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回

不知是自己真的染了風寒,還是因為此時心驚膽戰,程曦渾身顫栗得愈加明顯,額上冷汗如雨,林楓益實在忍不住瞄了一眼,便一陣揪心。

決不能任由她們構陷,若真是坐實了茍且之事,林楓益是陛下的親兒子,最多是懲罰一番,可等着羅晶的便是死罪!

她用力攥着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不斷用這份疼痛來讓自己保持清醒與冷靜。

“饒恕何事?”

殿上那男人一字一句,語氣冰冷至極。

王美人不敢再去看林胥年那雙吃人的冷眸,慌張地垂下眼來,支支吾吾道:“妾身只是偶爾見過幾次罷了……不敢……揣測……”

燕貴妃步步緊逼道:“陛下面前有何不敢,還不如實道來!”

“見過藍妃姐姐與二皇子……在那宮女的院子裏……夜會……”

王美人聲淚俱下,然而卻字字清晰,毫不受哭泣的影響,臺詞的重音、停頓、語調皆是完美,真是個影後的材料。

“放肆!”

如果方才林胥年是冰山般得寒冷,這會兒便轉為了火山般的惱怒。

這一聲震怒在殿內回蕩,殿下昏昏沉沉的羅晶瞬間擡了這沉重的眼皮,可那太陽穴突突直跳,眼前模模糊糊看不真切,喉嚨也像被堵住了一般,張了張嘴卻道不出話來。

“陛下息怒,之前兩位宮女各執一詞,還不好斷定,可如今連藍妃自己宮的小主,都親眼所見,恐怕此事……”

燕貴妃斷的地方恰到好處,她不會蠢的替皇上來下定論,只是點到為止。

“請皇上容奴婢再言兩句!”

程曦重重磕了一個響頭,擡起時額上已紅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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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雲香見她還能這般沉穩堅定,不覺心裏一慌,不應該呀,她親自調的藥,怎這丫頭還能一直挺到現在?

這死丫頭的嘴極其會辯,斷不能讓她壞事,劉雲香急急上前阻攔道:“一個小小賤婢,大殿之上豈容你再多嘴!”

程曦沒搭理她,依然仰着下巴一副正直模樣,倒是林楓益蒙一個厲眼甩在了劉雲香那蛇蠍般的臉上。

燕貴妃也是怒其不争的斜眼瞪了她一陣,皇上還在殿上,她竟如此愚蠢地亂叫,房索吟要說便叫她說罷了,事已如此,憑她三言兩語還能翻了天不成,倒是她這般着急,給人一種心虛的感覺。

果然林胥年不但冷冷一句讓玉妃注意言辭,更是允了程曦的求言。

“回陛下,王美人進惠仁宮不過七日,且她住的瑾樂堂是在惠仁宮最西邊,而奴婢的院子和藍妃的正寝,皆是在東邊,夜裏王美人不在瑾樂堂,卻時常跑那麽遠來奴婢的院子,實在讓人想不通,請王美人給陛下,給藍妃,給在場主子們一個解釋。”

程曦那全無血色的雙唇一動一合,字正腔圓無半分慌亂,并暗自慶幸,幸好當時她将王美人分到了那瑾樂堂去。

王美人聞言一時瞠目不敢回話,只是那雙紅了的眼繼續掉淚,佯裝着太過悲切的喘着氣而無法言語,趁着抹淚之時,悄悄瞄了一眼燕貴妃,燕貴妃鐵青着臉,這才明白為何劉雲香方才那麽沖動。

“王美人莫在哭了,快詳細道來,為何會起了疑,深夜跟去那宮女的院子?”

燕貴妃贊許的對娴妃微微點頭,就知道這個女子是堪大用之人,比起這會兒攢這絹帕暗暗咒罵的劉雲香要強得多。

王美人也是個有心眼的,被娴妃這一遞話,心裏頓時有了對策,柔聲細語地嗚咽道:“是妾身搬去的第二日,藍妃姐姐誇妾身手巧,妾身便與姐姐一同做起了女紅,那日做的久,便忘了時候,待累了已是天色漸暗,妾身便匆匆離身回瑾樂堂,許是夜裏寒涼,沒走多遠便受不住了,想起把那罩衣落在了姐姐屋裏頭,故而折返回去,誰知正巧看到藍妃與那兩個宮女鬼鬼祟祟朝她們的院子裏走,哦對!”

王美人忽然又想起了什麽似的繼續編道:“藍妃當時穿的可不是主子的裝束,而是……而是掌事姑姑的衣服。”

羅晶這時雖還無力,卻已能聽清看清,見王美人這番編瞎,顫抖地輕呼:“胡說……”

小翠實在忍不住了,滿面是淚得直直沖到王美人面前,哭叫着揮起了手:“你血口噴人!主子從未進過我們那院子!”

那手還未落下,便被劉嬷嬷一掌按在地上,反手甩了個響亮的巴掌上去,沉聲道:“主子們都在殿上,容你這奴婢胡鬧!”

于公公招呼了一聲,殿門一推進來兩個侍衛,将小翠拖了出去,小翠嘴角滲着血,還不忘大呼着娘娘是冤枉的……

羅晶無助得軟軟趴在地上,那泛白的嬌容此時已被淚水沖洗得無比凄美。

林胥年望見羅晶似是清醒過來,見她如此傷心,不由心裏一揪,再去看欣貴妃,林楓益。

心底似乎有個聲音一直在告訴他,藍婀帑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的,她不會。

可理智卻将他帶回現實,面對這樣的控訴,他必須要一個合理的解釋堵住悠悠衆口。

他強忍住那份不忍,繼續冷言問程曦:“你還有何話說?”

“奴婢還有三點,需要王美人告知,其一,王美人口口聲聲稱藍妃為姐姐,從一進殿門便哭着說要給藍妃求情,可裏裏外外說了這麽多,除了給藍妃扣帽子以外,沒有半分說情。其二便是,今日上元節晚宴,王美人稱病在瑾樂堂休息,那你又是如何在這麽短時間內,知曉藍妃與二皇子被帶進靜心殿的?”

王美人沒等程曦說到那其三,便急忙搶話道:“我是見惠仁宮忽然來了那麽些侍衛守着,便覺得出了大事,問了藍妃姐姐的婢女靈靈,我才急急趕來,再說,我是來為姐姐求情的,又不是包庇她的,故而我實話實說罷了,待陛下聖決後,我自會求情!”

“既然你不想去包庇,為何第一次見到不奏明陛下?非要等到今日才肯哭哭啼啼跑來裝腔?這便是其三!”

程曦轉過臉來狠狠地盯着王美人,這番說詞擲地有聲,威懾有力,王美人忽而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迫感,只覺面前這宮女氣勢凜人,另她無言以對。

正在這時,殿外再次傳來了通報聲,說是守在惠仁宮的侍衛,在偏門處搜到了一塊兒紅玉髓。

燕貴妃聞言震驚地輕呼了一聲,林胥年不解地蹙了蹙眉,不知這紅玉髓與此事有何關系。

燕貴妃面露了難色道:“之前臣妾托大伯從邊外帶回來的紅玉髓,命人精心雕刻,後宮位高的人手贈了一顆,樣式卻各不相同。”

侍衛将紅玉髓呈給林胥年,是一朵做工細致的梨花。

燕貴妃忙上前探頭去望:“贈予藍妃的正是這梨花,妾身是覺得藍妃膚白細膩如那梨花般白嫩,想來那時藍妃便吟了句詩詞……”

“細花梨雪墜,墜雪梨花細。颦淺念誰人,人誰念淺颦。”

劉雲香接着燕貴妃的話便道。

颦淺念誰人,念誰?誰念?怪不得她總是拒絕他,原來她心中早有所屬!

林胥年只覺胸口氣堵難忍,口中彌漫着血腥味,揚手便把掌中的紅玉髓砸向程曦,他怒吼道:“還在騙朕?!”

程曦沒來得及反應,額上便破了個口子。

“方才那拖出去的宮女不是說,藍妃從未進過你們的院子嗎?那她的玉為何會在那裏?”

娴妃又是挑了重點來了一句。

“來人!”林胥年倏地起了身,沖着殿外就是一聲。

眼看就要蓋棺定論,欣貴妃忽地雙膝落地,梨花帶雨地柔聲道:“念在她救過我吧……”

林楓益微微晃了晃身,原來,母妃如此難過,是因為藍妃,不是因為他……

林胥年失神般邁下兩層金色臺階,慢慢将欣貴妃扶起,輕聲道:“朕,不會遷怒與你。”

羅晶頓時心如刀絞,絕望的淚水已模糊了雙眼,原來他真的不願相信她。

燕貴妃心裏已是知曉,藍妃已難逃一死,而林楓益也定會受重罰,欣貴妃即便皇上不去追究,也與那後位無緣,想至此,燕貴妃忍不住嘴角向上抽了幾下。

程曦只好放手一搏,她暗自轉過臉來乞求地望着林楓益,見林楓益也正在望她,便輕輕動了動唇無聲地道了兩個字“幫我。”

林楓益微微點頭。

殿內其他人正在望林胥年與欣貴妃這邊,沒注意到這二人得短暫對視。

欣貴妃顫顫巍巍起了身後,林胥年剛一面向殿下,程曦不顧額上流出的鮮血,再次一腦袋磕在了大殿上,高聲喊道:“陛下!那紅玉髓藍妃娘娘早幾日便送給了王美人!藍妃娘娘從不喜歡佩戴這些東西,陛下也應知道啊!”

林楓益瞬間明了她的意,膝行兩步來到王美人身旁,一把攥住她的手,語氣堅定道:“求父皇成全!”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都看到這兒的小天使們

不要光點不收啊……

給我點動力好麽……

筆折真是要寫斷筆了

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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