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前輩解惑。晚輩曾聞冬臨、念亦一帶出現了新式工具,為何逆城這邊仍無動靜?”
“逆城離海太遠。”詫異一閃即逝,秦穆樓耐心道,“我想你活了二十四年未嘗見過大海一面?”見謝楚點頭,秦穆樓清淺一笑,“古來各朝定都,或以冬臨、念亦兩地為主,或于其他沿海城市,長年累月,這片地域自然底蘊豐富。加之沿海地區位置優越交通便利,發展快些是必然的。”
“就算如此,”謝楚心有不甘,“逆城能離它們多遠?”
秦穆樓莞爾:“你該沒出過逆城?”謝楚悶聲應了,秦穆樓笑着搖頭,“逆城位于風靖國版圖最邊緣啊。我承認,甫一聽你問及‘新式工具’一事,我很詫異,我本以為你原是聽都沒聽說過這類名詞。
“你仔細想想,逆城與外界常聯系麽?”
謝楚猶豫:“論道大會不算麽?”
秦穆樓予以肯定:“自然是算的。再想,除了論道大會,逆城可還有什麽大型的、跟外界交流的活動?”
謝楚驚訝。因為他再找不到第二個答案。
“天高皇帝遠算是原因之一,而逆城本身的故步自封不思進取才是導致逆城落後的根本。聖教追了你九年居然沒有結果,在我看來這就是笑話,能明白麽?哪怕五劍皆為聖教所得,又有何用?劍這種武器,終将随着時代發展而逐步被淘汰。我之所以需要冥際,是三界仍未安生之故。然則一旦我借冥際完成我等使命,冥際會消失,神隐時代會正式到來,妖魔亦會安分守己,天下終将歸于人類。
“你所生活的這個世界,非常之大,其上大小國家無數,發展情況各不相同,風靖則處于新舊交替的時代。不過,風靖區域發展十分不平衡,與其地域廣大有關,與其管理不善亦有關。可有察覺前來參加論道大會的外地人愈發少了?”
謝楚仔細回憶,再次點頭:“逆城本地人數增長過快,幾乎掩蓋了這個事實。”不細想很難發現。
秦穆樓聳肩:“因為,沒什麽吸引力了。發展較快的那些地區,人們大把的時間給了娛樂,鮮有人集中精力練武,自然漸漸無人來論武。至于文,他們需要适應新文體新文學,甚至新語言,同樣缺乏時間研究前人遺留的文學巨著。何況有國家支持,七緣閣名下五家藏書樓聞名遐迩,逆城的所謂文論對他們而言作用甚微。”
頓了頓,秦穆樓第一回兒覺得眼前這大有前途的孩子死了實在可惜。歪了歪頭,他輕聲道:“有能力的話,能勸其自動上交七緣閣的,盡力吧。”
他這番話存了私心。
秦家會落魄,會從靠近念亦的蘊議被攆到偏遠的逆城,原因有二:一是秦家自身因素,二是秦穆樓和白師琰一點點挪走秦家藏書。最初尋憶閣鼓勵君子瀾将閣內醫術發揚光大,秦穆樓這才着手建立秦家。誰知百年過去,秦家早沒了濟世之心,死守名利不說,每況愈下,直至大量醫學著作散佚,秦家輝煌不複。白師琰這個外人聞訊後痛惜不已,找到秦穆樓,二人一番合計搬空秦家。
秦家起自他手,毀于他手,豈非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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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慕容家,其與清鴻樓休戚相關,兩個主事的又明事理,與白師琰洽談一番後簽訂了古籍方面的協議,秦穆樓沒關注過程,結果卻是而今七緣閣保存着兩大勢力的近乎全部文獻。
如他所言,逆城離海太遠,封建程度更高,這造就了其文物存留更完好的現狀。顧家典籍不少,謝家藏書更多,聖教手段雖令人唾棄,但其成就不可小觑。這些,如果能交予七緣閣保護,必是百利無一害。
信息量過大,謝楚心神激蕩,久久不能言。秦穆樓也沒指望他一時半刻能全部接受這些言論。拍了拍謝楚的肩,他輕聲道:“別逼得自己太狠。”說罷,不等謝楚回神,轉身離去。
下到底層的時候遇到看樣子是恭候多時的顧子執。男人冷定的聲音中暗藏殺意:“他呢?”
無緣無故的敵意。秦穆樓興致盎然地賞他一個眼神:“想殺我?你沒那本事。”
“試試?”顧子執殺意不減,挑眉冷笑。
“算了吧。傷了你,某人會瘋的。”秦穆樓懶得跟一無知小輩計較,施施然漸行漸遠。
“……”射出的毒.藥連沾其衣也未曾,顧子執眼神沉暗,放棄跟随的想法。焦急地上樓尋人,恰好迎上準備下去的謝楚,“阿楚?沒事吧?”
謝楚定睛一看來人,撫慰地笑笑:“沒有。”
站在臺階上,謝楚定了定神,啓齒——
“子執,可否……拜托你件事?”
六
“把顧家藏書上交國家?”顧子執皺眉,“阿楚,我活了三十年,沒一天覺得風靖國對我有什麽用。”
謝楚被他這言論吓了一跳:“你在說什麽,子執?你是清醒的嗎?沒有國能有家?風靖若像別國一般天天打仗,你以為你能在這茍且?”
顧子執瞄他一眼,有些煩躁:“事關顧家興亡,你讓我再考慮考慮。”
謝楚苦笑。他當然知道自己的要求莫名其妙甚至不近人情:“沒什麽所謂。反正,我就是這麽一說。”
顧子執曉得他是失望的。但……他甩甩頭,繞過這一話題:“走吧。”
謝楚點頭。
踏出客棧,謝楚留了心,一路上山發現确如秦穆樓之言,外地口音甚少,大多是逆城當地居民。他凝眉思索,加之信任微遠山近幾日的防範工作,疏忽了周身狀況,耳邊驀然響起顧子執的冷喝:“你是何人?”
顧子執一只手臂斜攔在謝楚身前,冰冷地問。
謝楚略驚,定睛前方,驚吓成了疑惑:“狄北瀚?”
顧子執戒備:“那個纏了你九年的聖教護法?”
謝楚都替狄北瀚尴尬:之前被秦穆樓嘲諷,現在被顧子執鄙視,看樣子,他在聖教內部……地位堪憂啊……
天知道謝楚怎麽想着想着開始替敵人擔心了。
狄北瀚煞白着一張臉,搖頭苦笑:“已經不是了。”
謝楚一怔。狄北瀚自覺接上:“辦事不利、知情不報、心思不正。”他深吸一口氣,“我叛出聖教了。”
顧謝同時怔住。
“叛”和“逐”的區別大家都明白。顧子執還沒發問,謝楚率先不贊同:“你何苦。”
“沒什麽意思。”狄北瀚臉色蒼白, “九年來教主不逐我,是因為聖教人手不足。多年來逆城不滅聖教,是因為聖教掀不起多大風浪。我想這點,你比我清楚。”
顧子執疑惑。八年半前,他開始潛心研究謝楚身上他夫妻二人留下的毒的解藥,不涉江湖久矣,對聖教的了解僅限于臨水山一戰以及之前。臨水山戰後,逆城平靜了數年。原來參戰勢力皆元氣大傷,此事為真嗎……
謝楚垂目嘆息,忽而直視狄北瀚:“為何來找我?”
“阿楚?”顧子執拍拍他的肩。恐怕謝楚自己并不清楚,方才他那句問話,包含的情緒,多雜多亂。
狄北瀚神色複雜:“你知我對你抱着何種心思。我不奢求你接受,但請允許我跟着你,行嗎?”
行嗎?謝楚覺得自己要哭了。這才幾天,狄北瀚這厮一看就是傷沒好透擅自出逃,留他一人在這聖教年年得摻和一腳的論道大會,指不定被誰認出身份丢了性命。他若不答應,萬一狄北瀚來暗的跟蹤他,豈不是更麻煩?
“哈。”謝楚沉痛地點點頭,“行。”
顧子執自然不會駁回謝楚的決定。既然謝楚認可了狄北瀚的同伴身份,他決定不讓這人成為累贅:“哪。”
狄北瀚接過小瓶。“口服。”顧子執簡單明了。
“多謝。”狄北瀚低聲道。三人同行前往微遠山頂峰。
遙遙望去,各勢力站位明确,泾渭分明。謝楚看見謝清一行,個中滋味,難言。
許是兄弟心有靈犀,謝清感應到一般霍然扭頭,對上謝楚視線。
謝清平靜的眼神不泛一絲漣漪,如同注視着陌生人。無愛無恨,無悲無喜。
謝楚呼吸一窒。
大哥,你……仍恨着小六嗎?
兄弟阋牆。
顧子執是看着謝楚長大的,對他那點破事是了如指掌;狄北瀚由暗至明與謝楚糾纏近九年,謝家這對兄弟之間如何他也稱得上是爛若披掌。謝楚深知身邊二人有多了解他,索性放任了自己悲傷難過。
顧子執擰眉,手搭在謝楚肩頭,安慰之意不言而喻;狄北瀚站在謝楚斜後方,凝目其側顏,見其肆意在自己面前示弱,心中憐惜不由更濃。
“好了,”顧子執低緩的聲音響起,“阿楚。”話雖如此,他心中亦難免悵然:謝家這兩人之間,簡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