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
人的力道同時軟了,因為各自的骨頭痛得要裂開一般。
這般打下去可不是辦法。矢茵突然放開瑪瑞拉的手,一拳擊向她前胸。
瑪瑞拉沒料到她突然進攻,慌亂中身體一側,矢茵打中她的肩頭,她左手頓時軟了。
矢茵大喜,疾拍瑪瑞拉的咽喉。瑪瑞拉左手軟得仿若無骨,纏上她的手臂,突然發力。一股韌勁将矢茵的手臂牢牢拉住,她的掌離瑪瑞拉的喉嚨只有不到一寸距離了,但說什麽也前進不了。
瑪瑞拉得意地道:“哈哈,你這個……”
話在這裏噶然而止,矢茵食指和中指彈出,勁風彈中瑪瑞拉咽喉。瑪瑞拉哇的吐出半截舌頭,眼圈立馬紅了。
矢茵得勢不饒人,又是一腳踢她下盤。誰知瑪瑞拉身體陡然躍起,直挺挺地像跟木頭一般從矢茵頭頂翻了過去。
矢茵大驚,因為瑪瑞拉的手掐着自己脖子,她這般翻過去,豈不是要把腦袋掰到後面去?當即身子跟着她往後翻。
她在空中便扭轉身體,正面踢向瑪瑞拉的小腹。瑪瑞拉雙腿再次柔若無骨地纏上矢茵的腳,用力纏緊。這中功夫矢茵從未見過,既無比柔韌,又韌勁十足,就像被浸了水的牛筋牢牢捆住。
她身形一頓,瑪瑞拉抓住機會雙手急攻,兩人一瞬間啪啪啪啪對了十幾掌。瑪瑞拉突然雙手啪的拍在一起,像一柄劍直插矢茵咽喉。矢茵一把抓住她兩個大拇指,往外一扭一拉。瑪瑞拉吃痛,雙手跟着她大大展開——
砰!失去重心的矢茵墜落下來,跟瑪瑞拉面對面狠狠撞在一起,霎那間兩雙眼睛裏都滿是金星,腦門發出裂開般的咯咯聲。
僵硬了片刻,瑪瑞拉搶先憋不住,嗚嗚的哭出聲來。兩人放開了手,捂着臉各自滾到一邊。矢茵摸到額頭,我的娘!冒起老大一個包!這一撞可是真正的硬碰硬,不僅額頭有包,下牙床也感覺快要裂開了。
她眼淚花花的爬起身,只見一米之外的瑪瑞拉更慘,一只手抹眼淚,一只手抹鼻血。她惡狠狠地瞪着矢茵,矢茵也毫不客氣地瞪回去。瑪瑞拉瞪了片刻,噗哧一聲笑出來。
“你笑、笑什麽?”矢茵說話時,下巴軟得好像要掉下去,狼狽地用手捧着。
“你那個包……太搞笑了,哈哈!嘶……”瑪瑞拉嘶嘶地把流出來的鼻血吸回去。她看着一手的血,惱火地道:“打架就打架,你撞下來幹什麽?”
“不是你先打我,還要扯斷我脖子,我至于這麽打麽?”矢茵惱道,“你還好意思說我?不服氣再來打過呀!”
瑪瑞拉吃力地站起來,擺手道:“不打了,唉,不跟你打了。跟賴皮打沒啥意思。”
“是你先動的手!”
瑪瑞拉又抽了幾下鼻血,把散亂的頭發梳到腦後,用手腕上的藍絲帶紮好,精神總算好了點。她白了矢茵一眼,說:“別叫了好不,你想那家夥聽見?”
“啊!”矢茵跟緊捂住嘴巴,随即覺得自己被這家夥一直牽着鼻子走,問:“你究竟想對我做什麽?”
“我本來打算把你帶回尼泊爾,沒想到你不肯乖乖聽話,打架的風範也差。身手雖然爛,蠻力倒不小,偏偏我的媚術之法對女人無效。唉,看來是不行了。”
矢茵氣得七竅生煙,生平第一次遇到這般不要臉的人。她憋足了勁就要上前再打過,瑪瑞拉卻整頓好衣服,眼睛往上翻,又恢複了盛氣淩人的莊重模樣。她用眼角瞥了矢茵一眼:“我只說一次,想活命就跟我走,否則,哼哼……”
“怎麽,難道那瘋子還能把我吃了不成?我哪兒也不去!”
“悉聽尊便。不過你是關鍵碎片,就看到時候他舍不舍得殺了,哈哈。”瑪瑞拉幹巴巴的笑了兩聲,轉身要走。矢茵一閃身攔在她面前:“等等,你說關鍵碎片?什麽是關鍵碎片?我、我完全不知道……”
“哈哈!”看到矢茵一臉茫然,瑪瑞拉由衷高興起來,“你自己猜呀,要是猜不到,去問阿特拉斯好了,他一定給你解釋得頭頭是道。”
矢茵深深吸口氣,問:“關鍵碎片單是對我的稱謂嗎?還是說許多人都有可能?”
“讓開——”瑪瑞拉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
“你要怎樣才肯告訴我?”
“怎麽都不可能。你的死活與我什麽相幹?最後給你三個字——”瑪瑞拉伸長脖子湊近了矢茵。她站的位置本來就比矢茵高,為了保持對平民階層的高度蔑視,下巴也翹得高高的,為此眼睛不得不狠命往下翻,才勉強看到矢茵的臉。這次連尊嘴都懶得開了,她從鼻孔裏哼出幾個字:“給——我——滾!”
啪!
啪啪啪啪啪啪!
兩人瞬間對拆了十幾下!
矢茵掄圓了拳頭,左右開弓,不管什麽架勢、招數、節奏,也不管胸腹部大開,對方只需一腳就可把自己踢飛,只是狠命揮左勾拳,狠命揮右勾拳,打、打、打、打他媽的!
瑪瑞拉雖然在她出拳之前就已經警覺,并不費力就連着擋下幾拳,然而矢茵的瘋狂程度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這種毫不計後果、不顧自身、不講規則,簡直如潑皮撒混玩命一般的進攻,出身王族的她哪裏見過?擋到第七、八下,她的雙臂已不得不夾成一團,說是對拆,基本上只是勉強保住腦袋不被打爆而已。即使如此,矢茵沉重的拳頭仍然把力道透過她的手臂,傳到腦袋上,她眼前很快就金花亂閃,耳朵嗡嗡尖嘯,腦子裏一片眩暈……完蛋了……要被這瘋婆子打死了……
她不知道,其實矢茵此刻也已處于血壓過高而暫時性失明、失聰狀态。她被逼急了。今晚本該是她的第一次約會,她豁出老命争取到的第一次約會……見鬼,該來的沒來,卻跑出兩個神經病。一個像是要生吞活剝了自己,另一個呢,用鼻孔跟自己說話。
去他奶奶的!茵姐不侍候了!
暴打了二十幾下之後,矢茵昏頭昏腦的,身體開始亂旋起來。再打幾下,嗯?手裏沒感覺了?她勉強穩住身體,定神再看,瑪瑞拉軟得像條死魚躺在地上。她湊上前看瑪瑞拉,見她只是手臂被打紅而已,腦袋并未受傷——這家夥八成是被吓暈的吧?
江風徐徐吹來,矢茵慢慢從腎上腺過度分泌的亢奮中清醒過來,雙腿一軟,癱坐在瑪瑞拉身旁。好,生平第一次約會沒實現,生平第一次暴打倒是成功了。為何如此發毛?她自己也不清楚,心裏頭一點想法也沒有。只是覺得……
啊,真是爽快啊。
過了一會兒,瑪瑞拉還沒醒,矢茵卻看見她的手指在微微顫抖。矢茵爬下岩石,捧了江水上來,劈頭潑在她臉上。瑪瑞拉渾身立即篩糠一樣顫抖。
“呃——”她痛苦地挪動,眼睛仍然閉着。
“少裝死,起來!”矢茵大馬金刀地站在她身旁,“再不起來,踢進江裏喂王八!”
“嗚……咳咳……你怎麽能這樣?”瑪瑞拉趴在地上,雙肩一聳一聳的抽泣,“我……我才救了你的命……”
“少來!你不過也是聽到阿特拉斯說我是關鍵碎片,才打定主意要劫我回尼泊爾。你們這些混蛋,都當我是東西嗎,搶來搶去的?”
“你……你不是東西……啊呀!打死我了!”瑪瑞拉雙手抱頭,拼命往一旁挪去。“你……你是個東西……不不……嗚嗚……”
矢茵踩在她屁股上,不讓她動彈。“什麽是關鍵碎片?”
“……”瑪瑞拉眼珠轉了幾圈,“你真想知道?”
矢茵不回答,腳上加力。瑪瑞拉立即叫道:“好,好!你放我起來,我告訴你!”
矢茵略一遲疑,放開了腳。瑪瑞拉爬起身。她左邊的吊帶散開了,露出裏面紅色的內衣,她卻先把頭發梳理好了,才來系肩帶。
“快點!”矢茵看清了她的胸圍,更加惱火。“別耍花樣,我拳頭還癢得很!”
瑪瑞拉說:“你聽了可別後悔。我告訴你罷,剛才那個家夥,是個惡魔。”
“你的意思是變态?色情狂?”
“惡魔!真正的惡魔,他已經幾百歲了,可能更長。”
矢茵看着她,臉上漸漸浮現出一個無法遏制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不會相信,我到現在還将信将疑呢,”瑪瑞拉聳聳肩,“只是三十年前,他跟我師父和另外幾十人血戰一場,卻是事實。你瞧他模樣,別說五十歲,連二十歲都不到呢,可說話的口氣,做的事兒,像是咱們這些踏踏實實的年輕人能做的麽?”
矢茵側頭想了想,阿特拉斯那冰冷瘋狂的眼神讓她不寒而栗,不覺點頭道:“是不太像,不過你也不是踏踏實實的人。”
瑪瑞拉繼續說:“他雖然是惡魔,卻是個失去記憶的惡魔。關于他為何會失去記憶,沒人知道。幾十年來——或者幾百年來罷——他一直在試圖找回記憶。所謂關鍵碎片,就是特指那些會喚醒他遙遠記憶的關鍵人,或關鍵事物。茫茫人海,大千世界,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究竟哪些是關鍵碎片。噢,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可真該羨慕你,因為據我所知,被他稱作關鍵碎片的,這幾十年來只有你一個人!簡直比中大獎的概率還要低!”
這真是瘋了。矢茵心中只想放聲大笑,可嘴巴抽了幾下,倒變成一幅苦相。她不自然地抹了抹僵硬的臉。
如果這是個玩笑的話,未免也開得太大了!因為玩笑的對方可不是尋常人。帝啓……不不!阿特拉斯,那一身功夫自己望塵莫及,這個瑪瑞拉也絕非等閑之輩。我是那個瘋子阿特拉斯的關鍵碎片?
不對,不對!阿特拉斯明明說,我是另一個人的關鍵碎片……
一種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感覺沿着脊柱慢慢往上爬,矢茵的汗毛一根根豎立起來——不知為何,她立即明白阿特拉斯說的那個“他”就是帝啓。那麽帝啓說喜歡自己,其實只是個托辭?什麽三秒鐘之內的一見鐘情,統統都是騙我的?!
突然啪的一聲,吓得她一激靈,卻是瑪瑞拉在她面前猛拍了個巴掌。
“怎樣?”瑪瑞拉閃身縱出幾米遠,露出看見別人踩了狗屎般的壞笑。“想起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了吧?哈哈!你這個壞家夥,你完蛋了!哈哈哈!”
“我、我不相信!”
“你就嘴硬吧。”瑪瑞拉洋洋得意,渾然已經忘了剛才被矢茵海扁,笑道:“你就是矢茵?”
矢茵眸子一收:“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嘿嘿,你的名字現在可是響當當得很。最後提醒你一句:今年生日,你可得多加小心喲。”
“什麽意思?”
“據說有位來頭大大的人物,要送你一件了不得的禮物呢。”瑪瑞拉張開雙臂做個誇張的動作。“我就等着看你有沒有命收吧,哈哈!”
“誰?”
瑪瑞拉遠遠的飛她一個吻,露出無可奉告、請君自等滅亡的表情,轉身奔去。她嬌小的身體在亂石堆間跳來跳去,快得像只逃命的兔子,轉瞬間就轉過一片巨大的岩石,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