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房門被打開的時候,淩清恰巧對上了一雙墨綠的眸子,他目光微動,站在門口卻半步不退。

“你把她怎麽了。”他滿身戒備盯着面前的人,語氣冰冷的質問。

“關你何事。”龍淵眯起眸子,語氣放肆張揚,他似是想到什麽,朝身後瞥了一眼,不由輕哼,邁步撞開攔在他面前的人後,面色冷峻的拂袖離去。

淩清被他撞到連連後退,眼睜睜看着他走遠了,這才沖進屋內,快速掃視一周,終于将目光鎖定在牆角倚坐的女子身上。

“師父!”他匆匆奔至她面前,卻被她身上大片的血跡吓得大驚失色,一張俊臉驟然慘白!

“師父……”淩清蹲下身子,雙手顫抖着,卻不敢去觸碰她,見她目光呆滞的不知在看哪裏,整個人魂不守舍的,他內心一陣刺痛,更加憎惡龍淵,但最恨的還是他自己!

如果他夠強大,她就不會受傷,不會被欺負……

“師父,你說話啊,不要吓我……”他抖着手,輕輕扶住她的肩,生怕自己會碰到她的傷口,就連說話的聲音都不敢提高。

“……淩清?”音色缥缈,恍若輕煙,但這一聲輕喚,足以讓淩清欣喜若狂!

“是我,師父你怎麽樣?”他緊緊盯着那張似乎剛剛回神的臉,心裏有些不安和緊張。

“為師……沒事。”月邪眸光一轉,見他如此擔憂自己,神色溫和許多,不由輕聲寬慰,“你不用擔心,血已經止住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又下意識望向對面的牆壁,那裏挂着的正是她的佩劍,那把得以重見天日的龍吟劍。

她神情複雜的盯了良久,回想着先前龍淵對她說的話,內心到現在也沒法平複下來。

本以為他那麽高傲的性子只會冷眼旁觀,任她自生自滅的,想不到最後還是出手為她止血療傷……到頭來無非是他一人演這戲,捅了她又得把傷口堵上,無不無聊啊!?

“這是你自找的,跟小爺無關!”想起他一邊為她療傷,一邊用滿不在乎的口吻別扭怼她,她腦子裏想到的卻是一個多年失寵的怨婦跟自家丈夫埋怨的畫面。

她悄悄掃了一眼身前人的眉目,不由沉默……別說,就這模樣和幽怨的眼神,還真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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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淵見她目光怪異,以為她是怪自己下手太狠,眉角忽而挑起,沉下聲音道,“難道不是嗎?”

“你扪心自問,小爺自從和你立下契約,有哪次是違背過你意願的?可你又是怎麽對小爺的,嗯?”

“區區一個傾塵,你當真是要把命都搭進去嗎?”一說到那人,他就像是火山爆發,目光兇狠瞪着她。

“對了,那小子呢,怎麽不見與你在一起?”當初她死去活來的,不就是為了那人嗎?現在人在哪呢?

“……”月邪被他盯得心慌,而提起那人的名字,更是讓她心不在焉,目光有些無措的東張西望,左顧右盼,就是不肯看他。

“那個……你真不生我氣了?”她悻悻然開口,試圖轉移某人的關注點,只是不經意間瞥見他的臉,神色不由怔住。

“阿淵?”她讷讷張口,心裏有些許異動,因為他臉上的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好似在憐憫她,又似乎在憎恨她,不同的神色交織在他臉上,最後都歸于虛無,再轉眼,面前的人已經換上了以往無謂的表情。

“不後悔嗎?”他看着她,目光平靜如水。

月邪聞言瞳眸微縮,她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下意識地抱住自己,蜷縮成一團,渾身一直痙攣抖動不停,而至始至終,龍淵都沒有一絲動作,只是靜靜注視她。

良久,她才從渾噩中清醒過來,怔怔然望着面前的人,她一臉蒼白,最後卻是微微扯動嘴角。

“不悔。”

她不後悔,只是偶爾回想起來,總會疼到深邃不能自已。

“……”

“好個癡兒!”

龍淵一聲冷笑,他拾起一旁的龍吟劍,徒手輕撫去上邊的血漬,待擦拭幹淨後,随手把劍往身後一擲。

他拂袖起身,居高臨下垂眸看她,音色不見起伏說道,“早就與你說過,這世上最碰不得的便是這情字,之前你不信,如今遍體鱗傷你卻還是不悔……月邪,你這模樣,真叫人難堪。”

早就知道,她遇上那人注定是件錯得荒唐離譜的事情,只是自己和她都太過自信了,從未想過,淪陷不過一瞬,卻要用一世在這情字的深淵裏無望掙紮。

“呵……”月邪忽而笑了,她眸子清亮的望着他,語氣悠悠道,“我難堪的樣子,你還見得少嗎?”

“……”龍淵抿唇,盯着她臉上諷刺的笑容,墨綠眸中劃過一絲暗光。

确實呢,她什麽難看的模樣是自己沒見過的?一直以來,他出言告誡卻從未阻止過她,此後就這麽親眼看着她跌落深淵,看着她萬劫不複……從始至終,他不過是袖手旁觀罷了。

只是她不知道,每次見她為情所困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他是最想把她拉出深淵的那個……

“這次算是扯平,”他轉身背對着她,緩緩走至門口,正要拉開門,忽而扭頭看向她,“還有,以後不許外人碰劍。”

他将外人兩字加重,目光帶有一絲威脅和警告的意味,而後将門打開離去。

月邪現在想來,終于明白他最後一句話的弦外之音,嘴角不禁抽搐……這是什麽意思啊,他這是對她徒弟有所不滿嗎?

唔……她家徒弟這麽優秀,居然還有人不喜?不過小徒弟看起來好似也對他頗有微詞呢,這可如何是好啊,兩人以後都是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她還指望這院子能安穩些的。

值得慶幸的是,今天平玉帶着緣良去了山下的小鎮游玩,不然的話這一群人湊在一塊,指不定要把青樨院的房頂給掀了……

“師父,真的不要緊嗎?”淩清依舊擔憂的盯着她,眉宇緊蹙,神色不安的,她流了好多血,臉色還那麽蒼白……

“無礙。”她試圖站起來,撐着牆壁站穩後,想要邁出一步,腦子卻一陣暈眩。

淩清見她搖搖欲墜,急忙将她扶住,一臉焦慮驚慌,“我去請何道醫仙過來!”

他正想去找人,一只纖手卻把他拉住,擡頭之際,便看見她對自己搖頭。

“沒事的,為師就是頭有些暈……去後院溫泉池泡上一會兒便好。”雖說龍淵最後給她療傷了,但是神劍帶給她的傷害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消除的……後院的那池溫泉靈力充沛,對傷口的恢複極有幫助,看來她這幾天都要待在那裏了。

淩清将她的虛弱看在眼裏,內心為她疼痛憐惜,像是主意打定,他一把将她打橫抱起,腳步沉穩有力的邁出門口。

哎?

月邪原本就是頭暈目眩,加上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更是暈眩不止,下意識就摟緊身前人的脖子,等她回神的時候,淩清已經抱着她出了院門。

哎哎!?

這氛圍……怎麽有點不對勁啊!

月邪摟着小徒弟脖子的手一直僵着,她正猶豫着要不要喊他停下來,畢竟她傷情還沒到連路都走不動的地步……

“那個……淩清啊,為師可以自己走的!”她輕聲提醒,想要讓他把自己放下,可是抱着她的人一張俊臉微沉,絲毫沒有放手的意願。

“……”好吧,小徒弟看起來也很固執,根本講不通啊。

月邪無奈地任由他将自己帶到後院,她默默地收緊手臂,聞着小徒弟身上淡淡的竹墨清香,內心安定了不少。

直到淩清将她抱進溫泉水池,身體泡入溫熱的泉水時,她不由滿足地長嘆一聲。

淩清隔着水霧,見她神色柔和,一顆提着的心終于落下,只是目光掠過水中若隐若現的倩影,他墨眸色澤一暗,面色不禁微微泛紅,急忙出了水池,轉身背向水裏的女子。

“師父,我就在茱萸樹下坐着,有事喊一聲便可。”他咳了一聲,果真向不遠處的茱萸樹走去。

“不必了……你才剛回來,也是需要好好休息的,回去睡上一覺吧。”月邪雙目微閉,淡然開口。

淩清聞言怔住,他身體僵在原地,眼睛盯着面前的茱萸樹,臉上的神色隐晦不明。

月邪得不到回應,還以為他已經離開了,哪知一睜眼就見他坐在溫泉池旁的大石上,身體背對着她,看不到他現在是何表情。

“……淩清?”她嘴角微微扯動,有些不明所以他這是要做什麽。

等了半晌不見他回話,月邪有些放棄了,算了,小徒弟長大了,不似小時候那般什麽都寫在臉上,讓人一眼就看穿了……他要是喜歡待在這裏,就随他吧。

咳……穿着衣服也無傷大雅的,雖然有些不習慣。

她只是不想他太累了而已,長途跋涉回門中,想來是幾天都不休不眠的,再有他一回來就遇上她和龍淵的事情,難免會為她擔驚受怕。

月邪一想到這便覺得她這個做師父的實在太失敗了,怎麽會變成是徒弟反過來照顧她呢?不得不說,就算她臉皮再厚,心裏也覺得怪別扭的。

可是沒等到她糾結多久,石上坐着的人便開口了,只是……

“師父……不打算和徒兒解釋一下嗎?”背對她的少年臨風安坐,雖看不見他的神情,但月邪卻聽出他話裏的細微情緒。

“……”是她的錯覺嗎?

為什麽小徒弟的語氣……聽起來有點酸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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