成的幾個将領面子挂不住,見到蘇煜揚就繞道走。也有從前瞧不起他,覺得他不務正業的老臣對他改變了看法,願意與他做個點頭之交。

這次剿匪,蘇煜揚一改前番強攻戰略,以己身涉險,深入敵營探取情報。其實就是扮作雲游儒生,同村民們打成了一片,又借由村民接觸到了匪寇頭領,摸清了那夥賊人的行動路線,所以事半功倍,很快就繳了賊窟。

回程時,不少深受陽韻關匪盜所害的商賈制作了寫有蘇煜揚名字的錦旗,集結了不少人沿路贊頌歡呼。這一役的功勞随不及将士們在疆場上厮殺來的榮耀,卻為朝廷解決了一大難題,陽韻關連接遼東和京師左近三十六縣,是東來商人必經的路途,趙譽登基後為充盈國庫,廣開邊貿,解禁海運,陽韻關匪盜橫行,影響實在惡劣。

蘇煜揚奉旨入宮回奏,趙譽遣退了議事的朝臣,單獨在禦書房見了他。

此刻的福姐兒坐在紫宸宮後殿,曼瑤手執象牙梳子,正為她梳妝。

這幾日趙譽一直将她留在紫宸宮,未曾放她回祥福宮去。曼瑤和彩衣被接進來服侍福姐兒,順勢将皇上命人重新“布置”了祥福宮的消息帶給了福姐兒。所謂“布置”,福姐兒心裏清楚,大抵又是大肆搜宮,把麝香等可疑物件都搜走了吧。

趙譽是什麽心思,福姐兒到現在也未能明白。難不成真指望她生個皇子皇女出來,充盈一下後宮單薄的人脈?難不成當真對她特別不同,盼望能有個屬于兩人的結晶?照趙譽目前的“努力”程度,福姐兒身體又向來挺好的,想必要有好消息也不難。他是嫌後宮還不夠亂嗎?

梳妝罷,外頭宮人傳報,說鄭常在到了。

自打前番在坤和宮鬧了小小的不快,鄭玉屏和福姐兒許久未見了。福姐兒命人請了進來,鄭玉屏并不見尴尬神色,照舊行禮寒暄。兩人坐在臨窗炕上說話。

一盞茶的時間過後,鄭玉屏見寒暄得差不多了,方道,“娘娘這幾日歇在紫宸宮不出,後宮已經起了流言。娘娘可知大夥兒是怎麽說的麽?”

福姐兒渾不在意地把玩着手裏的玉杯,扯唇笑了笑:“自然是些添堵的話,你別與我講,好好的高興着,不想知道那些不痛快的事兒。”

鄭玉屏嘆了聲:“娘娘,旁的倒罷了。您萬萬不該惹惱了皇後娘娘。這件事皇上明面上不說,在娘娘和皇上之間,也必将成為一個疙瘩,想要解開來,不容易的。”

福姐兒掀睫瞭她一眼,沒有說話。

鄭玉屏道:“妾真心為娘娘考量,趁着這回蘇三爺立功,娘娘在皇上面前分量自是越發重了,娘娘應當把握好這時機,早早孕育了龍嗣才好。至于這次設計陷害娘娘的人,妾願出一份力,替娘娘出了這口惡氣。”

福姐兒聞言一頓,不由重新将她打量了一遍。

自打鄭玉屏進宮後,一直安分守己,除了讨好蘇皇後有些刻意,一直在宮裏和各宮妃嫔都保持着較好的關系,淑妃對她多番拉攏,旁的妃嫔也未對她表現出敵意,這其中自有她位份低微家世不厚的緣故,也有她自己懂得為人處世的成分在。

她會自告奮勇,要替福姐兒出氣?

從她一開始來示好,福姐兒就有些戒備着。聽她這般說,福姐兒越發迷茫了,伏在案上托腮望着鄭玉屏道:“鄭常在,你何必呢?我是為什麽進宮,會有什麽下場,你再清楚不過的不是麽?幫我,對你有什麽好處?皇後娘娘如今正與我生着氣呢,你不是一向想投靠娘娘,做娘娘的人,這時候來向我示好,你圖什麽呢?”

鄭玉屏笑着抿了口清茶,撫了撫鬓邊的海棠花。

幽幽地道:“因為我懂皇上啊。”

擡眼看着福姐兒,掩不住眸中濃濃的豔羨,“皇上待謹嫔娘娘,是不同的。如今蘇三爺受重用,這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據。蘇家有伯爺世子,蘇世子在大理寺已經七年未曾挪動過了,若要提拔蘇家,這回命蘇世子挂帥前往陽韻關,不是更名正言順麽?可皇上欽點的人是蘇三爺!”

“蘇三爺越受重用,旁人的顧忌就越多,娘娘您也就越安全。待有一日,蘇三爺與蘇世子甚至蘇伯爺的勢力不相伯仲,娘娘您還需戰戰兢兢瞧人臉色,靠人庇佑而活麽?”

說到這裏,鄭玉屏嘆了口氣,話鋒一轉,又回到了前面的話題上頭。

“齊嫔這回會這麽做,我并不意外。一來,從前宮裏只有她一個嫔位,僅次于四妃,娘娘一來,就賜了封號,騎在了她上頭,叫她心裏生了惱意。”

“二來,她家世不俗,入宮三年不曾成孕,卻要與一個出身微賤的徐嫔平起平坐,看她因皇女而得了皇上不少恩寵,遂心有不甘,這也是情有可原。”

“三來,何乳娘是淑妃選定的人,又在集芳閣服侍,齊嫔覺得萬無一失,禍頭如何都引不到自己身上,這才願冒此險。”

“綜上三種原因,所以齊嫔下手了,明目張膽地針對娘娘。一旦這回得手,不僅娘娘要被皇上厭棄,蘇三爺就是立了天大的功勞在皇上那裏也會打些折扣,——蘇三爺此番行軍,用的可是曾在她父兄手底下效力的精銳,昨晚得勝的消息才傳回京中,說不定齊嫔早得到了消息,怕又有人冒頭出來,分薄了齊氏父子在朝中的風頭。齊嫔陷害娘娘,就一點都不奇怪了啊。”

“再說,就算此番陷害不成,至少娘娘私用麝香一事被戳到了皇上和皇後面前。皇後固然震怒,難道皇上就一點都不介意麽?”

每每聽她分析完時勢,福姐兒心裏就久久不能安寧。

她自己看得還是太淺薄了。

前朝後宮,從來都不是能徹底分隔開的兩條線。

福姐兒自己從沒考慮過這件事與蘇煜揚或是齊氏父子的關系。

福姐兒捏了捏拳頭,嘆息着笑了聲。

“鄭常在果然是讀書人,看事情比我透徹多了。鄭常在說,願意助我一臂之力,我能不能問問,鄭常在想要如何助力?又想從我這裏得到些什麽?”

鄭玉屏淡淡一笑,并不掩飾自己的所求,她伸出手,輕輕覆住福姐兒的手背,淡聲道:“我自有所求。我想娘娘您,常召我過來陪您坐坐。”

話說得隐晦,福姐兒卻聽懂了,幽幽道:“哦,你想我幫你,讓你多見見皇上啊……”

鄭玉屏終是個冰清玉潔的姑娘,聞言紅了臉,頓了頓方道:“娘娘放心,齊嫔的兄長齊小将軍有些把柄,如今在我父親手上。請娘娘拭目以待。等齊嫔解了禁足出來,只怕再也沒能力在娘娘跟前賣弄心機了。”

福姐兒待要問一問是什麽把柄,趙譽卻遣黃興寶到了。

“娘娘,皇上叫娘娘去禦書房呢。蘇大人回宮奏報,這會子還沒走。”

福姐兒站起身來,忙叫人替自己換衣裳。

心情卻是有些複雜。

見到蘇煜揚,該說些什麽呢?

對這個父親,她早已死了心了。

趙譽做什麽如此多事,非要他們父女見一見呢。

作者有話要說:  過度章,有點無聊了吧,抱歉。

明天盡量多更點,多走一下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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