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五十五回

應付完林胥年後,羅晶終于不在強笑,對那紫檀八角桌旁正蹙眉細忖的人道:“他讓我不要管,交給他來處理,看在大皇子和梁丞相的面,他會動她麽?”

程曦輕輕地拍了怕羅晶的手背,寬慰着:“他肯定會動,只是……”

她沒急着說下去,而是倒了杯茶遞到那滿臉是怨的羅晶手中,這才接着道:“估摸着鳳印會收了,貴妃的分位可能會降吧……”

“降位?我的孩子死了,她卻只是降位麽?”說着羅晶将手中的茶狠狠摔在了地上。

程曦驚了一下,不去理會那地上破碎的玉盞,嘆了聲氣又是婉言道:“急不得,莫要亂了陣腳,這才僅是第一步。”

這降位也只是程曦心裏的推測罷了,縱然人人都知道,水仙花如今只有那瑞德宮的百花園才有,可卻沒有真憑實據來證明是燕貴妃所為,頂多只是落個沒有看管好主宮的罪名,就連這樣的罪名,也得是林胥年點了頭才能扣上的。

這些心中所猜想的,程曦沒敢告訴羅晶,她最近心神不穩定,還是少說些讓她少舔心煩。

再說現在的羅晶,絕對不會再信林胥年一絲一毫,聽了只會更加怨憤。

但程曦是知道的,從林胥年對待玉妃小産和羅晶出事的态度便可看出,羅晶在林胥年心中的分量,他是一定會懲戒燕貴妃的,只是這樣的懲戒,對于她們來說,遠遠不夠。畢竟在帝王面前,兒女情長又怎能與國政相比?

羅晶雖急,卻不是猜不出來,這件事燕貴妃做的的确毫無痕跡。

那熬藥取藥皆是程曦做的,藥渣也是被太醫們細細查看過,裏面确無水仙花毒,而白日裏的飯菜,是也是她自個兒宮裏小廚做的,那飯菜端來了桌,也是王嬷嬷親自試查過,才會入她口中的,若不是季太醫曾見過誤食水仙花中毒之人,怕一時也難斷出,她是中了此毒。

越想,羅晶越是絕望,那幹澀的眼中,又溢出了淚:“是不是我的孩子注定枉死?”

“不會的,總有一天,她會償命的!”程曦沉聲道,眼神異常堅定,她們心裏都知道,燕貴妃的身後可不止這一條命。

說着,她抽出繡帕幫羅晶輕輕拭淚,這幾日她人前已不在掉淚,但每每合上了這門,與程曦一起時,那淚才會潸然而下,哭得久了,那雙亮眸已是無神,瞳上還泛起了薄薄的一層霧來。

第二日一早,便傳了消息過來,果真如程曦所料,燕貴妃那鳳印被收回到了慈安宮,品級也降至妃位,整件事似乎就這樣畫上了句號。

月底的時候,太後忽然暈厥了一整日,林胥年一直守在正寝,太醫院一下去了數十位醫者。

各宮主子也皆趕到了慈安宮,此刻都在正堂候着。

堂內無人敢吱聲,連平日裏好玩鬧的荷淋,也只是乖乖靠在月妃懷裏,努着小嘴垂着眼。

羅晶失神的目光一直落在荷淋身上,心底不禁又念起了自己的孩兒,月妃擡眼時正好瞧見她眼角尤濕,畢竟身為人母,自是能想到羅晶的郁結,低聲對身旁的嬷嬷道了一句,那嬷嬷便将荷淋領了出去。

約莫一刻鐘後,瑞德宮的三個才緩緩進堂,屋內品級低的皆起身行禮,平位分的也是互相點頭示意,羅晶卻是淡漠地翻了翻茶蓋,像是沒有瞧見一般地抿了幾口茶。

立在她身旁的程曦卻能發現,那淡定的僞裝下,清麗的身子正在止不住輕輕顫抖,卻不是因為膽顫,而是她在極力的克制自己不要去擡頭,她怕一見到那賤人時,會控制不住撲過去殺了她。

燕妃從羅晶面前經過時,明顯頓了頓腳步。

程曦眯起眼偷偷望着眼前這個陰狠的女人,似乎她依舊是那個手持鳳印的燕貴妃,還是如從前一般自傲地仰着下巴。

別說羅晶心裏怨恨,就是此時的程曦,也忍不住使勁兒攥緊了拳。

“藍妃妹妹可要注意身子,畢竟這才剛足一月,眼看着天就涼了,怎不知多穿兩件。”

劉雲香陰陽怪氣這麽幾句打破了堂內的沉靜,這麽些妃嫔在,她獨獨去叫藍妃注意身子,顯然是在故意刺激她,又将她滑胎之事引了出來。

羅晶懶得看她那副刁蠻的嘴臉,一邊将手中的玉盞緩緩擱在身旁的紅木案幾上,一邊冷着聲道:“勞姐姐惦記了,妹妹日日服用阿膠血燕,并不覺得寒涼,姐姐若是因之前那事,氣血還未調節好,妹妹便差人送些到你的明月堂,如何?”

這番話一出,堂內之人不免心中一驚,連相熟的欣貴妃和月妃,也怔住了神。

往日裏宮中女眷多時,這藍妃總是默不出聲的坐在一旁,就是有人刻意與她攀話,她也僅是應付般點頭微笑,偶爾道上一兩句,也是聲弱溫言,可今兒個像是換了個人,雖瞧着還是那副柔弱美人的身骨,可這說話時的語氣神态皆透着冰冷,而她這番回言,也堵得那劉雲香憋紅了臉一時無語。

要知道那血燕與阿膠,就連貴妃娘娘們,也未必可以日日享食,怎能不叫旁人羨豔。

之前那事?劉雲香恨得咬牙切齒,羅晶那話讓她又想起自己小産時的酸楚,緩了半天才面露不屑道:“妹妹還是自個兒留着吧。”

這時正寝那邊傳了消息過來,是太後醒了,堂內的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皆是露出一副感恩上天的樣子,程曦與羅晶也是互相對視一眼,終是可以松口氣了。

正寝內,林胥年小心翼翼地用那明黃紋龍絹帕,輕輕替太後拭着額上滲出的細汗。

太後心疼地望着自己消瘦許多的兒子,抖了抖唇,半晌才氣虛地開口道:“母後,恐怕是行将就木了。”

林胥年望着榻上年邁的母後,那忍了多時的淚不禁就要掉出眼眶,他知道若是母後見他落淚,更是會心疼,便忙提袖抹去淚痕,擡起額來長出了一口氣,這才敢與太後回話:“母後莫言此話……”

“先聽母後說。”太後顫顫巍巍晃了晃手,林胥年忙将這只布滿皺紋冰涼的手握住。

太後聲緩卻不容質疑道:“答應母後,這後位,給藍妃。”

林胥年一時失神,沒想母後如此鄭重竟是為了後位之事。

“不管如何,這後位,必須是她的!”太後見林胥年默不作聲,一時急了,又咳了幾聲,每一聲都讓她感覺胸口像是被人撕扯一般的疼痛。

林胥年回過神來,連連應聲道:“母後放心,後位定是藍妃的。”

這是他欠她的,即便母後不言,他也是會有如此的打算,只是如今朝堂還得倚仗梁氏,恐怕一時半會兒難以定下。

見林胥年若有所思,太後那方才放下的懸石又提了起來:“得盡快了。”

她是想在彌留之際,能見到那女子鳳冠霞帔的樣子。

林胥年沉吟了一會兒,不忍去駁重病的太後,便順着她的話道:“兒臣即刻派人給通天寺傳話,待定下日子,就行封後大典。”

太後沉沉地舒了口氣,被林胥年握住的那只手,輕輕一翻,滿心關切地搓了幾下:“也要照顧好自己,莫要母後惦念了。”

鼻頭一酸,林胥年忍住多時的淚,不禁劃過了眼角。

……

正堂內的妃嫔們,皆是準備回宮。

羅晶也是沒想到,這剛醒的太後,竟點名要見她,在一衆之人猜測又嫉妒的目光下,随着李嬷嬷進了正寝。

太後許久未見羅晶,剛一見人近了榻邊,便眼眶發熱,忙晃着手招呼她坐到跟前來,顫着唇,輕聲道了一句:“受苦了孩子……”

話音剛落,淚便順着眼角褶皺的紋路不住地下落。

看來太後已是知曉了她滑胎之事,羅晶再也忍不住,像是個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回到家見到長輩一時控制不住情緒一般,頓時淚如泉湧。

太後輕輕地拍着羅晶細弱的手,淚眼中滿是疼愛:“瘦成這樣如何叫我能安心地走啊……”

羅晶心中一動,這是她頭次從太後口中聽到“我”這個字,分明是太後将她認做了真正的親人,羅晶又是哽咽地抽了幾聲,回握住太後的手,哭道:“您是千歲,不會走的……”

“傻丫頭,那話豈能信吶。”太後輕笑地搖了搖頭,招手示意她俯下身來:“莫哭了,有些事要交待與你。”

羅晶見太後忽然嚴肅了神色,忙收了哭聲,探身下去。

這會兒跟前就只有她們二人,連李嬷嬷都在那仙鶴騰雲的屏障另一邊候着。

“瑞德宮那賤人,留不得。”太後聲音極低,渾濁的眼中帶着恨意。

羅晶眯起眼:“可是……”

話未說完,太後用力緊了緊她的手繼續道:“下月初三,你與欣貴妃去通天寺給哀家祈福,申時回來走雲三官道。”

羅晶不敢再多言,默默點了點頭,記牢了太後的話。

“別的哀家就不與你說了,切記那日一定戴上它。”

太後從褥下拿出一金色的發簪塞進了她手中。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燕妃:哼,該死的藍妃,自己沒了孩子,還害本宮降了位份!

玉妃:哼,敢害本宮小産,這便是藍妃的報應!但是今日氣死本宮了!該死的藍妃什麽時候口齒如此伶俐了!!!

程曦:碧池!碧池!活該被我晶怼!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