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回
腳步聲,倉促的腳步聲……
尖叫聲……哭聲……
周邊極其的嘈雜,羅晶感到胸口像撕裂了一般的疼痛……
她使勁睜開了眼,而眼裏的血水,讓她看的并不真切……
她似乎看到了一張淚流滿面的臉,這是……她的大學同學!
她感到自己被擡了起來,又是一陣鑽心的疼痛,這時她看到,不遠處的地上,蓋着一塊兒白布,随即她便又失去了意識……
“傷者失血過多
“心率過快”
“雙側瞳孔散大”
“肺部出血”
……
陌生的聲音,仿佛越來越遠,而羅晶感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這一切顯得那麽真實,而又朦胧,好似自己正在做一個冗長的夢……
當羅晶再次睜開眼睛時,眼前是一張薑黃色錦帳,屋內燭燈瑩瑩,她輕咳一聲,左肩傳來一陣劇痛,宮女忙端來一鑲邊玉碗,裏面是褐色湯藥,她将羅晶慢慢扶起,一勺一勺盡心喂着,這藥光是聞着就知道定是苦澀,可此時羅晶昏昏沉沉,口中竟也失了味。
不一會兒便有一位太醫匆忙進屋,望聞問切一番,便見面露喜色,又向旁的宮人小聲叮囑,無非還是好生休養,百天內不要出力罷了。
太醫前腳剛走,吱呀一聲,屋門又被推開,只見欣貴妃身着暗花細絲水紅緞裙,濃密的黑發淩亂的散在肩上,面容也極為憔悴,口中還不斷念叨着“醒了便好,醒了便好”,她疾步來到羅晶床幔邊,待親眼見到羅晶已是清醒,這才緩緩出了口氣,被身後追上的宮女扶着坐下。
羅晶見來人是欣貴妃,有心起身行禮,奈何渾身無力,額上還滲着虛汗,她泛白的雙唇微動,從喉中擠出幾個字道:“貴妃娘娘……”
欣貴妃雙眼一紅,淚珠在框中打轉,細聲安撫道:“妹妹當下莫管禮數,養好身子要緊……”
欣貴妃從袖間抽出一月白繡絹,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羅晶額上的汗,一旁宮女忙上前道:“娘娘,奴婢來吧。”
欣貴妃微微搖頭,喚退了屋中宮女,待聽到關門聲,便緊緊握住羅晶的手,聲音顫抖道:“婀帑妹妹可有精力,聽姐姐略言幾句?”
羅晶緩緩點頭。
欣貴妃剛一張口,淚珠便從臉頰滑落:“我的命是妹妹救下的,從今日起,無論妹妹需要任何幫助,定來托我,我會竭盡所能來助你,我鄭歆伊決不食言。”
羅晶不知是否因為自己受傷,激素水平紊亂,導致情緒不穩定,見欣貴妃說的如此決然,她竟也眼角濕潤,很是感動。
欣貴妃見羅晶疲憊,也不好過多叨擾,又仔細叮咛了幾句後,便離開了。
本以為終于可以休息的羅晶,又聽見耳邊傳來一陣抽泣聲。
羅晶轉過臉來,只見小翠一把鼻涕一把淚撲在床邊,原來小翠已經守了羅晶兩日沒合眼,被其他宮女勸着,才回房裏躺了會兒,一聽主子醒了,非要起身過來伺候。
見羅晶睜眼看着自己,小翠再也忍不住,淚如泉湧:“娘娘,您可算醒了……嗚嗚……這幾日小翠日日盼您快點醒來……”
羅晶有氣無力,強撐着道:“別哭了,我這不是醒了麽……你剛叫我……”
忽然,羅晶回過神來,怎麽小翠稱自己“娘娘”?
還未待她開口詢問,小翠便主動道來:“主子已被皇上封了妃,搬進了欣貴妃的永軒宮,這裏是華穆苑,除了欣貴妃主殿外最好的地兒了。”
本還覺得有些昏昏沉沉的羅晶,瞬間便覺頭腦清醒。這下她才反應過來,這薑黃色可不是誰人都能使得,至少得妃位,而旁邊梨木雕紋的妝臺上,還放着一對草綠玉如意,正對着床位立着一副折疊透雕花鳥畫屏風,隐約可見屏風後是一紫檀八角桌……連自己身上的被褥都為蠶絲,不僅絲滑,還極為輕薄……
小翠自顧自的說着皇上賞賜的種種,樂得開心極了,而羅晶卻隐隐有些不安與後悔,如果當初她沒有救下欣貴妃,也許此時,她還可以在她的柳清殿獨自清淨……
瑞德宮,燕貴妃一反往日那種盛氣淩人,她眼角隐約有些水光,那日的暢音閣,她見到那箭要射向林胥年時,她害怕的險些昏厥,可自始至終,林胥年都沒有朝她這邊看一眼,難道她的安危在他心中就一點也不重要嗎?
他的目光只投向了欣貴妃!那個該死的藍婀帑,為何要救鄭歆伊!她心中明了,林胥年當年娶自己,是因為祖父,可這麽多年的同床恩情,他真的一點也不在乎麽?
他曾對自己說過,最愛她的體貼,最愛她的善解人意,最愛她的聰慧,而鄭歆伊的出現,卻奪走了本該屬于她的寵愛!鄭歆伊算個什麽東西?不就空有一副皮囊!
燕貴妃擡眼望着鏡中的自己,歲月着實已經在她的面容上留下了些許痕跡,的确是花無百日紅,鄭歆伊與自己同歲,她的美麗又能維持多久,終将有一日,她定會被她人所取代。
既然自己得不到林胥年的心,那麽權利與地位,便是誰也不能與她争奪的!
燕貴妃狠狠将淚抹去,深深鼻吸一口氣,又長長的呼出,她要讓自己冷靜下來。
後位之所以到現在還懸而未決,其一便是太後如今身體康健,便可多年主持大局;而其二便與朝中各勢力分不開。
祖父早前來專程來對自己叮囑,朝中近半年來,恐有大變動,而後宮與朝堂從來都是緊密相連的,既然如此,那她可以等,等到朝中局勢可以瞧出端倪,到時,任誰也不可擋她的路……
此時已是亥時,永軒宮那邊派人傳來消息,藍妃已醒,林胥年松了口氣,起身來到窗前,望着屋外沙沙的細雨,語氣有些令人琢磨不透道:“說說冰月在南風國的情況吧。”
在林胥年身後站着的,便是前兩日在暢音閣救駕的那位男子,名為訾琰。
訾琰是禦前一品帶刀侍衛,而他另一身份,是暗龍衛首領,何為暗龍衛,暗龍衛乃是暗中守護帝王的侍衛,只受皇帝一人之命。暗龍衛人數不多,僅十二人,但這十二人訓練有素,自幼便被選中,由護國寺秘密訓練,他們不僅武藝超群,且擅長隐蔽與僞裝,他們中有人負責皇上近身安全,有人負責打探他國情報,又或是執行一些不能言說的暗殺任務。為了更好的保護這支隊伍的隐蔽性,他們暗龍衛的身份,也是不為常人所知。
訾琰将明黃花梨五足內卷香幾上白玉瓶握入手中,将瓶中的墨色藥丸倒入口中,待藥入體內,這才開口道:“此次臣給冰月送藥,她已成功進入汪府。”
為了使帝王擁有暗龍衛絕對的忠誠,故而成為暗龍衛時,便需服下一種劇毒,此毒服下後,身體卻并無異樣,但沒半年,便要服用一次解藥,此藥乃皇家秘制,如若半年後為服下解藥,那麽便會渾身劇痛而亡。
林胥年将手伸出窗外,細雨輕輕落在他修長的手指上:“冰月一直很讓朕放心,倒是你,這次晚了幾日。”
訾琰冷眉微微一蹙,冷冷道:“冰月進入汪府已有三月之久,然汪府戒備森嚴,她怕洩露身份,一直未曾與臣聯系,這次臣晚歸,是因為在等機會與她聯絡。”
林胥年聽後,轉身回到堂中,重重一拳敲在紫檀木禦案上,将案上的玉龍琉璃杯都險些震倒,他擡眼望着訾琰道:“大安國的皇宮你們都可随意出入,屈屈一個汪府,你二人竟遲遲不能碰面……難怪……連南風國的皇室都不敢輕易招惹汪府!”
林胥年自然是清楚暗衛的本事,絕不是他們能力不及,而是汪府已經強到讓他也有些忌憚了。
這南風國的汪府,就連守門的護衛,都為絕頂高手,而府裏機關異常玄妙。訾琰是要尋人,萬一不小心觸及機關,即便自己能逃脫,也恐将冰月暴露,所以他一直隐蔽在汪府外,等冰月出府。所幸過了十來日,冰月與幾位家丁一起出府,他們才有機會碰面,卻也僅見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
此次冰月去南風國,便是為了打探前朝餘孽的消息,據傳有人打着宇文烨的旗號招兵買馬,更有傳言,南風國汪府外似有人見到宇文烨,林胥年起初不信,因為在他眼中,宇文一族随着那場熊熊大火而殆盡,可父皇臨終前的那段話,讓他又不得不疑……
前兩日太後壽辰上的刺殺,所有刺客無一留下活口,令林胥年大為惱怒,他心裏隐約覺得此事也與宇文族有關,并且朝內,也定有大臣卷入,不然戒備森嚴的皇宮,豈能被這等刺客一衆混入?
訾琰也如此猜想,便立刻調派了幾名暗龍衛做深入調查。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程曦:請問開頭那白布下的是誰?
羅晶:據我推測……是你
程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