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需要客房服務嗎?”

等待幾秒, 邵淇又重複了一遍。裏面沒有一絲聲音,她耳朵貼近, 彎下腰再次看向門縫,只有黑沉沉的一片。

……沒人?

還是在睡覺?

還是?

邵淇皺緊眉頭,感覺有點怪異, 認真觀察門鎖——她總不好破門而入吧,垂眸躊躇片刻, 幹脆扭頭往賓館外面走。

一般退房時間都是中午十二點,按理說, 他們不太可能在深更半夜時離開。

前臺小姐仍在沉睡,她無聲無息地躍過她, 繞到賓館外側。

一排排的窗戶全是黑的, 樓層并不高,他們住在三樓,映着賓館招牌淡淡的亮光, 能看見外側的牆壁有些剝落磨損。

一二樓的窗外是鏽跡斑斑的防盜網。

她目光上移,眼睛一亮——

三樓往上是光禿禿的,并沒有裝防盜網, 只有幹枯的爬山虎蔓延遮蓋。

邵淇把外套整理了一下, 此刻也顧不了太多, 輕盈地站在那扇窗戶正對着的樓下, 提一口氣,往上一躍。

她身體矯健,加上先前又在賓館睡了幾個小時, 活力滿滿,輕手輕腳便爬上二樓。

腳尖小心勾住防盜網,雙臂使力,一點點往上,最終緊緊抓住三樓窗戶的下沿。

外側幹枯的藤蔓太多,有的掃到她的臉頰下巴,她勉強騰出手一根根撥開,胳膊一撐,另只手将窗戶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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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戶沒有鎖,她動作小心,盡量不發出聲音,警惕地打量室內。

确實是沒有人。

邵淇一顆心緩緩沉了下去,猶豫半秒,不知該如何是好。裏面一片漆黑,只借着月光勉強看清房間輪廓。标準間雙人床,地上亂七八糟地堆積着兩個大包,拉鏈半拉,敞着一道口子。

行李還在,看來是大半夜又出去了。

她目光大致掃了一圈,最後落在最靠近床頭的小茶幾上,微微一滞。那裏擺着兩只礦泉水瓶,瓶蓋被打穿,從中伸出兩根細長的白色軟管。

一根盤旋纏繞,一根軟軟地耷拉在桌上。

房間沒有燈,四根管子交織在一起,像是觸手一般,看了便令人心理不适。

邵淇眸色漸深,如同窗外夜色。

她認得這個玩意兒,是拿水瓶改得簡易版“冰壺”。

兩根管子各有用途,其中一根連接着毒·品,用打火機稍稍加熱,待蒸發後,經過瓶子裏的水過濾,再用另外一根吸管吸食。

她死死盯着瓶子看,想起白天他們所說的那些話,眼睛似乎噴射出火花。

就是這些東西,影響了小河……

邵淇嘴唇抿成一道極其鋒利的線,深吸口氣,再按捺不住,滿腦子都是小河的面孔,也顧不上考慮其它,輕盈地躍過窗戶,穩穩地落在地上。

趁着黑暗,她看得不太清晰,目光卻順着水瓶飄到敞開口的大包上,床底下,櫥櫃裏,露出門縫的廁所……

每一處都恨不得仔細搜尋一遍。

她也不好打開燈,從口袋裏掏出手機,點出手電筒。

明亮的光從手機背面照射出來,打出一道白色光圈。

她順着查找。

屋內彌漫着一股說不出的臭味,像是混合着汗水和腳臭,她面色沉穩,并沒有受影響,不放過任何一處。

當指間觸到床底下一包白色粉末狀時,邵淇一頓,迅速翻開肮髒的床罩,揪出兩只透明的塑料小袋。

純白色的粉末,有的還呈細小顆粒狀。

她拿在手裏颠了兩下,克數不算多,擰着眉要仔細看時,突然聽見走廊外沉重的腳步聲。

一前一後,前面的走路要略重一些,像是喝醉般步伐不穩,漸漸向她靠近。

隐約還能聽見口中哼着的小曲兒。

邵淇飛快将東西塞了回去,床罩蒙好,桌面上的兩個礦泉水瓶也擺回大致位置。

她迅速站起,輕輕拉開窗戶,側身翻了出去。

冷風兜頭灌來,枯枝拂在她臉上。她歪了下頭,幾乎就在她把窗戶合上的瞬間,房間的門開了。

她在窗外停了兩三秒,一面低頭尋着落腳位置,一面凝神細聽裏面的動靜。

裏面沒有什麽太大反應,像是醉成一片。

邵淇平複下略有急促的呼吸,腳尖敏捷地點了點,一層層往下爬。

她沒回招待所,繞到昨天那只垃圾箱旁邊,蹲下來,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透出橘色燈光的窗戶。

邵淇掏出手機,猶豫片刻還是不想暴露自己,翻出張銘揚號碼,電話接通後,簡明說了下這裏的大致情況。

那邊靜了幾秒,“你确定?”

“嗯,克數不多。”

“和徐小姐有關?”

她聲音糅合進冷風中,有些艱澀。

“和小河有關。”

沉默半晌,“你一個人?”

“嗯。”

“小心點。”

頓了頓,他不放心囑咐:“你盯着就可以,我最晚早上趕過去,你千萬,千萬別做什麽沖動的事。”

“好。”

“有事立刻通知我。”

“好。”

挂掉電話,邵淇搓了搓冰冷僵硬的手,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扇窗戶。

漸漸,窗戶裏透出來的光滅了。

整棟建築物沉在凜冽的冬夜裏,只有大堂和牌子亮着微弱的光,像是潛伏在黑暗中一只的怪獸。

她不知道張銘揚什麽時候來,目光牢牢鎖着窗戶,時而又瞟向賓館的大門口。

随之夜色越深,她眼皮越重,等待得有些麻木,眼前的景色也跟着模糊起來。

突然,一陣冷風嗖嗖地吹過她裸露出的脖頸。

她驟然被凍醒,身體打一激靈,雙腿酸麻無比,下意識往三樓窗口瞥了一眼。

仍舊是黑沉沉的,和先前沒有什麽兩樣。

邵淇緩過神,一下下捶着大腿,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窗戶。

不知是她的錯覺抑或其他——就在她眨眼的那一瞬,她看見一道模糊的黑影從窗邊擦過。

邵淇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混沌的大腦清醒過來。

窗口恢複了寂靜。

她緩緩地站起,又覺得剛才閃過的黑影不像是她的錯覺。

大腦認真回憶了一下昨天那兩人,一圓胖,一矮瘦,身型都非常有特點。

而剛才那道黑影,她卻感覺個頭很高——至少要比他們兩個高的多,而且一點也不胖。

邵淇心怦怦狂跳,餘光瞟了一下賓館大堂,那裏仍是靜悄悄的,和上半夜沒有任何區別。

右手從口袋裏掏了出來,暗暗攥成拳頭。

北方冬天的五點,正是黎明到來前最黑暗的時候,夜色就像是一團化不開的墨,蒙蔽住了太多視線。

邵淇神色肅冷,快速将整個賓館環視一圈。

她先前就注意過,因為客人很少,所以賓館只開着這裏的正門,後門是緊閉的,鐵門上還插了一把鏽了許久的鎖。

如果是那兩個人,她百分百确信他們不可能打開側門離開。

但如果……

她咬緊下唇,忽然不敢往下想,擡腿飛奔。

邵淇跑得飛快,腳步卻極輕,仿若無聲一般。

側門在賓館西邊,後面是條幽靜的小路,沒有路燈。

她摸着黑走到門前,俯下身去看。

鐵門是關閉的,兩道鐵鏈子繞過門栓,下面垂着一只大鎖,她用手細細摸了一下,入手一片冰冷,并沒有被撬開的痕跡。

她愣了兩秒,這才意識到什麽,暗罵自己一聲豬腦子,繼而往回跑。

回到原地,大堂仍然是靜悄悄的,窗戶也沉在黑暗裏,同剛才沒有絲毫分別。

仿若這一切都是她的錯覺。

如果不是她疑心太重,聽覺又十分敏銳,那混在凜冽風聲中的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她或許就真的忽略了。

邵淇順着街道往外跑,繞出賓館這條巷子,筆直的主幹道空空蕩蕩,能看見最頭上有一輛黑色轎車,紅色尾燈在深夜中格外耀眼。

她咬緊牙關,更是卯足勁狂奔。

但兩條腿怎麽比得上四個車輪,她緊緊盯着那輛車,卻只有越來越遠。

邵淇深吸一口氣,努力回憶這個小縣城的地形——她在這裏來來回回也跑了好幾遍了,哪裏有岔路,哪裏有小路,她白天時應該有印象。

但此刻天太黑,又沒有小攤商店供她辨認,所有的路都變得不熟悉起來。

她脖子轉來轉去,終于找到那家面館所在的小巷,規劃了一下線路,再次加快速度。

距離不長,但她速度太快。

身體已經快跑到極限了,呼吸劇烈,擺動的手臂也開始遲緩,腿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在叫嚣抗議。

只要從這裏翻過……

額頭上大片汗珠往下淌,她并沒有減速,直接借着跑步的助力往上一躍。

手掌被牆上的玻璃渣刺透,她利落地從地上站起來,在外套上随意擦了把血。

汽車的引擎聲就在耳邊,她三步并兩步沖到道路中間,腰背挺得筆直,雙臂展開。

她瞥了一眼副駕駛座上的年輕男人,眉梢上揚,面色肅殺,聲音沒有絲毫溫度,

“停車!”

司機見路中間突然竄出個女人,吓了一跳,猛地踩下剎車。

車身一陣劇烈抖動。

喬徹眼神鋒銳,将面前土裏土氣的女人從頭到尾打量一遍。

目光掃過她往外淌血的手掌時,稍停留了一瞬。

他勾起唇角,面孔在黑暗中顯得冷酷又陌生,懶懶地靠在椅背上,沖旁邊司機道:“開車。”

作者有話要說: 看看周末能不能多更 (  ̄▽ ̄)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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