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陳生賭場
江府內,半掩着的大門被緩緩推開,曉晴将頭探出來,左右看了看,右手将左手袖口中的一疊銀票按緊。朝府內走去。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曉晴,你去哪兒了?”
曉晴一驚,吓得上身僵直了幾瞬,梗着脖子回頭時,才發現是曉月。曉月帶一個一個粗使丫頭朝洗衣房去,一見到曉晴鬼鬼祟祟從外面回來,不知又去哪裏貪玩了。
曉晴心裏舒了一口氣,笑道:“二小姐嘴饞了,命我去買些桃花酥來,誰知今日早早賣完了。”
曉月不信,笑道:“是你貪吃還是二小姐貪吃啊?”
曉晴俏皮地吐了吐舌頭,轉身走了。
曉晴打開房門時,江元依正坐着沏茶。
這套茶具乃江南最出名的聽南閣所制,價值千金,宜興富貴土作為泥原料,由智明大師親手雕刻落日青煙圖,外面是精美浮雕,打抛得十分光滑,壺形流暢圓潤,此時壺口正潺潺流出冒着白煙的滾水,緩緩注入公道杯中。
江元依素手攆起公道杯的杯沿,将清香四溢的茶水分到形狀精致小巧的品茗杯中。她拿起袖帕輕輕地擦拭手指,推着杯墊,聲音輕軟:“嘗嘗,剛才江南運來的普洱。”
曉晴将手中的銀票拿出,放到一旁,走到桌前坐下,素手一挽,兩手在杯前交疊,緩緩飲下。
入口微苦,但回味卻清香甘甜,曉晴笑道:“姑娘的茶藝是越來越好了。”
江元依一笑,如如月牙般的眼眸微微彎起,她拿過桌上的銀票數了數。
這錢乃是江南生給她置辦的嫁妝,一條街鋪一年的收入,江南生自江元依十歲時便交她理財,去年将這鋪面交由她管理,也算解了江元依缺錢這一困難。
江元依輕聲道:“今日父母親都去城郊的溪黃廟給大哥許願了,明日才回得來,今晚你同我一起出去。”
曉晴一喜:“好!”
京城每一家裏丫鬟的衣服式樣都是不同的,江元依前幾日讓曉晴去制衣鋪子裏訂做了兩套新的、跟江家相差甚遠的衣裳。江元依和曉晴換上,将臉塗黑,出了門去。
江元依這幾日每晚出門,曉晴整日在家也好奇地不行,小姐不知何時變了許多神秘了許多,曉晴也是個機靈的人,江元依不主動說,她就乖乖地不問。
這次江元依主動帶她出去,曉晴高興地一直嘴角帶笑。
江元依看向曉晴含胸駝背一臉神秘的樣子,小聲提醒道:“正常走路。”
曉晴圓圓的眼睛一眨,小臉紅了幾分,連連點頭。
兩人穿過幾條小巷,出了城門,來到京城旁邊的一個小村子裏,小小的農家院子,裏面種着幾顆李子樹,此時正枝葉繁茂,探出了土牆。
江元依擡手,輕輕敲門:“咚,咚咚。”
有節奏的三聲,院子裏傳來輕快的腳步聲,木門被嘩啦一聲打開,一個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擡起頭看着江元依,笑得一臉開心:“仙女姐姐!”
曉晴愣在了後面,這小乞丐不就是今日午時在雲盛閣門口那乞丐嗎?何時與小姐如此熟識?
她沒問,眼觀鼻鼻觀心地随着小姐走進去。
小院十分樸素,但幹淨整潔,想來主人家是十分愛打理的。
一身着黑色華裳,下擺用金線繡着雲雀圖案,邊線滾着銀絲,繡着萬字,裏面着了一件月白色素面刻絲直裰,看起來利落又華麗。
曉晴擡頭望去,卻見是一年輕女子,看起來只比自己大上一兩歲的年紀。
女子一見江元依,立馬笑眼盈盈地走下來,親昵地握住江元依的手:“姑娘。”
兩人走到院子中央的小石桌坐下,江元依問道:“這衣服可還合身?”
此女正是雪紗,雪紗挽起袖口,摸了摸這衣服上等的觸感:“當然,雪紗長這麽大,第一次見如此好看的衣裳。”
江元依聽聞,招來一旁乖乖等着的小孩:“小天,今日我讓你去雲盛閣背後那小酒莊的石墩子下取的東西,你可拿來了?”
今日小姐不是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嗎,何時跟這小孩單獨見過面了?
一副畫面快速在腦海中浮現,難得是今日在雲盛閣門口,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小孩從胸口的拿出一個布包住的小冊子,遞給江元依,江元依接過,十指如玉輕繞,将這布包打開。
這冊子表面用上好的絲綢制成,寫着幾個行楷大字:“通關戶籍。”
寧安國凡是外來人口入京,皆要用自己的戶籍辦理一個通關戶籍,否則就是潛逃的黑戶。
雪紗是京郊人士,但一旦被賣給青樓,便是入了賤籍。凡是有些關系的,都能輕易地查到,所以必不能用雪紗本來的名字與身份。
江元依遞給雪紗,俏皮道:“柳老板,拿好了。”
雪紗看着那冊子,不敢置信地接過,打開一看就見上面寫着三個娟秀的小字:柳如惠。她眼眶一濕。
入了賤籍,就算被人贖買之後,戶籍上永遠消除不掉。而江元依給她的身份,就代表着,她将以全新的身份活着。
雪紗忙提着裙子跪下,聲音哽咽:“姑娘大恩,雪紗沒齒難忘。”
江元依忙将她扶起來:“以後我還得多多仰仗你,切勿說如此見外的話。”
柳如惠是泸州鹽商柳家的女兒,在七歲那年夭折了,但并未向外宣稱。江家與柳家是世交,自是清楚。
她前幾日,寫信給柳伯伯,言辭懇切,還好柳伯伯并未介懷。再用亡姐的名諱,江元依心裏也十分難過,可以她現在的本事,沒有辦法憑空捏造出一個人,卻不讓人發現。
雪紗破涕為笑,嬌嫩的臉上挂了淚珠,自己忙将淚水抹去,然後拿出袖口處折疊清晰的幾分信紙遞到江元依手中。
江元依接過,細細一看。
雪紗坐到江元依身邊,道:“近幾日,我已走訪過京城的所有賭場,這三家是經營不善,入不敷出的三家,都在想着怎麽脫手。”
陳華生開的這家賭場,是這三家裏面經營最差,流水最少的一家,最關鍵的是,他背後官場上的靠山倒了。這賭場早已搖搖欲墜,随時會瓦解。
江元依細手一指:“就買西街二十七號,陳華生開的賭場。”
雪紗又遞出一紙:“這是小天他們搜集到的京城出老千最厲害的十幾個人,其中名叫王繼輝的這個木匠最為合适。
他出老千技術極為高超,已經被京城的賭場列為黑名單,而且,他家中老母和妻子都生了重病,急需錢財。”
江元依點頭,看向雪紗:“王繼輝就明日你和錢升去,今晚我們得去跟陳華生談談。”
雪紗點頭。
三人走出門,就見錢升帶了四個人高馬大的侍從走來。五人拱手作禮:“老板好。”然後依次自我介紹:“柳東、柳南、柳西、柳北。”
雪紗愣在一旁,沒反應過來,江元依戳戳她的腰:“柳老板,快答應着,叫你呢。”
錢升沖江元依拱手作禮之後,便轉身離開。曉晴看着錢升肅穆的臉,心想,錢升哥什麽時候也跟着小姐出來了?
西街二十七號,賭場門口挂着厚重的幾道簾子,門口守着兩個身材壯碩的守門,手裏拿着粗粗的木棍。兩人一見面前氣勢洶洶的來的一行人,立馬面生橫肉,舉起木棍:“幹什麽的?!”
雪紗手背于身後,微揚起下巴:“叫你們老板出來,談生意的。”
兩個守門的自是知道如今這賭場是個什麽經營狀況,在看這女子,雖然年紀輕輕,但身着華貴,氣質不凡,排場又大,極有可能是自己下一任的老板,立馬端起笑容,猙獰又谄媚:“我這就帶姑娘進去。”
掀開厚重的麻布簾子,就見裏面烏煙瘴氣,人聲鼎沸。
有錦衣玉冠的貴公子也有赤身裸膊的農夫,個個吆五喝六,神色激昂,好不熱鬧。
這生意,可不像是個快到關門的賭場。
江元依後退半步,對柳東道:“去查查,今晚怎麽回事。”
柳東輕輕點頭,趁着人多,轉身混入人群。
穿過喧鬧的賭場,走過一條狹窄昏暗的甬道,再拐個彎,盡頭那個守着兩個刀疤男的房間,就是陳華生所在的地方。
刀疤男道:“請姑娘一人進去。”
雪紗指了指一旁瘦小的侍女,語氣嘲諷:“這個都不行?”
刀疤男嘴角抽了抽:“當然可以。”說完敲了敲門,對屋裏面道:“老板,有人來了。”
過了會,裏面來傳來一道渾厚的嗓音:“請進來。”
刀疤男打開門,屋裏面光線昏暗,擺着幾張上等紫木雕圈椅,陳華生坐在盡頭,身邊站着兩個穿着暴露身姿曼妙的侍女。
雪紗莫名有些怯了,背後突然被人輕拍了下,她一回頭,就見江元依黝黑的臉龐和明亮的眼睛。
雪紗深吸口氣,擡步走了進去,開門見山道:“陳老板,你這場子,多少錢能賣啊?”
陳華生長了一臉橫肉,眼睛斜長細眯,還挂了條刀疤,看起來有些吓人。雪紗強撐着不讓自己露怯。
陳華生眯了眯眼,打量着眼前這氣度不凡的少女,伸出兩只手指,聲音低了些:“不多,兩萬兩。”
江元依往陳華生看了一眼,眼中寒意閃過,真是獅子大開口啊。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姨媽痛,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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