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失意貴公子(中)
第十三章失意貴公子(中)
靜初搖頭。
四個人臉上的歡悅消失,對面而坐,咖啡館內,忽地陷入一片死寂。窗外的杜鵑鳴聲嘔呀不停,如驗證“杜鵑啼血”的古語一般,聽得人越發心生涼意。
光和影在衆人的臉上慢慢變化,夕陽落盡時,令揚染了金色的臉上,終于洋溢着希望:“讓雷諾,你很久沒回家了吧。”
讓·雷諾一聽,嗖地站起身來:“揚哥,我不回家。我爸已經告訴我走了之後就別回來。我說什麽,他一定不會聽我的。何況,和默哥對着幹的宋氏擁有《黃埔時報》10%的股份。靠我家的力量宣傳,這條路怕是行不通。”
令揚思忖了片刻,道:“我想見你父親,能不能告訴我他的行程?譬如,他一般會在哪個高爾夫球場出現,常去哪個會所談生意和吃飯?”
讓·雷諾點起一支香煙,在店中徘徊。
“你就當幫幫你們老大。”令揚說:“當年你離家出走,你爸凍結了你所有的□□,可是小默慷慨相助,不但吃住全包,還幫你一起打小流氓,後來你去法國學習糕點,還是小默全款資助的……”
讓·雷諾趕緊打斷:“好吧,我舍命陪君子了!可是,這事兒一定不會成功。不過嘛——”
令揚忙問:“不過什麽?”
讓雷諾說:“我爸這個人,最喜歡別人給他畫油畫肖像,也許,我們帶着肖像回去……”說着,還不忘看看靜初。
令揚立刻領悟:“你的意思是,讓靜初幫你爸畫一張油畫肖像?”
讓雷諾點頭。他父親的自戀程度,上海灘也是NO.1的。別墅中專門有一間屋子,挂的就是他自己的各式畫像。
靜初有些不安:“我最擅長的是畫後印象畫派的,怕自己不擅長畫……”
令揚用沉斂的目光望着她:“畢加索的畫風是多變的,達利的畫風也深受文藝複興藝術的影響,小靜你如果連一幅普通的油畫肖像都駕馭不了,就不要自稱有天賦了。”
靜初猶豫了一下,終于,握起拳頭道:“好吧,我一定能畫好!”說完,便去尋了畫布,削了鉛筆,鋪了畫布,開始琢磨讓雷諾父親網上出現的各式照片:讓雷諾的父親并不是個嚴格意義上的美男子,然性格老練沉穩、極富內涵,面貌上便多了由智慧和經歷凝練出的不凡氣度,這種形貌之外的氣度,讓這幅肖像畫憑添了十二分的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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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考驗畫功了啊。”靜初将一頭長發綁起來,開始畫人物輪廓。她自五歲開始學習素描,功底可想而知,只是,這類的人物卻很少嘗試。
恍惚中,靜初又想起衛默。不知為何,她最近觀摩人的時候,總能與這人聯系到一起。她覺得,這人亦有幾分的相似,英俊不凡的氣度,其實更在五官之外,想着想着,靜初筆下的讓雷諾父親,輪廓就剛毅冰冷起來,丹鳳眼,峭拔的鼻梁……靜初忙擦去重畫。
此時,衛默剛從昏睡中混沌醒來。
沒有鞍前馬後的小白,沒有各種手機來電,沒有國際上發出邀請的e-mail,只有家中愛答不理的貓,正曬着太陽睡覺,王阿姨在保姆房間看韓劇,哭一會兒,笑一會兒。
腿疼。他想掙紮着坐起來,無奈多日來只靠水果維持體力的他,早已沒有力氣。衛默想換一個動畫片來看,頭擡起來時,餓的天旋地轉,那麽,就繼續睡吧。
一邊想着,衛默再次陷入黑甜鄉。
衛默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他只覺得喉嚨幹咳,雙頰滾燙,胸前的一團火,要将他燒着了一般。胃裏也燒得生疼。頭腦一片混沌。
餓了?胃病犯了?發燒了?還是全部都有?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連睜大眼睛的力氣都蕩然無存。
“阿姨。”他用嘶啞的嗓音輕喚。
許是他聲音太虛弱無力了些,王阿姨沒有聽到。
“阿姨!”他繼續喚,無人響應。
昔日前呼後擁的風光不再有 ,跟屁蟲們不再有。恍惚間,他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被推至浪尖的帆船手,一個浪打開,衆人鳥獸散。他又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前去泰山封禪的帝王,只不過,他被獨自留在了山巅,繼而被狠狠推向懸崖。他幾乎聽得到自己墜落時的慘叫聲。
他懊惱地拿起骨瓷杯,用盡全部力量砸向緊閉的門,哐啷一聲,茶杯摔個粉碎。保姆誠惶誠恐地敲門進來,只見素日頤指氣使的少爺正虛弱地看着自己,喉嚨沙啞而帶着幾分哀求:“随便弄什麽。”
“少爺你說什麽?”王阿姨有些不解。
“随便弄點什麽。”衛默吃力地道:“我餓了。”
“好好好!”
難得聽到衛默對夥食不加幹預,王阿姨忙去熬了他愛吃的魚片粥,他吃了幾口,卻只覺得胃中翻騰不已,一股腦全吐了出來。
王阿姨戰戰兢兢地撫上他的額頭,方才發現大事不妙。忙給他量了體溫,40.1度。吓得趕緊叫了救護車。通知到時令揚的時候,令揚正在外面見一個神秘人物,手機持續無人接聽。
王阿姨只得将電話打入咖啡館總店裏,此時,齊達內正在為店中的唯一客人——一位外國客人制作豆漿卡布奇諾,靜初則在皺着眉頭畫歐洲宮廷風的肖像。
“老大病了,你去照顧他吧。”齊達內對靜初說:“店裏總得有個身強力壯的人看着。”
靜初想起那日裏與衛默雙雙救護車上的情形,渾身一怵;“可不可以你去照顧他,我看店?我打架沒問題的。”
齊達內搖頭:“可是,你會做咖啡嗎?你會做牛排、披薩和蛋糕麽?”
靜初說:“那畫怎麽辦?”
齊達內摸出幾張鈔票:“給你的打車費,抱着顏料和畫架去吧,走,我去給你叫車!”
就這樣,靜初抱着調色盤,坐上了去近郊別墅的出租車。一路上,她的心像是被什麽揪起來一般,緊得喘不過氣來。
自己是什麽時候上了他的賊船的。
他害她丢了一份工作,還要她通宵畫畫,現在,為什麽還要來照顧他!更重要的是,眼前的這個人極難伺候,她早已目睹。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上了賊船的良民,下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