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林月的祭日
藝展後沒過幾天，就是林月的祭日了。
歐陽止早早地起床，去早市買了新鮮的百合。林月生前最喜歡的花。
林月的墓地并不在歐陽止大學所在的城市，而是在從前他們生活的那個小城裏。這也是歐陽止的意思，畢竟林月在那個小城裏和歐陽止一起度過了她的大半輩子，理應留在那裏的。
只是這樣一來一回，免不了大半天的時間就過去了。
因此歐陽止已經提前請好了假，正好也可以在那個小城裏多待幾天。
她小心翼翼地将葉童送她的瓷瓶包好，準備帶上給林月看看。
正在包瓷瓶的時候，歐陽辰卻突然闖了進來。
歐陽止被吓着了，瓷瓶一下子沒抓穩，掉在了床上。
幸好是在床上。
虛驚一場。
歐陽辰看了一眼那個瓷瓶，若有所思。
“爸叫我送你去。”歐陽辰冷冷道。
“不用麻煩的，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歐陽辰卻根本不給歐陽止拒絕的機會。
“準備好就下樓，我在門口等你。”
歐陽止還想說些什麽，歐陽辰卻已經關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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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吧，他願意送我，是不是說明他已經沒有這麽讨厭我了？”歐陽止對着瓷瓶，自言自語。
畢竟只是住幾天，行李并不多，況且她已經提前收拾好了，便跟在歐陽辰的後腳下樓了。
歐陽止并沒有選擇副駕駛的位置。
歐陽辰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沒有說話。
一路上，兩人出奇的沉默，只有車裏的音樂在緩緩地播放着。大多數都是歐陽止愛聽的，她不由得驚訝于自己與歐陽辰竟然還有共同的興趣愛好。
她其實是想跟歐陽辰說幾句的，但卻實在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
如此沉靜的氛圍總是容易讓人産生困意。歐陽止橫躺在後排的座椅上，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歐陽辰還在開車。
歐陽止也不知道他究竟開了多久。只是這樣看着他的背影，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安全感。
然而，歐陽辰卻突然看了一眼後視鏡，看到了歐陽止在刊他。
“醒了。”歐陽辰輕描淡寫地一句。
“醒了。”
“快到了。”
“好。”歐陽止理了理自己的頭發和衣服。
很快，小城的風貌便出現在了歐陽止的眼前。自從當初搬走之後，歐陽止便只在林月祭日的時候才會回來。小城似乎一天一個樣，多了很多大型的超市，高層商品房拔地而起。小城的經濟飛快地發展着，有很多地方都已經不是歐陽止記憶中的樣子了。
依靠着車行導航，歐陽辰還是順利地把歐陽止送到了目的地。
“你上去吧，我在下面等你。”
也許知道今天是林月的祭日，歐陽辰對歐陽止的态度已經好了許多。雖然還是冷淡，但卻沒有了之前的冷嘲熱諷。
“好，謝謝。”
歐陽止關上車門，打開了後備車廂，拿出自己給林月準備的百合花。
明明每年都要來的，幾乎每次來都是陰天，卻獨獨今日，豔陽高照，天氣竟然格外的好。
“媽，你還好嗎？我又來看你了。”
歐陽止将花束放在了林月的墓碑旁。
“媽，我過的很好。認識了一個新朋友，也是我的老板。她對我很好，還送了我一個她自己做的小瓷瓶。你以前不是說你很喜歡陶藝嗎，今天我把它給你帶來了。”歐陽止一邊說着，一邊把瓷瓶的包裝給拆開了。“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媽，其實我有一個想法，想說給你聽。”
風吹起了歐陽止的長發，她停頓了一下。
“我想把這個瓷瓶送給他，你說好不好？這些年來，我能感覺到他其實是在刻意地躲着我。我不知道是為什麽，但是我真的很難受。我從小就沒有享受過一刻的父愛，我是真的很想很想叫他一聲爸，但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說不出口。”
歐陽止說着說着，就坐在了地上，也顧不得髒了。
她這樣坐着，就好像林月也坐在她的身邊。
而她們，正在像朋友一般聊天。
“媽，我真的好想你。每天每天都在後悔，當初不夠聽話，沒有再對你好一點。”
歐陽止苦笑着。
“小止，你也在。”歐陽淩剛爬到林月所在的階層，便一眼看到坐在地上的歐陽止。“怎麽坐在地上？”
“沒啥，跟媽聊聊天。”歐陽止站起來，拍了拍屁股的灰塵。
歐陽止已經好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見過歐陽淩了。歐陽淩比起之前，似乎又蒼老了一些。一旦上了年紀，歲月總是更容易在臉上留下痕跡。
“你媽知道你來看她，一定很高興。”歐陽淩竟然也帶了一大捧的百合花。
一左一右，放在林月的幕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歐陽止在，歐陽淩并沒有跟林月多說什麽心裏話，只是靜靜地點了一根煙。只吸了一口，就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
歐陽止連忙上去給歐陽淩拍背。
“謝謝。”歐陽淩過了好一會兒才順過氣來。
“父女之間，不用說謝謝的。”
歐陽淩聽歐陽止這樣說，只是對她笑了一下。
“走吧。”
歐陽止跟在歐陽淩的身後，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
再也不是歐陽止第一次見時那個正值壯年的中年男人了。
歲月啊，你可真是無情。
下了山，歐陽辰已經早早在車外候着了。
“爸。”
歐陽淩見到歐陽辰，上前拍了拍歐陽辰的肩膀。
每每見到此情此景，歐陽止要說自己不羨慕，肯定是假的。
每次歐陽淩跟歐陽止待在一起的時間，都不會超過半小時，就算是今天也不例外。
“我今天沒開車，一起走吧。”
“走路來的？”歐陽辰有些驚訝地問道。
“沒事，多走走對身體好。”
歐陽止還在朝車子走來的時候，歐陽淩已經搶先一步，坐在了車子的後排。
這次，歐陽止只好選擇了副駕駛座，坐在了歐陽辰的身旁。
比起跟歐陽淩坐在一起，歐陽止寧願靠歐陽辰近些。
她還沒有勇氣，面對一個不願面對自己的父親。
“去你外公那吧。他一個人住也怪孤獨的。你也六年沒回來了，正好去看看他。”歐陽淩說着，又咳嗽了幾聲。
“爸，你沒事吧？”歐陽辰關切地問着。
歐陽淩止不住的咳嗽，手卻擺着表示自己無恙。
“那她？”歐陽辰看了一眼歐陽止。
歐陽淩沉默了一會兒，仿佛是在思索着什麽。
“一起去吧。”
“好吧。”
似乎并沒有歐陽止拒絕的餘地。
她在這個家裏，始終是最沒有話語權的人。
歐陽辰的外公，她倒是有過一面之緣，當時只覺得是個慈愛的老爺爺呢，說起來，那已經是她五六歲時候的事情。久到讓她早已不記得老人的面貌。
仿佛只有機關大院的面貌，沒有被時間沖刷改變。
從前的游樂設施也都還在，滑梯也都在。
閉上眼，還能依稀記起從前歡聲笑語的片段。只是那些童年小夥伴的名字，歐陽止都已經忘記了。
當然，歐陽辰例外。
當這個熟悉的機關大院出現在歐陽止眼前的時候，歐陽止心裏的某根弦還是顫動了一下。
本以為自己已經完全不記得的地方，再次來到，卻還是那麽的熟悉。熟悉到，就好像自己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外公。”
歐陽止還在外面換鞋，歐陽辰就已經進去對着裏面的老人叫道。
“小辰，你回來啦！”歐陽止嗝着大門都能聽出老人話語裏的喜悅。
正欲進門的歐陽淩見歐陽止明明已經換好了鞋，卻遲遲不肯進去，便道：“進來吧，沒事。”
“你也來了。”對歐陽辰的外公來說，歐陽淩也算是個稀客。
不知道為什麽，歐陽止總覺得，雖然歐陽辰的外公對歐陽淩表面上雖然很客氣，但事實上似乎不太喜歡他的這個女婿。
“這位是？”
“歐陽止，吳韻應該跟你說過了。”
“哦。”外公的眼色變了變。“進來坐吧。”
歐陽止從來沒有任何時候，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是個徹徹底底的外人。
事實上，她真的是。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你能點進來
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