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回
“哈哈哈哈……”
林楓益笑得前俯後仰,笑得張牙舞爪,笑得肌肉酸痛。他似從未見過如此好笑之事般,連身旁的二寶也是樂得臉蛋上贅肉直顫。
程曦就像自助餐裏的巧克力噴泉一般,身上稀泥不斷的向下滴着,面上已全然瞧不出表情,只見那雙白眼仁裏充滿了哀怨。
林楓益扶着二寶緩緩直起那笑得有些酸痛的身來,抹了把那笑出的淚花,喘着氣,咧嘴道:“還不去拿帕子擦了你面上的泥!是想笑死本殿下嗎?”
是的,如果可以,程曦希望林楓益現在就笑死。
程曦心中咒罵,真是倒黴了,剛一解禁,就被他盯上,若不是他在後面狂追,自己怎會弄得這般狼狽!
讓她露出臉來?
程曦想起一個笑話,一個男人誤闖女澡堂,女人們急忙捂住自己的重要部位,還是位大嬸機智,這種情況得捂臉才對!
所以她不能将臉露出來,不然誰都知道這滿身泥濘的宮人就是房索吟!
見程曦不動,還僵在原地,林楓益漸漸收了笑,想起方才她拼命逃跑的模樣,心中有些惱,向前邁了一步,揚起下巴道:“死丫頭,我叫你,你還敢跑?”
程曦應付地屈了屈腿,沒好氣道:“奴婢沒聽見!”
這身子一動,才發覺膝蓋在隐隐作痛,方才那一跤摔得可真不輕,是直挺挺拍下去的,程曦輕輕轉了轉腕子,覺得吃痛,忽地鼻頭一酸,淚水便向眼眶中湧去,可不能在這林楓益面前掉淚,她咬了咬牙,強将那眼淚憋住。
“那你跑什麽?”死丫頭這副鬼樣子了還敢嘴硬,林楓益板着臉責問。
程曦低下頭來,抿着唇半晌不見吭聲,林楓益提了聲又問一遍,她才一臉不滿得甕聲甕氣道:“跑步強身健體呗……”
這樣的理由,誰會相信,說白了,就是在躲他呗,林楓益不是不知道,但越是清楚,越覺得郁悶,他堂堂一個皇子,多少人硬往上湊,他都不在乎,而這死丫頭竟然看見他就跑,簡直就是欠收拾!
正在想着該如何将這丫頭好好修理一番時,二寶忽然上前,指了指前邊大路,林楓益與程曦都擡眼瞧去,只見不遠處兩位宮女正有說有笑的向這邊走來。
程曦本是心裏咯噔一下,随後想到自己面上挂滿黃泥,那宮人也不知她是誰,便暗自松了口氣。
林楓益将目光從大路收回,歪着腦袋,已想出辦法來,眉眼中添了笑意:“既然你要強身健體,那擦淨臉,陪本皇子再跑兩圈如何?”
怕程曦不動,便又轉臉對二寶道:“去幫她擦了臉!”
二寶應了一聲,踮着腳尖踩進花壇,将帕子拾起,抖了抖便塞進了程曦手中,又連忙跳了出去。
眼前這二人一副坐等看笑話之勢。
程曦是又羞又氣,又恨又悔,這分明是要她故意丢醜!
不用想便能猜出,不到明日,她定會成後宮的笑柄,人人都會說,那房索吟像坨狗屎一樣,追着二皇子跑!
她程曦從小到大都沒有這麽丢人過,老天為什麽這樣對她,回不去家,見不到爸媽,沒有薯片吃,沒有電視看,還得被個小屁孩折騰,若是今後在傳到訾琰耳中,她還有什麽臉去追求人家!
越想心裏越難過,再加上這半月的勞累,一直強忍得委屈便一股腦湧上心頭,巴巴的眼淚直往下掉,那淚水将面上的黃泥沖了大半。
林楓益這才瞧到,原來這丫頭面色如此慘白,那雙汪汪大眼看着甚是可憐,不知怎地他竟笑不出口了……
眼瞧那兩位宮女就快要走到跟前,程曦強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可身子卻很是誠實,在不住地抽泣。
果然那林楓益徑直走了過去,想必是要将宮女們叫來看她笑話,程曦實在忍不住,哇的一聲抱着腿蹲在地上聲淚俱下。
哭了會兒并未聽見譏笑之聲,程曦抽抽搭搭擡起腦袋,只見林楓益抱着件宮女的襖子,來到她面前。
她伸了伸脖子,看見那倆宮女原路折了回去,其中一個只着一件衫裙,外面的襖子卻沒了。
林楓益淡淡将襖子遞到程曦眼前努了努嘴道:“喏,拿去。”
程曦怕是他又要耍什麽花招,沒敢去接,撇着嘴将頭扭到一邊,默不作聲。
“撅什麽嘴,快将這襖子換上,不然我叫二寶把她們喊回來。”
莫不是腦子摔壞了?怎麽覺得林楓益這話中帶着一絲柔和……
程曦接過襖子,麻溜地站起身,林楓益怕她身上泥點子甩過來,忙一臉嫌棄的向後退了兩步。
“謝過二皇子。”程曦面無表情,曲了曲腿。
這被稀泥浸泡過的襖子又濕又沉,她是一刻也不想穿在身上了,連忙脫了下來去,好在裏面的衫裙并無大礙。
一見程曦解扣,二寶便背過身去,要說也無妨,襖子底下還有衫裙,衫裙下還有內襟,內襟裏還有兩件,所以說古代穿衣很是麻煩,擱現在,就一件保暖衣再加件羽絨服的事。
林楓益一直覺得程曦不過也是個年歲不大的丫頭,可此時瞧見身着衫裙的她,上身竟如此圓潤飽滿,看着及其玲珑有致,一時間,他神色迷離,竟有些看呆。
待程曦換好襖子擡眼望過來時,林楓益只覺耳後一燒,眼睛倏地躲向一旁。
程曦面上已擦拭幹淨,雖發梢處和裙擺上還沾了些泥,但整體來講,算是可以見人了,她也終于破涕為笑,臉頰邊露出淺淺的酒窩,拎起裙擺,小心翼翼從花壇出來,出來後,還在花壇邊的石階上刮了刮腳底的泥。
林楓益藏住了方才那份似有似無的悸動,瞬間變了臉色,厲聲道:“本殿下今日來找你,就是怕你在養康堂時日久了,沒了記性,可莫忘了囑咐于你的事!”
果然還是那個熟悉的小鬼頭,程曦挂着職業假笑欠了欠身道:“怎麽可能,二殿下吩咐的事,奴婢一定盡心盡力!”
“算你識相,本殿下再給你幾日時間,下月十五之前,若再找不來人,哼哼……”林楓益眯起眼,神情頗為冷峻。
程曦一個哆嗦,忙點頭哈腰的應承着,林楓益則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又叮咛了幾句,才将她放走。
忽兒一陣輕風拂面,林楓益頓覺無比清爽,望着那丫頭離去的身影,他的嘴角微微揚起,身旁二寶俯身道:“殿下,起風了,今兒這人也瞧了,咱們該回了。”
……
泡着熱氣騰騰的香浴,品着醇馥幽郁的梅花釀,林楓益交給程曦的事,被她又一次抛諸了腦後。
“聽方才小翠說,你還天天念經吶?”
羅晶将手中果殼,丢向這沒心沒肺之人:“還笑?不知道我多着急麽,又不能去看你,只能随太後一起念經求老天庇佑你了!”
那果殼被一把接住,程曦得意地擡手晃了晃:“若是太後知道你是在給我祈福,鼻子得氣歪了吧!”
程曦又飲了一口梅花釀,不住地啧啧贊嘆,卻半晌未見羅晶回話,擡眼看時,只見羅晶紅了眼圈,悄悄抹了把淚。
“傻丫頭,別難過,我這不好好的麽!”
見羅晶那眼淚猶如斷了線的珠子,一顆接一顆從她膚如白雪的臉頰上滾落下來,楚楚動人。
程曦着急忙慌的出了那香浴,披上衣服便來到羅晶身旁,拿出絹帕輕輕擦拭着她面上淚痕:“好啦,快過年的,掉什麽淚呢,一會兒小翠該以為我以下犯上了,藍妃娘娘。”
撲哧一聲,羅晶破涕為笑。
……
還有十日便是歲朝,也就是正月初一,開年日。
衍江的情況已趨于穩定,藍博邢也回到了京城,羅晶隐約不安,到時百官朝聖,皇宮宴請,免不了會見面,她這冒牌閨女該如何應對,便成眼下最棘手的問題。
比起羅晶的憂心,程曦倒是盼着新年的來臨,只因這正月十五乃上元節,本對上元節還沒什麽概念,但這幾日聽小翠念叨多次,便知曉原來這古時候的上元節,竟有情人節之意,不但會有各種賞燈猜謎熱鬧非凡的盛景,而且屆時那些個情窦初開的男男女女,還會互贈物件,許諾情長。
宮人們都在為開年而忙碌着,程曦這次可沒閑着,整日裏纏着小翠教她做花燈,她是想在上元節那日,親手将花燈贈予訾琰。可是笨手笨腳的她哪裏能輕易學會,倒是被小翠一直追問,問的她小臉也是一陣紅一陣白的。
這日,華穆苑來了位尚宮局的宮人,說司簿大人要囑咐除夕宴請事宜,院中小翠起身準備随着去一趟,屋裏程曦聽見連忙将剪子丢在一旁,放下那手中的紙籠,便跑了出來,連件外衣都顧不得披上,就随那宮人走了。
小翠歪着腦袋,心裏好生奇怪,平日裏這些事索吟從來不見操心,怎麽今日如此上心,回到屋裏見桌上那歪七扭八的紙籠時,不禁扶額輕嘆……
見到婉兒時,程曦已是凍得嘴唇發紫,婉兒急忙将她拉進閣中,又往那炭盆子裏添了幾塊兒炭。
“說是快開春了,可這天兒多冷你不曉得?”
婉兒遞給她一盞熱茶,程曦捧着熱茶輕輕呷了一口,甜甜地笑道:“就知道,是你找我。”
這快至年關,各宮各局有出宮辦置年貨之需,怕人多雜亂,這每日出宮的人數有限,各個宮都得提前将人名記錄在冊,要說尚宮局是管不到訾琰頭上的,但這每日登記名諱之事,司簿需同宮口的守衛大人核實,這核對之時,婉兒便掃見後日巳時,禦前一品侍衛訾琰要出宮門一趟,早前程曦特地請她幫忙留意此人,這她得了消息便來知會程曦一聲。
程曦緩過勁兒來,若有所思道:“若能讓藍妃差我外出一趟,借着置辦物件的緣由,婉兒這邊可否将我出宮的時間,排到後日巳時?”
這事不難,婉兒動動筆則可,便允了程曦。
可以見訾琰!還可以去宮外購物!
她強忍着心中那股子興奮勁兒,淡定的與婉兒道了謝後,便匆匆要往回趕,婉兒從身後叫住她,轉身從那櫃中取出一見缟色翻毛披風,非要程曦系上了才肯放她走。
這人心險惡的後宮,能得此友,程曦心中甚是感激。
關于訾琰之事,程曦不說,婉兒便不問,能信之人,必是如此,不管程曦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華穆苑那位主子,與那訾琰是交好或是有惡,她不必知曉,他日若真有何事,便也與她無關。
婉兒看的透徹,深遠。
作者有話要說:
鋪墊的差不多了,準備行動了,坑也該慢慢填了。
小劇場:
程曦:所以這就是你給我的甜頭?先給個巴掌,再給個棗麽?
筆折:下一章,下一章,你絕對喜歡!
程曦:再信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