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太顏抓緊手裏的拂塵,神色自若,朝晉空微一拱手,算是還禮,“天色已晚,門主還請早些休息,我便不打擾了。”
見他避開自己的話,晉空無謂笑笑,只是微微點頭,目送着他離開。
青樨院內,待所有人離去後,淩清猛然轉身,狠狠撲上身旁的人!
“師父!師父你終于醒了!”他緊緊摟住月邪的腰,仰臉看她,一雙眼裏載着滿心喜悅和亮光。
“嗯,醒了。”月邪看着他,伸手撫上他的頭,眼睛裏隐隐含着笑意。
“師父師父……我昨天怎麽喊你都沒反應,我真的好怕你再也醒不來……”淩清抓着她的衣袖,歡喜之餘只覺一陣後怕,驚魂未定地盯着她。
月邪眸光微動,感覺到小徒弟的身體微微發顫着,她愣了一會兒,而後彎下腰,動作溫柔的回抱住他。
“嗯,別怕,為師這不是好好的嗎”她拍着他的背,輕聲哄着,內心深處,卻有什麽似被被觸動,暖暖的,直叫人嘆喟。
“師父……”淩清摟着她的脖子,把頭埋在他頸間,悶悶地說道,“你一定要好好的……”
一定要好好的,不要離開他,不要丢下他……
“……好。”
在他看不見的背後,月邪神色怔怔,她牽動着嘴角,只輕聲應了一個字。
對不起啊,小徒弟,讓你還有大家都擔心受怕了,對不起……
她的時間,怕是不多了……如此,看來得采取些行動了,她眼裏忽而劃過一絲決然,緊抿的唇角微微扯動,心中已有了打算。
“好了,沒事了。”月邪将他松開,不過眨眼,便換上了平日裏懶散無謂的笑容。
“你也去了兩日學堂,覺得如何?”她站直身體,咳了一聲,輕輕瞥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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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樣,作為他的師父,學業和修行的事還是要上心督促他的。
這個問題來的突兀,淩清聞言便立即噤聲,臉色有些不安的望着她,“我,我……”
嗯?
看他這模樣,月邪不由疑惑了,“你怎麽了?”
“你平玉師兄呢?”她微微眯起雙眼,帶着審視的目光盯着面前做賊心虛樣的小徒弟。
“我……我是自己回來的。”淩清垂頭喪氣道,“我聽學走神,夫子便罰我在門外自省,我就跑回來了。”他兩手抓着衣擺,不敢擡頭,羞愧和不安的盯着自己的鞋尖。
“……”月邪啞言,怎麽也沒想到,一向安分守己乖巧聽話的小徒弟自己會偷偷跑回來……
“邯夫子的課……你也敢逃……”她嘴角微微抽動,神色間盡顯無奈和好笑之意。
咦?師父不怪他嗎?
淩清擡頭,只見她目光一直注視着自己,沒有責備,沒有不滿……
她不怪他嗎?她把他送進最好的甲子班,他卻在上學的第二天就逃學,不會對他失望嗎?
“哎,算了,明日為師陪你一起去吧,邯夫子可不是一般人,你這樣二話不說就跑了,不知道他以後還肯不肯教你……”月邪扯了扯頭發,一邊獨自絮叨叨着,一旁的淩清看傻眼了。
“師父……你不怪我嗎?”他心虛的問道,忽而一只手覆上他的頭,暖意從上方擴散,讓他心跳快了半拍。
月邪垂眸望着他,眼睛裏泛着淺淺笑意,“嗯,不怪你。”
他是因為擔心她才坐立難安,以至于上課走神,所以,錯不在他……不過,他怎麽能逃學呢?
月邪盯着他,眼角還是忍不住微抽,在她的記憶裏,自己可是從未逃過學的。
她以前對修行還是極有興趣的,不管誰的課都會去聽一番,後來她師父見她求知欲高,又不安分,總是私用學來的法術,還把舍院給燒了,這下闖的禍太大,奈何又沒有多餘時間管教,便把她扔給邯夫子,讓邯夫子親自輔導。
邯夫子啊……在月邪的印象裏,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嚴師啊!但是他課講的合她心意,所以那幾年她真的安分了不少,不過邯夫子是真的不茍言笑,一副凜不可犯的模樣,是以完全鎮住了年少輕狂的自己……現在小徒弟居然敢逃他的課,她都不知道怎麽處理這事了……
“師父,是我錯了……”淩清見她愁眉苦臉的樣子,愧疚到又要垂頭。
月邪卻不肯讓他輕易低頭,她扶住他的肩膀,神色專注看他,“淩清啊,犯錯不可怕,人非完人,重要的是知錯能改。”
“不過,此事為師亦有過失。”她咳了一聲,略有慚愧,小徒弟的性子她是知道的,因為擔心她才會逃學,可外人就不一定清楚,尤其是邯夫子!
看來她真的得走一趟新生院,拜訪這個多年不曾見過的邯夫子了。
“不管怎麽說,這件事到此為止,下不為例!”月邪面色肅然,一本正經的對着小徒弟說道。
“是,師父!”淩清一臉高興,在心裏也終于舒了一口氣,雖然師父沒有怪他,但他确實做錯了事,所以以後他一定不會犯錯,不讓她失望……
月邪拍拍他的肩,“你既然提前回來,也是無事,去書房把先前未看完的書看完,”話一頓,她想了想,又道,“再抄一遍。”
“……是,師父。”淩清嘴角抽了抽,說不怪他是一回事,該罰的卻一樣要罰……坦然接受吧,總是要為自己的錯付出代價的。
看着小徒弟進了書房,月邪這才敢把自己的焦慮表現出來,有些煩悶的在院子裏踱步。
唔……要怎麽辦呢?她是真有點不好意思見邯夫子的,畢竟他在她心裏是真正欽佩的人。
同樣焦慮不安的,還有一人。
可憐的平玉,到了時辰便去新生院等人,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邯夫子的一頓冷眼。
“邯夫子……您說淩清逃課,那一定是不可能的……”他站在一間書房內,對面是端坐在幾案後的邯夫子,目不斜視的看着手裏的書卷,對他的話置若罔聞般。
平玉咽了咽口水,內心煎熬的同時還覺得委屈,小師弟肯定是不說二話就自己跑回青樨院了,可是他知不知道啊,邯夫子真的好可怕的……
他艱難的站在那裏許久,這時邯東擡起頭,不鹹不淡的掃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開口,“你怎麽還在這裏。”
那眼神,在平玉看來就是滿滿的嫌棄,好似他在這裏站着就是浪費生命,還浪費空氣……嗚嗚,師叔啊,他不行啦,真的不知道要怎麽解釋啊!
平玉欲哭無淚,但還是硬着頭皮說道,“邯夫子,這中間怕是有什麽誤會……我……我明日讓淩清給您請罰,您不會拒絕的吧?”
被罰總比被邯夫子拒絕教導好多了,淩清啊,師兄這都是為了你啊!
“你說完了?”邯東放下書卷,擡眸靜靜看着他,“說完便回去吧。”
在他這裏浪費時間做什麽?那個弟子逃學便逃學了,與他何幹?
平玉立即噤聲,不安的垂頭,小心翼翼道,“邯夫子沒生氣嗎?”
“我氣什麽?他喜歡來便來,想走便走,這與我何關。”他把手放在幾案上,手指微微扣動,“你回去吧,這裏不需要你做什麽。”
“是,弟子告退……”平玉一溜煙撤出書房,走前不忘關上房門,但是在去青樨院的路上,他是真的覺得心涼涼的!
完了完了,這回邯夫子是真的動怒了,淩清這次估計得換個夫子了,不知道師叔醒了沒,要是她知道這事了,唔……他都不敢想象那畫面了!
從後山上到青樨院的時候,在院門口便看見裏面燈火通明,平玉愣住,看起來,師叔應該是沒事了,呃……那是不是意味着,師叔也知道了淩清逃學的事?
他踏進院子,果不其然看見庭院中央的大樹下,一名女子正坐在石桌前,素衣勝雪,衣袂翩飛,熟悉的面容在燈火的映襯下格外明亮,讓他有點恍惚,不過……如果不是她無規律的抖腿和支在桌上的手指扣出的悶聲,他覺得自己應該會看癡更久些……
這麽不正經的姿态啊!也就只有師叔能做的出了……
“師叔……”平玉站在她面前,臉色略有尴尬的喊道。
月邪正煩悶明日該找什麽說辭把淩清這件事圓過去,忽而聽見熟悉的聲音,擡頭望去,眼睛頓然一亮。
“這不是平玉嘛,來來來,快來坐下。”她樂呵呵的招手,臉上是謎一樣的笑容,這讓平玉有點驚奇。
他受寵若驚的坐下,月邪便趕緊湊到他身邊,“怎麽樣,邯夫子怎麽說?”
“……”平玉眼睛掃了眼書房處,那邊房門緊閉,卻是燈火明亮。
“別看了,我罰他抄書來着,我問你啊,你應該見過邯夫子了吧,邯夫子究竟是個什麽意思?”月邪一把拍上他的肩膀,煞有介事的問道。
“……師叔,我看邯夫子好像是真的生氣了。”平玉忐忑不安的開口。
與他何幹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若是在意就不會這麽說了。
月邪這下更加愁苦了,她縮回手,頗有無奈,在玉生門裏,邯夫子算不上是最嚴厲的執教,卻是最有原則的執教,如今小徒弟這才剛上學呢,就給她惹了這麽個事端,難不成她真能打破邯夫子千年成封的原則不成?
要是像她師父或是二師伯一樣那該多好啊,她總能破罐破摔跟他們磕道理,反正最後也奈何不了她……
呃……
她似是想到什麽,忽而臉色極其凝重看着身旁的人,平玉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嚴肅震驚了,聲音打顫說道。
“師……師叔?”
“平玉啊,我問你個事,你必須認真回答我!”她鄭重其事的模樣讓人也不禁跟着緊張。
平玉咽着口水,“師叔請說。”
“你覺得……我臉皮夠厚嗎?”
“......”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