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噓!皇帝兇猛,衆卿避
此刻綠昭不知在廚房忙些什麽,想來這丫頭從前在王府,也沒正緊伺候過自己,成天琢磨着怎麽用廉價的胭脂水粉打扮她那張水靈的臉。
想到這裏,殷然用仰仗的目光看向宜茜——“有用”之列,只剩她一人幸存。而宜茜接過她怪異的目光,卻直接了當地問到:“貴人可想逆轉局勢,寵冠後宮?”
“這……并非本宮的意願……”寵冠後宮跟複仇完成任務是南轅北轍的兩件事,不日就将舉行選妃,後宮即将充盈起來,而她連各個妃子的命號都懶得去記。
這顯然不是宜茜想聽到的回答,她飛快地黑了臉,“恕奴婢直言,貴人這般,是活不了多久的,只有生者才是勝者。奴婢不知貴人緣何被冷待,可在奴婢眼裏,不管如何地被冷待,貴人就是貴人,跟我們這些下等人相比,已是拿得一手好牌。生生看着這一手好牌不被珍惜,一張張被打爛,奴婢怒其不争,心痛非常。”
殷然聽出她是帶着對原主的可惜,大概是儲存了一大堆攻略卻遇到一股後宮清流,無處施展。
她也不惱她黑臉,畢竟有一點說到了她心坎裏——放棄生命從來不是殷然的作風,她就是太過熱愛生命了才與這種種地獄般的人生一次又一次作鬥争,所争的,唯有一個“活”字而已。
“本宮生命力旺盛,跟巷子裏的蟑螂一樣,能活一百集。”
說是被激地這樣說了,可以最快速度跟顏珏同歸于盡,是才制定出的策略,殷然有些拿不定了。
正遲疑着,紅竹和綠昭就端着熱水和湯藥進來了。
綠昭将藥端到她面前說道,“貴人,這個湯藥是禦寒的,您瞧着有些患上傷寒的跡象,趕緊趁熱喝了吧。”旁邊還有幾顆梅子給她解苦。
至少還有這個福利,殷然欣慰地接過湯藥,剛湊到嘴邊,臉色就變了。
“內侍監苛待咱,禦膳房和禦藥房倒是挺體貼啊!這副藥可真是……豐富多彩……”殷然上一世可是開藥堂的,什麽藥瞞得過她的鼻子?一聞這濃厚的麝香氣味就知道,有人在防着她的肚子了。
“這禦寒的湯藥日後天天都會送來吧。”殷然朝碗裏吹了一口氣。
“唔,禦藥房的小德子跟奴婢關系好,他特意關照的。”綠昭若無其事地擺弄着新修剪的指甲,一點沒聽出殷然的言外之意。
“你可真會跟人打交道,這屁股還未坐熱,就混熟到禦藥房了,佩服佩服。”
“多謝貴人誇獎。”綠昭還挺得意的,她長着一張嬌俏的臉,像三月裏盛放的嬌花,在一衆丫鬟裏尤為出衆,也因此從來看不起她那些姐妹,就連殷素玉,也服侍地并不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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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然裝作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然後打發綠昭去收拾細軟,趁機将剩下的藥和口裏未咽下去的藥一同倒了。
又過了幾日,據說選秀大典快要結束,後宮即将熱鬧起來了,已經有十位年輕貌美的妹妹得昭榮寵,她們個個天姿國色,才貌雙全,并且妃嫔的隊伍還在擴大。
而顏珏只是每日都在禦書房批閱奏折,累了就合衣而眠,選秀女之事全由太皇太後做主,環肥燕瘦皆是一個态度——皇祖母喜歡便好。
大典當場,他甚至批起折子來,太皇太後叫他別老盯着折子,看看底下的姑娘,他就緩緩将頭從折子裏擡起來,用他那深潭一般帶着寒意的眼睛看向下去,夙冷倨傲的臉龐才牽出一絲笑意,下頭的秀女就個個面色緋紅,羞澀不已,太皇太後一揮手,把不争氣的都趕走了。
這些選秀轶事都是宜茜穿梭于尚衣監,內侍監,禦藥房等地多方打聽來的,宮裏的熱鬧與竹苑無關,幽居于此,外界的信息全靠丫鬟姑姑借着拿份例,讨炭火,倒夜香的工作到處打聽。皇宮上下好想忘記了殷貴人這號人物,皇上更是一次也沒有來過,仿佛也忘記了殷貴人。
深冬的皇宮終于迎來了第一場雪,竹苑冷極了,殷然縮在那床并不算暖和的棉被裏不由得瑟瑟發抖,心想這樣下去不行,回到中轉站系統問她怎麽回了,她答凍死了,多丢人。思來想去決定出去轉轉,活絡活絡筋骨也好。
出了竹苑沒多久,只見前方隐隐約約出現一個人影,在風雪中向這邊走來,是顏珏嗎?她的心不禁狂跳了起來。
走近一看,才認出是顏汀,他每座轎子,只帶了一名随行的侍從,看起來非常憔悴。
殷然百感交集,她知道顏珏登機後對所有手足一律打壓,發配的發配,遣走的遣走,牢獄的牢獄。他們一樁樁一件件大大小小的罪證全部掌握在顏珏手裏,現在便是秋後算賬的時候。想必顏汀也沒落着個好吧,畢竟當日殺戮之中,顏珏還想趁亂将他殺死。但他起碼還活着,還活着就已經是顏珏的恩賜了。
“殷貴人,還好嗎?”顏汀才開口,已是眼眶通紅,落魄的謙謙公子形象怎能不讓人心疼?
“好,我……本宮很好,今天下雪,本宮出來賞雪來了。”她未提宮燈,祈禱顏汀并未看清她撒謊的難看模樣。“見過皇上了是嗎?”
“剛從禦書房出來,他還是不肯見我。我是想問問他,當時為何要殺我?他是我哥哥呀,我從小仰慕的哥哥,我從不敢忤逆他,就連他強行要霸占我也不敢……我不敢……素玉對不起,我對不起你。”他的聲音有些嘶啞,激動時甚至拉住殷然的手。
“本宮不會怪你。”殷然小心地将手抽出來,也許殷素玉會怪你,也許吧。
“如今我已被缱去涼曲縣當主簿,明天就要啓程了。涼曲縣離汴京甚遠,接壤外疆,紛擾不斷……皇兄這分明是變向地發配我,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從來帝王将相,哪一個是雙手幹淨的?成王敗寇而已,至少你還活着。”不知為何,殷然覺得顏珏是手下留情了,跟關押在牢裏的廢太子相比,這未必不是一個好的結果,要知道當初,他分明是想殺了顏汀的。
“現在所有人都忌憚他,沒有人敢反抗他,沒有人不害怕他。”顏汀依舊憤憤不平,“他方一上任就露出了狠辣的本色,不留情面地鏟除異端。太子落到顏珏手裏,直接判了牢獄,太|子|黨一并被除,沖軍的九十八人,砍頭的有十九人,其中滅九族的五人。前皇後求情不成,憤怒不已,一病不起竟這樣去了,皇兄聽聞,眼睛都沒有眨一下,那也是他的母後呀!”
他生母默默無聞地離開人世時,除了他自己,應該也沒有人為她流過一滴淚吧。住在前朝棄妃的宅子裏,殷然無法不感嘆先皇的薄情。
據說顏珏喜歡鷹,鷹飛地高,一圈一圈在天上盤旋,地上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它銳利的眼睛,一旦出擊,必定要得手。作為一個從小沒有庇護只好收起羽翼的皇家子弟,他想當的,絕不止是一個對父親言聽計從來求取一點關愛的孩子而已。
“你應該慶幸,明天就能離開汴京,離這可怕的人遠一點。”殷然吐出的氣息瞬間凍結成冰。
雪停了,空氣還是冰冷地吓人,偶爾有風刮過,感覺血液都要被凍結了,殷然只想趁耳朵沒凍掉之前趕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