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喂!你的灰姑娘掉了!
夕陽映襯下,淩無書的表情有幾分艱澀,殷然不太會安慰人,便調轉話頭道:“原來當年的元大改頭換面發家致富了,如今的阮青山六親不認,只認傅老板,連元二的死都漠然,可真令人唏噓。”
“因利而和,不奇怪。”淩無書淡淡道。
“那三司副使又是什麽?祁老板又是真是假?”
“三司主管全國財政,和各個商會都有交集。”淩無書答道,“簡單來說,你的父親,監管傅老板的藥材生意,他高興了,傅老板的生意才做得好。這個爹,你滿意嗎?”
殷然咯咯地笑了起來,“太滿意了,怪不得他剛才對我畢恭畢敬,原來這富甲一方的傅老爺,還有兩幅臉孔。”
淩無書看她笑得開心,心裏那一絲陰霾頓時散了。
街邊有賣胭脂水粉的攤子,他不經意瞥了一眼,從各色打開的式樣裏看到一盒櫻桃紅,腳步不由得放慢了些。
夕陽西下,馬上要閉市了,老板忙着收攤,正好收到那一盒,淩無書也不知怎的,心頭一熱,便走了過去。
“淩大人真有眼光,這盒胭脂賣地很好,買一個送給傅小姐吧。”老板見他看着那盒櫻桃紅,便順勢将胭脂塞到他手裏。
殷然随他走過去,眼裏瞧不見什麽胭脂攤子,心裏還想着阮青山的事,嘴上問個不停,“那祁老板真的認識阮青山嗎?他們在京城的生意真的做得這麽大嗎?一直在藥樁上幹活,看藥樁規模,怎麽也不敢相信德善堂的生意做得這麽大的。”
祁會長最近确實對德善堂比較上心,卻不是往好的方面。
藥商行會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德善堂的生意做得雖大,其中卻摻了不少水分,祁會長最近正在調查他們。
只是涿州到京城這一路節點衆多,想要把每一個環節為他們打通關隘的行會內部人員全部挖出來,恐怕需要時間。
淩無書與祁會長因這件事互通往來,正幫他調查阮青山,這才查到他竟是改頭換面的元大。
然而他此時不便跟殷然解釋太多。
拿着那盒胭脂,心裏也不想去琢磨阮青山哪些腌臜事,只拿了銀子遞給老板,“勞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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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轉身将胭脂塞到殷然手裏,“給你。”
殷然:?
她正想着商會和德善堂事,腦袋裏千回百轉,電光火石,猛然間手裏被塞了個胭脂,只覺得頭頂上飄來一串粗體問號。
“走吧。”身邊的男子看不出喜悲,一揮袖袍,朝家走去。
殷然有些莫名地叫住他,“這什麽?”
話音剛落,對方還未來得及回答,便聽得一句“淩郎”傳進耳朵裏。
擡頭一看,竟是傅卓媛的轎子停到了他們跟前。
她款款下轎,婷婷袅袅地走過來,聲音嬌軟香甜,“聽說你和爹爹在重霄樓用膳,爹說男兒家喝酒,我不便去。這會兒估摸着你們也喝完了,我也剛好想出來消消食,想着沒準能碰着呢,就真的碰着了。”
她又瞧見淩無書身旁貴公子打扮的殷然,不禁好奇,偏頭問道:“這位是……”
淩無書剛想介紹,卻被殷然搶了過去,“哎呀,這不是傅大小姐嗎?聞名不如見面,真真是貌美如花,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啊。”
她用上了畢生所學的谄媚勁,閃着電眼上上下下把傅卓媛看了個遍,浪蕩公子的人設被立地死死的。
哪裏來的登徒子?!
傅卓媛說不出哪裏不對,只隐隐覺得被冒犯了,卻還頗有些受用,但冷靜想想,還是被冒犯了。
正待發作,只聽淩無書道:“這位是我在京城的朋友安厭離,三司副使安大人的幺子。平常在府裏給寵壞了,出言輕佻,還請傅小姐莫怪。”
三司副使的公子?
傅卓媛便登時收回了嫌惡的目光,轉而溫文有禮道:“安公子太擡舉小女了。”
“诶,我一向有一說一,有妻如此,怪不得淩大人窩在這涿州城,樂不思蜀了。”說着,又是一番眼波流轉,一看手裏剛好握着個胭脂,順手便塞到傅卓媛手裏,“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傅卓媛明眸暗垂,頓時羞紅了臉去。
“安厭離。”淩無書驀地冷冷地喊了一句。
殷然沖他略帶愠色的俊臉丢了個白眼,心想我奉承你未婚妻,你應該高興才是啊,況且看傅卓媛那含羞帶臊的樣兒,這才是談戀愛該有的樣子啊,你也不趁機好好學學。
他二人一路将傅卓媛送到傅府門口,殷然油腔滑調地撩了傅卓媛一路,還是不是抛出些“秀色掩古今,荷花羞玉顏”之類的句子,哄地傅卓媛團團轉。
一開始還抱着好玩的心态,後來發現,這女人還真吃這一套啊,嘴上雖不說什麽,眼角眉梢露出的喜悅,早已出賣了她。
于是殷然更來勁了,臨別時還趁淩無書沒注意,悄悄摸了一把她的腰。
兩人回到淩府時,天已經黑了,殷然這次耍完爹爹又耍女兒,将他們父女倆從前耀武揚威磋磨自己的仇報了個大半,高興到不行。
見下人都不認得自己這個小丫鬟,三兩步往堂前的太師椅上一坐,橫過身來兩腳往那梨木雕花的扶手上一搭,眉梢一挑,一副不羁的混世公子樣,對淩無書道:“怎麽樣,今天好玩吧!”
淩無書卻沒有什麽好臉色。
不得不說,他雖平時溫和,可不說話的樣子,還真有幾分懾人,殷然雖然摸不着頭腦,但也再浪不起來,微微蹙眉問他,“怎麽了?”
他正色道:“傅姑娘怎麽也是女兒家,你……舉止言行太過輕薄,淫詞豔語更是不堪入耳。”
天哪,是我演技太好?
殷然覺得好笑。她擡手往頭上一撩,束發的緞帶順着發絲滑了下來,如瀑的黑發直落到腰際,“淩大人,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女人?”
不過是調戲調戲你未婚妻罷了,吃的哪門子醋?!
況且,言語輕薄算什麽,她又沒少幾斤肉,淩無書是沒見過傅卓媛那折磨人的功夫,跟她比,這算哪兒跟哪兒?
堂前的女子斜倚在太師椅上,透亮的眸子略帶愠色地看着自己。
女人的嬌俏,男裝的打扮。
淩無書神色複雜,良久無語。
殷然想不出他有什麽好氣的,但他好像更氣了,“我問你,那盒胭脂呢?”
殷然:……
她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手,是呀,好像是有一盒胭脂來着。
回想了一下,終于記起來,是給傅卓媛了,“給傅小姐了呀。”她理直氣壯地說,“我一公子打扮,本就帶着幾分陰柔,再拿盒胭脂招搖過市,別人見了會怎麽想?誤會了我不打緊,誤會大人你斷袖,可怎麽辦?”
心細如她,淩無書該感激才是。
可他沒有說話,眼底的冷峻像刀鋒一樣尖利,不明就裏的殷然不禁感到一絲凜冽,打了個顫。
“不早了,睡吧。”說完,淩無書轉身離去。
殷然眨巴着眼想了半天,總算明白——敢情你氣的是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