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衆人走遠，陪在李佳穎身邊的只留下了一個丫鬟，姬明玉才放開心神，“姑娘可是李大人的千金？不知府上…”姬明玉壓根不知道這姑娘是誰的孩子，今天受邀到場的李大人有兩位，他也摸不準是那個，說話自然說一半留一半，就等着姑娘自己接話，正好試探她是否對自己有意。
“東邊芙蓉街李府。”李佳穎從來沒想過自己不過參加一場宴會，竟然得了姬明玉的青睐，姬明玉，如她這般“足不出戶”的閨閣女子都知道，日後是有大作為的金龜婿，說實話，真的有些受寵若驚。
姑娘含蓄地道明自己的身份，姬明玉也不做傻，“改日明玉登門拜訪，還望小姐引薦。”
現在的姬明玉拜訪誰也不需要人引薦吧，他這麽說不過是為了告訴人家姑娘，以後我會去府上找你。
李佳穎臻首微點，頭上的藍寶石步搖随着動作搖擺，輕移蓮步回到自己的圈子裏。姬明玉望着那個方向暗暗失神，直到蓉親王前來邀他一同品茗。
“玉弟莫不是看上了人家姑娘？”文子期一開口還算給姬明玉面子，可偏偏姚羽晨是個不拘小節的，直接就說：“姬大人可是好本事，單刀直入啊，哈哈哈！”
姬明玉想起來自己不妥當的舉動，微紅了耳朵，不接姚羽晨的話，顧自喝茶。午後漸漸變弱的陽光打在姬明玉的臉上，細密的睫毛如同展翅的蝴蝶，臉上的絨毛亮晶晶的，整個就是一仙人，文子期不知何時看得呆了。
“人家都說文家玉面郎，今天一看，倒覺得姬大人更适合這玉字了。”姚羽晨沒頭沒腦的話驚醒了遐想中的文子期，相較于前者的坦坦蕩蕩，後者驀然有些心虛。
太子和長公主不知何時回宮了，他們聚在一起聊着未來和各自的工作，有人彈琴，有人舞文弄墨，太陽漸漸西沉，姬明玉坐着轎子重回姬府已是傍晚。管家來報，說是西街姬府上的姬康複大人來拜訪過，因為他不在，也就沒入府，搞不好明天還會來。
姬明玉乘着月色不明，勾起一抹冷笑，繼而溫和地說：“下次他再來繼續說本官不在，現在本官風頭太盛了。”
“是。”宋伯點頭稱是，他很佩服自己的主子，當年在南都，主子僅憑一己之力沒有沾染半分污穢，反而贏得了上下一致好評，他便知道這是個有本事的，盡管他比自己的兒子還要小上許多，對于他的吩咐，宋伯一直都堅信不疑，也從不多問，姬明玉正是看中了他這一點，足夠忠心。
“查一下芙蓉街李府。”姬明玉想起自己今天剛放的長線，未免有些冒險了。
“是。”宋伯的回答沒有絲毫遲疑，姬明玉走進房間，桌子上擺着簡單卻精致的晚膳，“都休息去吧，明早再收拾也一樣。”畢竟不是古人，沒有使喚人的毛病，姬明玉在府裏是一位難得的好主子，脾氣好，體諒下人，雖然沒多少人伺候，單個個都忠心。
宋伯帶上門，靜悄悄離開，大人喜靜，他的院子裏很少有人走動，除非必要。
姬明玉越來越依賴酒精，大概是壓力太大，大概是他越來越壓抑不住自己的心，那人還不知道他是個女人，大概也是不會愛上他的，當年的不告而別，他不知做何感想，或許會以為自己是個忘恩負義的，畢竟仰仗他的幫助，他才有了在上京過下去的物質，不管怎麽說，他哪怕不成功，也不能拖累了那人。
姬明玉從沒想過，假如，那個人同他希一樣，小心翼翼的維護着內心的神情，同樣打算保護他，看到他一步步離開該是何等的痛苦和幸福？因為愛人離開而痛苦，因為他有錦繡前程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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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這麽矛盾，希望自己愛的人脫離黑暗去往天堂，另一方面又自私的希望他能留下和他在地獄中依偎取暖。
誰都沒想到姬明玉辦事的效率如此之高，第二日便登門拜訪了李侍郎李大人，別看今天李侍郎的官職高，來日卻不一定比得過姬明玉，李侍郎不知他的來意，卻對他客氣有加，直到姬明玉說：“聽聞府上五位小姐個個是淑女典範，尤其是三小姐，精于琴技，不知明玉是否有福一睹美人芳容？”
李大人了解姬明玉的來意，非常肯定這兩人之前見過面，打算回頭問過女兒再做決定，所以他回絕了這個請求。
“小女今日陪她祖母去寺廟上香還未回來，不如改日再說。”
“也好，那明玉就改天再來拜訪。”
雖說這是一場低調的拜訪，但是，上京城只要在姬府周邊放有眼線的人都知道這件事，圈子就這麽大，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新晉公子玉看中李府小姐的事兒，傳到皇上耳朵裏也是早晚的事。
“我可是聽說父皇打算讓他做驸馬，他就算不知道父皇的意思，也應該明白，以他的身份，很大可能性無法做主自己的婚事。”着鵝黃色紗衣的女子一路澆花，旁邊跟着的黑衣男子托着放金剪刀的托盤。
“或許這公子玉聰明反被聰明誤也不一定，姐姐近日來為何對他如此關注？”黑衣男子的口氣很生硬，一聽便知是帶着情緒的。
“呵呵，你啊！還怕我被他拐跑了不成？”女子邊說邊彈了他的腦門一下，不甚在意地繼續澆花。“往後我可是要嫁人的，萬一嫁得遠了，看你怎麽黏我。”
“姐姐一直留在宮裏不就好了？我能養姐姐一輩子。”男子賭氣的話看起來有些幼稚，引人發笑，甚至女子只當做他對自己的依戀，孰不知，他眼裏閃爍的堅定和抿緊的嘴唇都是認真的。
女子仿佛聽見了笑話，笑得肆意道：“可別，若是你當了皇帝，我肯定要把皇宮折騰個底兒朝天，我還是趕緊把自己嫁出去，不禍害你，免得你到時候娶不上媳婦再來埋怨我。”真是美不過三秒。
男子只有陪她扯起一點唇角，怎麽看都牽強，偏偏女子當了真。
“殿下，皇上召公子玉入宮了。”
對，女子正是長公主封逸君，男子正是太子封雲。兩個人在人後的相處模式就是這般随意親和，長公主在人後就是一個對自己周邊神經大條的逗逼，太子也是一個會對姐姐撒嬌的弟弟。大家都生活在面具下。
報信的宮人說完話就退下了，封逸君把水壺放在托盤上，走到貴妃椅前坐下，封雲把托盤交給侍女潋香，才緊随着落座，親手斟了一杯溫茶推到封逸君面前。
“父皇此次大概要和他明說了，你猜他會不會答應？”封逸君端起茶杯沖封雲眨眼睛，古怪精靈的一點也不像外界傳聞中的高逼格鎮國公主。
“應當會。按照公子玉這麽久以來的神秘作風，不慕金銀，不求良田，不重權勢，他的目的應當非我們能憑空想像出來的，沒道理為了一個美人就冒着觸怒龍顏的危險，除非他想死，或者……”靈光一現，封雲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陰沉下來。
“或者什麽？”封逸君放下杯子，調笑着問眼前明顯心情不好的可愛弟弟。
“他想讓父皇覺得那個女人是他的軟肋。”封雲心頭一片沉重，身邊有一個非常高明的人，卻不知道他的目的，更別說分清是敵是友，換誰都不會輕松。
“賓果！不愧是我一手調教的，真聰明。”封逸君得意地眯起眼睛，惬意地享受着此刻的清閑。
姬明玉被傳召進皇宮，一路走來都沒遇到人，他低聲沖引路的德公公詢問：“公公可知皇上召明玉前來有何事？”
德公公一時不想多說，“公子到那便知，公子如今如日中天，以後定然有錦繡前程，切莫忤逆了皇上。”
錦繡前程？姬明玉心中不屑，說什麽未來，朝中還是有人能看的清形式的，以後做主的不會一直是皇上，他這個前朝舊臣有小部分幾率會被拍死在沙灘上，只不過大家都認為他機敏，能夠化險為夷，卻不曾想，萬一他本人不願意投靠太子呢，以後他想從朝堂全身而退呢？什麽前程，都會化為泡影！
“自然。”姬明玉規矩地跪在殿中，一直沒有聽到讓他起來的聲音，皇帝好像故意為難他，其實他也清楚，不過是他近日和李大人家的千金有些糾葛。
“聽聞姬卿有意于李侍郎家的千金？”皇帝開門見山。
“是。”姬明玉也沒有遲疑，率直地明言自己所想，讓座上裝模作樣的皇帝險些破功，這熊孩子，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真不知道是該贊賞，還是斥責，盡管他挺喜歡這性子。
“放肆！終身大事豈能兒戲，朕有意将公主許配給你為妻，你以為如何？”。封贏氣場全開，不怒而威，若是朝中那些老家夥，鐵定要馬上跪下該幹嘛幹嘛，別說娶公主這等美事，哪怕自請領板子也毫不含糊。
“皇上恕罪，臣心有所屬，前日蓉親王設宴，臣對穎穎一見傾心，恐怕沒有福份娶公主了。”姬明玉是誰？裝腔作勢一等一的高手，話裏壓抑的深情很容易讓愛過的封贏動容，他也年輕過，也愛過，自然知道那種非她不可，可是他是一個帝王……
“大膽！敢抗旨不尊，不怕朕砍了你！”封贏的聲音瞬間拔高，好像真的在為姬明玉的反駁而生氣。
姬明玉挺直腰杆，“今日皇上召明玉進宮商議，沒有直接下旨賜婚，臣不勝感激，如果皇上真的要罰，明玉心甘情願！”說完行了一個叩拜的大禮。
以他的聰明，沒有什麽好裝傻的餘地，不如說明了，既能消除皇帝的戒心，也讓他落下一個實誠的好印象。
“哼！還算有腦子，罰肯定是要罰的，扣除半年饷銀，沒意見吧。”封贏斜視臺下跪着的少年，眼底有着不易察覺的欣賞。
“臣謝過皇上。”姬明玉又是一拜，趴在地上的那一刻總算松了松神情，他如今的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行走，今天他是猜對了皇帝的心思，可萬一哪日他有所疏忽，可是要掉腦袋的。
沒有人知道他內心的翻湧，沒有人體會他的忐忑，沒有人看到他汗濕的後背。
這是一條孤獨而艱辛的道路。
“起來吧。日後可以和太子多接觸，未來龍翊還是要交到他手上，他需要人輔佐。”封贏不在意這句話是有多直白，他相信如姬明玉這般玲珑剔透的人兒，對這些一定不會驚訝，頂多奇怪自己如此信任他。
孰不知姬明玉連那一絲奇怪都沒有，按道理，皇上除了文太師和姚太傅，恐怕在朝中最信任的也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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