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失意貴公子(下)

第十三章失意貴公子(下)

今天的交通意外的堵塞。許多車仿佛打好了招呼,同時出行一般,将高架橋上的所有位置都占滿。一眼看上去,不像公路,竟像車展。

靜初在車展中心急氣躁,不停地東張西望,晃得司機眼暈:“小妹你晃什麽?想去洗手間嗎?”

“不是,我着急,我朋友病了!”靜初緊張地道。竟司機師傅一提醒,她只覺得一股濃濃的尿意湧上。

“司機師傅,能快一點嗎?”靜初開始跺腳。

靜初終于到達了那所地中海式的私人醫院,已經是三個小時之後。她肩頭扛着畫家,敲門進入時,衛默正躺在病床上打着點滴,燒得雙頰紅粉緋緋,雙目緊閉,五官擰成一團,額上還敷了一個冰袋,臉上細細密密的全是汗珠。

“宋仕元,你住口……”燒得臉蛋通紅的衛默呓語着。

“松獅,圓?”靜初幫他拭去了滿臉的汗液,心裏只覺得什麽碎掉了一般。

“宋仕元,你這個禽獸……我不稀罕你一分錢……”

靜初這才聽清楚,衛默正在罵自己的親生父親。

“噓——”衛默開始吹口哨:“宋仕元,你不是最讨厭那個女明星嗎?我這就吹她的歌給你聽……”

靜初忙往洗手間跑。

“姑娘,還是你來照顧他吧,他這人比較愛幹淨,怕是嫌我老太婆。你可以喊我王姨。”王阿姨慚愧地笑着,一手攔住了她。

“好的,阿姨您別擔心。我先去……”靜初話音未落,王阿姨抓着她的胳膊,繼續說道:“姑娘,你聽我說完,少爺這個人他……”

靜初已被那口哨聲虐得幾近崩潰:“好的阿姨,我先……”

王阿姨依舊不罷休:“姑娘,你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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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你能不能讓我先去洗手間……”靜初甩開王阿姨,拔腿就跑,去洗手間解決完之後,照鏡子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滿臉淚水。

“我會為那個毒舌的瘸子哭?”靜初後退一步,只見鏡中人一臉的擔憂和挂牽,雙眼通紅。忙跑出去,來到病床前,昏昏沉沉的衛默不明所以地抓住她的手,緊緊的,滾燙的手,幾乎要将她整個人也燒熟一般。

“我需要怎麽樣?”靜初端詳着衛默憤怒的睡顏,覺得自己的心中也鬧了火警一般。無數消防員在她的心中鬧騰,然而,多少水澆入,她心中的火勢有增無減。

“幫他用酒精擦身,給他量體溫,還有,點滴打完幫他叫護士,喂他吃藥,喝水,還有,”王阿姨笑說:“辛苦你了姑娘,我還得幫他煮粥,你先照看着他,一會兒喂他吃東西。”

靜初打量着這位笑容好看的阿姨,心道,這保姆給他也真是暴殄天物。

王阿姨進廚房煮粥時,靜初這才發覺他的病房竟是一個三室一廳,高喊奢侈時,再次聽到的他的夢呓:“媽,我疼……”聲音嘶啞,脆弱,聽得靜初眼淚又掉了下來。

“不疼,有我在。”

靜初安慰着,将桌上的酒精瓶打開,挽起他的真絲睡衣袖子,給他擦拭胳膊。

幾天不見,他昔日精壯的胳膊如今瘦只剩下一把骨頭,手臂上的肌肉也消失無影蹤。

看得靜初心下一疼。紅着臉給他解開衣扣,看到他根根分明的肋骨,靜初抓起大把酒精棉,飛快擦拭着。衛默似乎是被這份涼意沁入心脾,他冷得縮起肩膀,一把揪住被子,不松手。

“算了,不和病人一般見識。“靜初沒好氣地去奪被子,他卻像孩子一樣,把被子死死的抱在胸前。

“小默熱。小默好熱……”他居然撅起了性感的薄唇,開始撒嬌。

靜初忍不住捂着嘴偷笑。笑過之後,卻見他眼角處劃過一滴清淚,直滑入他的黑發,滲透入鬓中雪絲,靜初就有些驚慌失措:“別哭啊你,熱就不要抱着被子呀!”

衛默在夢中罵自己的父親,在夢中向母親撒嬌,他在夢中背對着父親哭泣。他形銷骨立。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精神折磨,方才讓他到這般田地。

她擦掉他的淚水,避開他腿上的石膏,用酒精擦拭他的腳掌。修長的雙腳,青色的血管凸起。小腿上還插了一枚針,目睹冰涼的點滴一滴滴滑入他青色的血管,她忽然有一種代他受罪的沖動。

“毒舌男,你快點好起來吧。我還要替你幫別人畫畫。聽話。”靜初忍不住自動帶入了母親模式,輕輕撫摸着他的頭發,吻在他蒼白的額頭上。可是,擦拭過一遍之後,他的高燒依舊持續39.5度。

靜初只得不斷給他擦拭手臂、腋窩和雙足。他的腳意外的好看,蒼白得雕像一般。

米開朗基羅雕塑的大衛不如他修長,女性雕像的腳不如他蒼勁有力。她從他的腳背上的清晰在目的青色血管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

是優雅的雄性力量?是藝術的光輝?是激發一切靈感的荷爾蒙之迷戀?

靜初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一瞬間,她竟有一種為這雙腳素描的沖動,卻又被無限的羞恥感取代。心中,那雙壓力石膏雕像般的腳,卻在她心中雕刻成型。

“熊掌挪開。”不知衛默夢見了什麽,怒喝一聲。

靜初氣道:“給我住口,不然讓你燒成爆米花!”

衛默居然沉默了。

折騰了一小時之後,衛默的體溫降至38.5度,靜初松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卻一改往日四仰八叉的姿态,抱着雙膝蓋,面色呈胭脂紅,臉上含着絲絲的笑意,這笑意,直把那豪爽的幹雲男兒氣化作絲絲縷縷的只有天上雲知道的心事。

王阿姨已煮好肉粥,肉絲被細細打磨過,香菇切得頭發絲般。靜初已忘卻自己腹中的空乏,只打算喂他吃些,可是,勺剛到他唇邊,他邊劍眉一簇,開始吐酸水,吐着吐着,便微微睜開了虛弱的丹鳳目。

“不吃。”衛默扭過頭去,昏睡過去,靜初盯着他吐在自己牛仔褲的上的污漬,氣得只想揍他幾拳……

衛默終于退燒時,已是晚上九點。靜初揉揉酸痛的胳膊,躺在沙發上狠狠睡了一覺,正睡得香甜時,卻被什麽東西打醒。

擡頭一看,衛默正拿眼斜着自己,幹裂的薄唇艱難開啓:“我渴。”

靜初只得倒一碗水遞給他,他卻絲毫沒有自己動手的打算。

“好吧,你又病又瘸,不和你計較。你是大爺好不好?記得給我加工資!”靜初沒好氣吹了吹氣,喂他喝了幾口。

喝完之後,衛默虛弱地問:“誰讓你來的?”

靜初笑道:“不好意思,大家都覺得,像你這麽變态的人,可能沒有女孩子肯照顧你,我只好勉為其難了。”

衛默道:“哪裏有女孩子?”

靜初将剛伸到他唇邊的水杯抽了回去。

衛默說:“扶我起來。”

靜初便問:“哪裏有女孩子?快說!”

剛好護士進病房換點滴,衛默沖漂亮的小護士點頭,示意在女孩子那邊。換好點滴之後,衛默又昏沉睡去,靜初卻再也難以入眠——歐洲宮廷畫風的新古典主義畫作,她尚且只打了一個輪廓。

靜初幹脆支起畫架,把那畫布打起精神繼續描畫,畫着畫着,內心卻有一只猛獸困在了烈焰中一般。于是,掏出速寫本,将那雙讓他一度神迷的長足素描了一番,畫完之後,那猛獸方才停止了咆哮。

靜初再次将讓雷諾父親的肖像畫拾起,居然靈感百倍,一直畫到天亮,方才在沙發上昏天黑地的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時,卻是被一塊橡皮打醒。

“你睡了一天了。”衛默倚在病床上,居高臨下地視了她一眼。他的面色依舊蒼白如紙,唇色毫無血色,漂亮的丹鳳目陷了下去,顯得那峭拔高挺的鼻梁更加的突兀。

“那又怎麽樣,我伺候了你一天,還幫你給別人畫了畫。你要給我加工資。”靜初打着哈欠說。

“畫別人的腳?你給我多少足模費?”衛默瞥了她一眼。

靜初這才發現,自己的速寫本竟在他的手上,打開的一頁,赫然是畫着他足部特寫的那頁。

“你……誰讓你動別人的東西!”靜初慌忙将本子奪過來,臉羞得紅叉燒一般。

“被畫的人擁有肖像版權。這是我的。”衛默有氣無力地道。

“好呀,你信不信我給你畫一幅人體肖像?”靜初壯着膽大聲道。

衛默拿最後的力氣剜了她一眼:“你敢畫,我就敢脫。”

“你……不要臉,流氓!”靜初羞得捂着臉跑到外屋去了。

“回來。”衛默命令道。

靜初不争氣地回到病床前:“做什麽?”

“給我煮粥。”衛默說。

靜初道:“你要什麽粥?如果工序太複雜,你就餓着算了。”

衛默說:“蝦仁粥,太湖白蝦去掉黑線,剁成蓉,西蘭花要九分熟,玉米粒、胡蘿蔔、生姜當佐料。”

靜初不打一處來:“我去哪裏找太湖的白蝦?而且,又瘸又感冒的病人,允許吃海鮮嗎?”

衛默幹脆阖上雙目:“扣,工,資。”

靜初只得聯系王阿姨,一個小時之後,靜初将白蝦粥端到他的面前,舀了一勺,吹一吹,送到他的嘴邊:“吃吧。吃壞了腿和身子,你活該。”

衛默吃了兩口,卻皺起了眉頭,捂住了嘴,靜初忙拾起一個杯子說:“吐到這裏!”衛默一脫力,不慎吐在靜初的T恤上。

靜初大叫一聲,忙扶衛默躺下,自己去洗手間擦洗了一番,見洗手間晾曬的一套蜜色的絲質的睡衣,顧不上那麽多,便換了上去。

回到病床前的時候,衛默瞪了她一眼:“沐猴而冠。”

靜初氣道:“你說什麽?我不舍晝夜伺候你,你居然這樣說我?”

衛默恹恹閉上雙目:“粥你吃掉。”

靜初只覺得惶惶然一股暖流流遍心間,驚喜道:“你說什麽?莫非,你讓我們費了那麽大的勁,只是為了讓我吃好嗎?”靜初帶着三分羞怯,低下頭笑道:“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蝦?”

衛默閉上雙目:“自己照照鏡子。”

……

靜初再次醒來時,只見內室的衛默病床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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