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時光飛逝,自月邪痛斥嚴懲新弟子一事已經過去八年,在這期間門中依舊聽到有關她的傳言,這讓沉寂了兩百多年的月邪又重登玉生門八卦首榜,但因為摩承的勒令禁止,衆人也只敢在私底下談論。
幾個月過去,關于師叔的傳聞很快便銷聲匿跡,因為他們發現,這位師叔自此後再沒下過山,因為無人敢上後山探個究竟,大家又不過是三分熱度,是以很快又被新的趣事吸引。
至于淩清,到最後回了新生院聽課,不過因為月邪親口承認,大家便知道他是師叔的徒弟,新弟子們都對他刮目相看,就連煥熙也不敢再招惹他,每次見到他都會冷哼一聲掉頭離開。
風星闌經過上次墜落一事後就發誓要練好禦劍術,現在的她飛行術已是爐火純青,對淩清……也是更加崇拜喜歡。
“淩清,再過四天就是下山歷練的日子,你說我們會在一組嗎?”風星闌一臉激動,眉開眼笑盯着身旁的少年。
淩清手執書卷靜坐如松,一身弟子服白衣勝雪,他墨發冠玉高束,眉若遠山,星眸清亮,白皙膚色愈發襯得那抹薄唇剔透欲滴,他似與生自帶優雅,溫潤如白玉,淡然如詩畫,但眉宇間隐隐含有少年意氣,傲然風發,讓人不敢有半分亵渎。
風星闌不禁再次看癡,整整八年了,他越看越是氣度不凡,不似常人。不得不說上天待人還是有所差異的,當初那個唇紅齒白的羞澀男孩,如今已是飄逸出塵的翩翩少年,只稍一眼便足以讓人沉淪……當然,如果身邊沒有某人的出現,她定是覺得生活美滿!
“哼,你多想了,歷練組合是由夫子分配,到時是什麽情況還不知呢。”讨打的聲音傳進耳裏,風星闌明媚的笑容瞬間凝固,看向身後的李襄,只覺胸悶憋氣。
這個李襄,怎麽像游魂一樣,到哪都有他啊!他剛剛不還是在後院場地練劍的嗎?
風星闌嘟着嘴滿臉不高興,李襄卻是樂了,伸手捏住她那張臉蛋,語氣帶着幾分玩味,“這麽看我作甚?我說的可是實話,如果到時候要是分了你和煥熙一組,我看你就等着哭吧!”
風星闌一把打開他的手,滿身戒備,目光幽幽盯着他,“我跟淩清說話,又不是問你,說那麽多幹嘛?”
這家夥,每次遇見總是嘲笑和戲弄她,這八年她算是活在李襄的打擊裏,而他每次開口,都是些惡劣又不讨好的話,那張臉還一直對着她笑嘻嘻的,讨厭死了……最最可恨的是,他憑什麽老是捏她的臉啊?!又不是小孩子,行為舉止總是輕佻放蕩……她狠狠瞪了李襄一眼,目光又偷偷瞥向身旁的人一眼,頓覺心花怒放。
李襄見她臉色微紅,眸光黯然一瞬,但很快又恢複神色,毫不在意的模樣,坐在一旁望着他們,動作似乎漫不經心。
淩清放下書卷,回眸望向她,嘴角勾起淺笑,“一切聽從邯夫子安排吧。”
音色低沉,如珠玉相撞,溫潤似清雲流水,風星闌不得不感慨,這世上怎麽會有像淩清這樣驚才風逸的少年?她本是以為像邯夫子那般高寒清冷的男子便是氣質不凡,可是與淩清相處久了才發現,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
“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淩清擡頭看向窗外,發現已是夕陽黃昏,緩緩起身向兩人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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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星闌戀戀不舍盯着他離去的背影,“那好……明日見!”
“又不是生離死別,有什麽好失望的!”她這念念不忘的模樣落進李襄眼裏,心裏很不是滋味,不由開口怼她。
風星闌收回表情,高傲不屑看他,“切,說了你也不懂的。”
“我怎麽不懂?你不就是喜歡淩清嗎?”李襄抱手陰陽怪氣冷笑,但沒人知道,他眼底隐隐藏着殇情。
被勘破心事,風星闌也不氣惱,整個新生院裏,戀慕淩清的女弟子數不勝數,她确實也喜歡淩清,不過到目前為止,好似也就只有喜歡……孤月般的少年就近在咫尺,待人又溫柔體貼細致入微,這樣的淩清她怎麽不會喜歡呢?
倒是他,總那麽欺負人,雖不過分,但還是惹她不快!
讨厭的家夥!
風星闌頭一扭,态度高冷離開,而她身後,李襄眉頭越發擰緊,唇瓣抿着,目光死死盯着她。
這丫頭,越來越膽大了,竟然就這麽走了?!
真是愈發不把他放眼裏了……
李襄氣悶,臉色不快的立在門口,而進出的弟子都不禁打了個冷顫,嗯……總覺得周圍的空氣有點冷呢。
淩清離開新生院後便禦劍乘風而行,不過呼吸間就抵達青樨院大門,他收劍入鞘,動作潇灑自如,待他踏進院落,庭院中央的桂木枝下,陽光穿透枝葉,落在石桌上隐隐生輝,微風浮動,金色光線跳躍,映在素白色的袖袍上,織錦華裾,銀絲閃動間流光即逝,那光影像是輕紗,披在女子衣上,碎光粼粼,耀眼明亮。
淩清盯了半晌才回神,他緩緩走近,看着地上橫七豎八的酒壇,不由輕嘆,他俯下身子,擡手輕輕推動趴在桌上醉酒熟睡的女子,動作輕柔。
“師父?”他輕聲低喊,目光溫柔注視着睡臉平靜的女子,嘴角微微勾動。
“唔……”誰在叫她啊?平玉嗎?別說話……讓她再睡睡吧……
“師父……”那低沉的聲音不依不饒,依舊回蕩在耳邊,雖是好聽,可月邪只覺得不悅,她微微皺起秀眉,與睡意掙紮好一會兒後,意識稍有清醒才睜開雙眼,只不過一睜眼,便對上一雙清亮如星辰的深邃墨眸,還有那張優雅不失微微含笑的容顏。
月邪怔愣片刻,呆呆望着面前俯身的絕色少年,終于回神過來,“是淩清啊,已經放學回來了?”
她收回眼中神色,扶住桌沿,總算坐直身體,支起一只手托着半邊腮看他,面帶笑意,“今天回來挺早的,邯夫子沒留課?”
淩清不說話,只是靜靜看她,就在她疑惑之時,一只修長白皙的手伸至她面前,越過臉頰,停在她耳邊,那只手溫柔挑起她臉上的發絲,輕輕将那縷青絲挽到耳後。
他目光認真又專注,衣袖間帶着淡淡青竹氣息,混合書卷墨香,讓月邪心跳不禁亂了一拍,她默不作聲,只任由他理好那淩亂的發絲,但神色有些呆滞。
黃昏下,女子慵懶靜坐,少年眉眼柔和拂過女子長發,一陣微風掠過,桂花的香甜氣味沁入鼻息,沖淡了那竹墨清香,也帶走了在兩人之間似有若無的暧昧湧流。
“師父以後還是少喝些吧。”淩清收回手後輕聲開口,眼中帶笑看她,只是眉宇間隐隐有擔憂之色。
喝酒宜醉,她這三五天的總是灌酒,日夜颠倒,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身體,可是他看着卻會擔心……
月邪眼底劃過一絲流光,她歪着腦袋,好似在認真思考他的話,可是淩清知道,說再多她也不會聽進去的,要是會聽,早在幾年前就不會碰酒了。
“唔,那為師以後便少喝點。”她忽而點頭,只是語氣散漫,讓人聽不出半點認真,臉上的笑容也是虛浮不正經。
淩清嘴角微微抽動,眼裏劃過一絲無奈,“我去煮些醒酒湯回來。”
月邪望見他出門,這才擡手碰了碰自己的臉,溫度正常,只是為什麽她會有一種臉紅的感覺呢……
她神色有些茫然,呆愣許久似乎想到什麽,不由雙手捂臉。唔……這小子,剛剛一臉認真樣,她差點以為自己被撩了!
真是……沒事長那麽好看做什麽,還天天在她面前晃!有空不去修行,非要時不時過來撥撩她的心啊?偏偏還那麽不自知……
臭小子……
月邪幹脆繼續趴回桌子上,百無聊賴的看向遠處的彩霞。不得不說,小徒弟長得越發好看,誰能想到,當初一個瘦骨嶙峋面色青黃的小乞丐,如今竟成了比天上星辰還幹淨耀眼的少年郎?他被教養的極好,身形修長,舉止優雅,就連骨子裏也是透露着儒雅正氣,可就是太文雅了,反倒讓她覺得,這孩子是不是太乖了?
算算他的年紀,該是有十六七歲了,正是年少意氣風發的歲月呢……在輕狂的年紀裏,就該去放肆張揚啊!
可是小徒弟一點也不張揚,她現在看他,總覺得像是在對着一面明鏡,小徒弟把她身上的缺點都照了個遍,連她吃酒的唯一樂趣都快要被剝奪了……小徒弟比邯夫子還要正直不阿呢。
不過再怎麽說,他也是自己徒弟,可是太優秀了的話,她這個做師父的會感到慚愧啊!額……好像她也沒出什麽力吧?她就是在一邊看着他長大的,就是看着……
所以是淩清自己的後天努力?難怪二師伯也贊嘆小徒弟天資聰穎,感慨他這根苗子在她手裏也沒長歪。
這是在諷刺她吧,諷刺她沒本事教徒弟,偏偏走運收了個自發圖強争氣的好徒弟……
月邪撇撇嘴,抱着酒壇子眯起了眼,雖然小徒弟沒有繼承半點她年少時的張揚性子,不過他以後是做掌門的,像她師父那般笑容滿面,容得下他人的千姿百态就好,不用像她,像她是會吃虧的……
月邪迷迷糊糊的睡着,直到有人喊她才恍惚醒來。
“師父,喝了醒酒湯再睡吧。”淩清坐在她身旁,眉頭微微皺起。
“……”真是,皺個眉都這麽好看,怪惹人心疼的。
月邪郁悶喝下那碗醒酒湯,放下碗後便起身,“天已晚,你也回去休息吧。”她故作沉聲,正經的看着他說道,但沒等他說話自己就飛快的閃回屋內。
淩清目光一動,盯着那扇緊閉的房門,眼底閃過細碎的柔光,但很快又染上憂色,他默了一會兒後,終是斂去神色,将一地的狼藉收拾幹淨後才回自己的房間。
再等等吧,現在說去歷練的事,不适合呢……
這幾天月邪倒是安分沒再碰酒,清閑悠哉的待在院子裏曬太陽,看着太陽漸漸落下,她不禁感嘆一天又過去了。
事事無為,就差等死了……
月邪盯着西沉的落日,嘴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師父。”一聲輕喚,拉回了她的思緒,她垂眸,便看見淩清站在樹下,靜默伫立,清風徐徐,帶起他衣袂翩飛,發帶飄舞。
月邪朝他招手,“回來了?”啧啧,這張臉怎麽像是有魔力,總能讓人看癡啊!
淩清擡頭看她,臉上神色平靜,只是眼中隐隐含着不舍。
見他神情不對,月邪皺眉,扒着樹枝疑惑問他,“怎麽了,可是有事?”
淩清面色只是猶豫了一會兒,他便目光認真盯着上方慵懶的女子,沉聲道,“師父,明日我便下山歷練了。”
“噗通!”
他眼睜睜看着樹上的人失去平衡摔在地上,因為太快都沒法上前接住,他只能匆忙走近想要拉她起來,哪知她動作更快,火急火燎的從地上爬起來,一下蹿到他面前,眸子發亮般盯着他。
“你說什麽?你要下山歷練?!”
月邪一臉激動望着他,全然沒發現,面前的淩清早已身體僵硬,此刻正面色複雜的注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