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姬明玉一直抱着這樣的心态在朝堂存活:成就或者毀滅。

當然他口中的成就是成就他愛的人,而毀滅則是毀滅他自己。

他曾經比任何人都冷情,一直生活在這個世界之外。有人供養的時候,他活得自在,甚至不在乎這個世界關心着這幅軀殼的人怎麽想。沒人供養,他竟然有一瞬間的輕松,仿佛他巴不得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和他沒有關系,這樣他才能逍遙自在的過自己的生活。參加科考,也不過是他自私的一種體現,不為建功立業,不為光宗耀祖,只為他自己能夠在物質優沃的環境下活着。

是馥郁把他的另一面激發出來的,原來在他的冷清背後,也隐藏着一份熱烈,那份熱烈讓他舍生忘死,讓他不能自已,讓他明知是火坑仍舊不假思索地跳入。可悲的是,那個把這份愛激發出來的人,卻不知道她愛着他。

他自私的背後隐藏着比誰都慷慨的無私,就如同此刻,他為馥郁所做的一切都不曾告訴他,更加不會奢求他的回應。

由此可見,一旦擁有這兩個極端的人,勾起壓抑的太久的一面,一經爆發就停不下來,一朝瘋狂誰都無法制止,那該會有何等無可匹敵的威力!

當姬明玉回到自己的房間,他的四肢已經完全癱軟了,連站力的力氣都沒有,一個人坐在角落裏,靜靜的發呆,看起來很可憐又無助。

可是他的脆弱沒有維持多久,或許只有一刻鐘,或許,只有一盞茶的功夫。

封贏這邊呢,雖然知道姬明玉選擇了李侍郎家的千金,但是他還是對此不放心,因為四大家族之一的李家,他還是對李佳穎進行了調查。

朝中并不平靜,雖然太子是大權在握,長公主更是衆所周知的他的心頭寶,可總有人試圖去挑戰他的權威。畢竟在皇位面前,這都不算什麽。比如他的三兒子——封敬,既沒有太子的才華,又不如弘兒那般平庸,更沒有蓉兒的審時踱度,更別說還有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娘親在背後操控。

皇後和良妃的算盤他很清楚,可惜把他慣成這幅德行,他甚至連和她們裝腔作勢都不想,目中無人,觊觎本不屬于他的東西,那孩子怎麽看都沒有皇家的正氣和風範。

他也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體貼孝順,但是皇家,哪有一切都和和美美的,能夠保住他最寵愛的幾個孩子,就已經足夠了。

李家站在封敬那邊兒,他之所以沒有親手除去這棵雜草,一是要鍛煉太子,二是顧念父子情意,自然也就睜一只眼閉只眼的過去了,這不代表他們可以做任何超出他控制範圍,危害到太子的舉動。

自從皇上知道了他的想法,姬明玉再也不隐藏自己的感情,越來越勤快的往李府跑,就差沒托媒人上門提親了。

李佳穎對姬明玉好像也真的動了情,試想如此佳公子,怎能不給人好感,相處久了自然就有了情分。她時常含羞帶怯地望着他,眼裏是滿滿的柔情,還有女子特有的包容,仿佛可以不介姬明玉做的所有出格的事情。

當姬明玉和李嘉穎打得如火如荼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名門閨秀碎了一地的玻璃心。姬明玉也不知道,背後有人為了吊他這條大魚,暫停了一項一直實施的暗殺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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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某一日,封逸君第一次上奏,要查明多年前的一樁貶谪案,這案子起碼過去了十年,怎麽突然就翻出來了?而太子,竟然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對自家皇姐表示贊同,姬明玉大約知道其中有些彎彎繞繞。偏偏知道真相的幾人一個比一個嘴嚴,他雖然得了皇帝的應允可以接近太子,但他現在還沒有開始行動,因為他認為此刻的自己幫不到什麽忙。

他打聽不到任何消息,只能在案件過半的時候聽到一些風聲,和江湖盛傳的殺人女魔頭紅娘子有關。紅娘子是何人?專殺朝廷官員,通緝了三年多都沒有她的準确畫像,都傳說是只豔鬼。這次長公主和太子親查的案子牽涉到她,恐怕再厲害也要伏法了。

姬明玉不甚在意,陪着自己的小娘子去戲坊聽新出的戲曲。這戲曲可大有來頭,是女性領潮人的長公主親筆編寫,戲曲的主角都是欽點的。

難得長公主有這興致,大家自然該去捧捧場。

姬明玉在這裏見到了熟人,那日宴會上遇到的孔雀女,依舊拿鼻孔看人,不可一世得讓姬明玉一眼就看穿她的僞裝,真是讓人難以生出好感,這是四大家族中王家的王菲,因着王家和皇家一直有姻親,宮中王太後是她的姑奶奶,而王太後又是皇帝的生母,這王菲就讨到了一個郡主的頭銜。

姬明玉不想和她碰面,遠遠的繞開她找了一個包間。聽戲不是姬明玉的愛好,他不甚在意的邊看邊想事情,李佳穎和她的丫鬟倒是聽得津津有味。

這無非就是一個美人寵冠後宮的故事,這類型的他看得太多了。臺上演貴妃的那位戲子也不見得有多麽出衆,但是因為是長公主欽點,哪怕臺上是一個蹩腳的戲子,也得紅上好一段時間,他雖然不知道閨閣裏的事,卻也聽過長公主在閨閣裏的聲望,她說東,上京上至老妪下至女童都往東跑,這不僅僅是信賴,簡直是信仰!

“海~島~冰輪~初~轉~騰~”熟悉的唱腔,一樣不清晰地字眼,不能用似曾相識來說了,這分明就是《貴妃醉酒》啊!再聽“見~玉兔~……”姬明玉耳朵嗡嗡響,這不應該在這個世界出現,那是屬于他家鄉的!

姬明玉的手有些細微的顫抖,他開口鎮定的問:“這戲曲是鎮國公主一手編寫的?”

“當然!客官,您是不知道,臺上的旦角兒可是備受鎮國公主青睐呢,說不準兒以後我們戲班子還能托公主的福去宮裏唱一場呢。”那忙碌的店小二驕傲地插話。姬明玉敏銳的從李佳穎眼裏看到一絲不悅和暴戾。

姬明玉默不作聲壓下顫抖的手,貴妃醉酒的鄉音,怎能不令他激動,當然,他更激動的是,有可能遇到同一個世界的人。

姬明玉好像一瞬間愛上了戲曲,認認真真地聽到尾,當最後一個音節落下,他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澎湃,站起身吩咐了自己的随從,遞帖子到東宮給鎮國公主,要求一見,他猜想長公主若無事一定會來見他,便把李佳穎送回府上,一切就緒才快步走到約定的茶樓。

他等了半個時辰才看到一位蒙着面紗的女子從馬車上下來,看姿态應當是他要等的人。

這期間的每一秒都似一個世紀,或許這些年來在異世的孤獨已經刻進骨髓,如果真的遇到了同一個世界的人,那該是何等的幸福!

“不知公子玉邀本殿前來有何要事?”她冷淡地走到座位上,兩名比尋常人家的小姐都要體面的侍女立在她身後。

“今天在戲坊看到公主親自編寫的的戲曲,明玉覺得其中貴妃醉酒的部分比較奇特,打算給公主講一個其他的故事。”封逸君聽得茫然,不知道眼前的人在搞什麽名堂,但是她既然來了,自然要好好聽聽,見識一番公子玉的手段。

“這故事的主人公也是一位帝王和一位妃子,故事的名字叫做……烽火戲諸侯。”姬明玉中間停頓了一下,好讓自己緩一緩,看清楚接下來她的所有細微表情。

“啪!”最後幾個字兒聲音剛落,封逸君猛地站起來,衣袖翻飛也就算了,還帶倒了自己的凳子,驚得姬明玉一震,封逸君聽到聲響也是一個機靈,理智回歸。

姬明玉擺手,示意她先坐下,封逸君此時的激動心情和剛才的姬明玉是一樣一樣的,她們此刻的相遇,恐怕不是簡單的他鄉遇故知能夠說明的。

“潋香流盞,你們先出去吧。”封逸君坐下的第一句話是讓自己身邊最信任的兩個侍女出去守門,這就給了姬明玉更超過她們的信任。

兩名侍女不知道主子為何如此激動,但她們還是乖乖地退了出去,不說別的,今天如果太子跟她一同前來,封逸君也會同樣毫不猶豫的讓他也出去。

為什麽?這是一種別人永遠也達不到的信任,這種信任不僅來自于同一世界的歸屬感,更有心心相印的吸引力。對于除卻她們二人的任何人來說,這兩人即将進行的談話都是不可思議的。

“你是怎麽穿的,魂穿還是身穿。”封逸君剛才的僞裝瓦解,聲音急促,可見內心的興奮。姬明玉沒有像往常一樣揣摩旁人的小細節,她和封逸君呆在一起很安心,自然而然地卸下了防備。

“魂穿,過程不明,玩游戲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回事到了這。”姬明玉死得冤枉啊,就是玩個連連看,誰知道會換一副殼子。

“我也是魂穿,不過前世我已經死了,我在空中飄啊飄啊飄,後來卷了一陣龍卷風,我落地的時候已經在一個嬰兒的身體裏了。”封逸君并不怎麽郁悶,她是有幸再活一世,白撿來的。

她們穿越的時間比較相近,聊起來也沒有界限,回想了一番前世的風光和落寞,兩人之間仿佛有了一張萬能的通行證,以前認為應該規避的話題,認為涉及隐私的話,還有那些不能說的秘密,這一刻都找到了宣洩口。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神秘,查你的過去只有幾句話,雲兒還說地方上的信息不好查,特意加派了人手,還說什麽以後要把整個龍翊都攥在手裏。原來你竟然有外挂。”封逸君苦惱的把自己調查姬明玉的事兒當做笑話講。

“之前我處理過一部分,但是地方上的情報确實有纰漏,他那麽做無可厚非。”姬明玉已經平靜下來,看着封逸君的眼裏有幾分縱容。

“那你跟我說說你的目的。”封逸君樂呵呵的問,雖然也有幾分忐忑,覺得自己的問話太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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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馬上有封面了呦!好開森

推好友文《苗家靈妃》,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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