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喂!你的灰姑娘掉了!
傅卓媛從小對殷芡實有種天然的敵意。
可能是因為兩人的父親從小走地近,讓兩個年齡相當,但性格迥異的孩子不得不栓在一起的緣故。
而學堂裏,又數她們兩個女娃長得最好看,傅卓媛知道這一點,便自然而然抱着攀比的心态,但殷芡實屬于受人喜愛而不自知的類型,這就讓傅卓媛更加讨厭她了。
八歲那年随着殷芡實父親的去世,傅卓媛便再也沒見過她。殷芡實從此淪為藥農,傅家從此飛黃騰達,傅卓媛別提多得意了。
十年後再見,她同小時候一樣搶了殷芡實最喜愛的東西——那塊被她藏得好好的的雙魚佩。
而殷芡實一如既往地老實,就像天生習慣了被欺負一樣,不曉得反抗,也不能夠反抗。
已是成年的少女,傅卓媛打扮地明豔動人,但和殷芡實一比,卻竟是差人一等。
不得不說長相這個東西,上天給的,也許會因日做勞苦而折損,但女人,總是有透過表面的折損,看透本質的敏感,傅卓媛知道,她只要洗把臉,稍作打扮,便能将自己比下去。
這種嫉妒,讓傅卓媛有種受辱的感覺。
所以她将殷芡實給元二,她不要殺了她,她要毀了她。
可現在是怎麽一回事?
元二沒了,這丫頭竟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這不就等于将羊丢進狼圈裏,狼死了,羊卻大搖大擺走出來嗎?
她一頭霧水,又燥又腦,要不是端着大小姐的架子,真想親自出手生生掐死她。
可擋在這丫頭面前的偏偏是淩無書。
本來好好的一同出游,怎變成了這樣!
她怔然,瞪着驚訝又憤恨的眸子看着這場景,腦袋竟一片空白,直到淩無書的侍衛常鋒大喝一聲“大膽狂徒,大人面前,豈敢猖狂!”才将她拉回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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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仆從跪了滿地,只剩下自己還站着。
“淩郎——”她很快切換到白蓮花的模式,委屈道,“傅家家事,讓你見笑了。這個丫頭原是莊子上的藥農,因偷東西被趕了出去,這次,又被阮伯伯發現她不知悔改,還偷東西偷到藥堂來,這才抓她。”
偷東西?殷然錯愕地看着傅卓媛,佩服她這瞬間變臉,謊話信手拈來的本事,又下意識地看了看阮青山,他跪得低低的,頭都不敢擡。
虛張聲勢倚強淩弱的家夥,見了真正的強者,便慫地比誰都徹底。
這才是賊,見了官便心虛,可我不是!
她挺直了脊背,從淩無書身後走出來,與傅卓媛對峙道:“傅大小姐說我偷東西,正好知州大人也在,那我們就一同公堂上去對峙,若是真能證明我偷了,任罰。可若是傅大小姐你空口白話地污蔑人,大人公正嚴明,也定不會輕饒,是吧?”
“你……”傅卓媛本就氣急敗壞,被這麽一頓怼,竟有些亂了方寸。
這丫頭什麽時候口齒如此伶俐了?她從來……從來不知道反抗我的。
她看着殷然,那凜然的眼神竟令自己下意識想要躲閃。
而淩無書也不偏不倚,厲聲道:“這青天白日的,誰給你們的膽當街抓人?!常鋒,都給我抓到衙門裏去,一個個審問清楚了!”
傅卓媛明明白白說了是家事,淩無書這話,分明是當衆駁她面子,話音一落,一地的求饒聲此起披伏。
“算……算了……”傅卓媛不可置信地看着這一幕,生生擠出幾個字,“傅家奴仆衆多,難免管教不嚴,哪能勞煩大人幫忙管教。你們……是不是看錯了,冤枉殷姑娘了?給我回去好好想清楚。”
不能再指望淩無書偏幫自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她自己僵硬地找了個臺階下,生生将話頭轉了回來,底下衆人一聽也紛紛順着她的話,說可能弄錯了。
方才還叫着“淩郎”,這會兒生生拗成“大人”,這彎轉地可是又大又急,殷然欣賞着面色迥然的傅卓媛,心想淩無書本也沒有相信她冤枉了自己,只是看不過去聚衆追趕毆打女流之輩,準備帶走問個清楚罷了,傅卓媛竟這麽經不住吓,早早漏了怯,不是明擺着承認了自己冤枉人嗎?
傅卓媛又上前和顏悅色地對殷然說:“不管是不是拿了東西,想必也不是什麽貴重之物,今天看在大人的面子上就算了,你且走吧。”
走?殷然盯着那一抹假笑,明白了傅卓媛心裏的算盤。
她能走到哪去?
既已被發現,必會被跟着,等到了一個淩大人看不到的地方,那還不是跟元二一個下場?!
她笑着地看向傅卓媛,看得她有些手足無措,然後轉頭對淩無書道:“淩大人,昨晚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昨晚的話”,這幾個字太具爆炸性了,傅卓媛瞬間愣住了,擠出的一抹假笑僵在唇邊,臉像打翻了顏料壇子,頓時五彩紛呈,好看極了。
光是沖着能在她臉上看到這樣難得的光景,殷然也要氣她一氣。
“既然是誤會,就算了。”淩無書語氣緩和了下來,對侍衛吩咐,“按律例一人領十個板子,帶下去。”
阮青山等人方以為沒事了,沒想到到頭來還是逃不過一頓板子,一個個臉色青綠,敢怒不敢言。
傅卓媛還沉浸在殷然的話裏,一時間分不出神來為家仆說話,只見淩無書看了看殷然,又看了看自己,說道:“本官說話,絕無戲言。”
“你們,在說什麽呢?”她将笑未笑,唇角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
淩無書轉向她,語帶懇切,“怪我沒早對你提起,家母昨夜去聖母娘娘廟上香祈福,看見這姑娘,覺得十分喜歡,問起家世,方知道她無父無母,便想将她招回家裏做個貼身丫鬟,也當是為聖母娘娘積福。這位姑娘沒有當即答應,說考慮考慮,這下應該算是答應了。”
傅卓媛能信?殷然暗笑,這兩人信口雌黃的本事倒是誰也不遑多讓。
“不成!”
這兩個字在傅卓媛的腦子裏轟轟隆隆,來回轟炸,最終還是沒有忍住,脫口而出。
“為什麽?”殷然倒是很感興趣她會怎麽說,她這下一點也不急了,開始是人為刀俎,現在看樣子,倒是把傅卓媛逼到了絕境。
“淩郎——這丫頭,到底是手腳不幹淨,雖說下人可能記錯了,但也可能,沒記錯呢?莊子上的人都說,她德行敗壞,不尊敬家主,這樣一個丫頭,怎,可放心讓她伺候淩老夫人?”傅卓媛支支吾吾地說道。
“噢?那可真要上公堂證明我的清白了。”殷然眉稍一挑。
“那倒也不必,芙蓉,替我搜她身。”傅卓媛突然下令,話音剛落,一個服侍在她身旁的丫鬟立刻上前來,不由分說地開始搜殷然的身。
“欸!”淩無書的面色顯而易見地一沉,然而那丫頭動作太快,兩人又都是姑娘家,命人強行拉扯,場面總不太體面。
當街被搜身,對殷然來說算得上一大恥辱,她知道傅卓媛在意的是什麽——元二口裏那張莫須有的字據。不管是真的還是唬她,一日不找到就一日不能安枕。
丫鬟當然是一無所獲,傅卓媛見什麽也沒搜出來,才讪讪地說:“看來,真是冤枉你了。”
說完又不甘心地對淩無書道:“可她人品真不能信。”
淩無書本就對剛才的搜身感到不滿,官老爺面前用私刑?!
他也不再做多餘的周旋,只淡淡地道:“奈何家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