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雖然蘇靈知道現在的道士靠禦劍千裏已經不太可能，何況如今還有航空管制呢，随随便便在天上飛被舉報了可就麻煩了。

但眼下看到幾位穿着道袍背着劍的年輕道士開着越野吉普，還是覺得有些說不出來的喜感和違和。

他們總共出動了六個人，加上蘇靈和風潇以及可以忽略不計的蘇小邪，整好兩輛車坐得差不多。

蘇靈覺得人家開吉普違和，坐在他們這輛車副駕駛座的張青臨，則對兩人帶着個小奶娃很有疑問。

車子上路半晌後，終于還是忍不住回過頭道：“蘇姑娘風道友，你們帶着孩子會不會不方便？要是麻煩的話就不用跟我一塊去的了，畢竟孩子重要，先送你們回去。”

蘇靈看了眼坐上車就開始釣魚的蘇小邪，搖搖頭笑道：“沒事，我家這孩子挺皮實的，不用擔心。”

心說有些孩子可不是簡單的孩子，那可是半妖啊！

張青臨哦了一聲，不太放心地轉過頭。

他們的目的地是市西北郊，離市區有兩個小時。如今已經秋末初冬，晝短夜長，臨近目的地時，天已經快黑透了，只剩一點麻麻的光線。

“在這裏停下吧！”張青臨拿着一個羅盤觀測了片刻，吩咐道，“應該差不多了。”

這裏是村道，窄窄的一條道路通往山林深處。比起兩個小時前的城市喧嚣，幾乎是另一個世界，沒有路燈沒有霓虹，黑沉沉的天空下，寧靜得只有風吹草木的聲音。

蘇靈下車環顧了下四周，看到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舊民宅，但幾乎沒有燈光，奇怪道：“這什麽村子，怎麽感覺沒什麽人？”

張青臨道：“這裏叫青岩村，據說是因為村子裏近年經常發生一些奇怪的事，所以大部分的村民都搬出去了。”

蘇靈：“有邪祟出沒？”

張青臨搖頭：“這個也不是很清楚，他們沒請過我們長生觀，不過肯定是有問題的，不然那無支祁也不會往這裏跑。”說着揮揮手，“咱們進去吧！”

蘇靈點頭，看了眼趴在風潇懷中睡得香甜的蘇小邪，道：“風道長，也不知道要走多久，你要累了告訴我一聲，咱們換着來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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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潇還沒回答，張青臨道：“對啊，我們這麽多人，換着來。”

“……不用了，我力氣很大的。”風潇邊說還邊将懷中的娃抱緊了了幾分。

蘇靈笑了笑，又問張青臨：“張道長，無支祁逃跑是怎麽回事？”

提到這個，張青臨神色就黯然下來，嘆道：“無支祁關在觀裏的鎮妖池中，今日觀裏做法事，大家都去了前院，就只有我三師弟一個人守着。等我們做完法事去鎮妖池一看，無支祁早不見了蹤影，而師弟則倒在地上沒了氣。”

蘇靈知道這些道士師兄弟大多情分很深，就跟親手足差不多。如今太平盛世，遇到這種橫禍，他們肯定又震驚又傷心難過。

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想了想道：“今天我們抓到那個無支祁，直接将它打得灰飛煙滅，為你師弟報仇，讓他泉下有知死而瞑目。”

張青臨勉強笑了笑：“但願如此吧！”

一行人走了沒多久，本來的水泥村道就變成了坑坑窪窪的土路，周遭也愈發漆黑安寧，透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Ｙ森。

就在這時，旁邊黑漆漆的草木從，忽然劇烈顫抖起來，傳出一道尖利的笑聲，劃破了寧靜的暮色。

這笑聲實在詭異，像是指甲刮在黑板一樣，讓人心髒一陣不舒服。加上又是突然響起，一行人都吓了一跳。

幾個道如臨大敵一般，士立刻拔出劍，朝那草木大喝道：“什麽人！”

詭異的笑聲戛然而止，空氣恢複寧靜——除了那猶在抖動的草木。

“大師兄！”一個小道士低聲請示。

張青臨眉頭微蹙，将背後的劍□□，一道淩冽寒光頓時在暮色劃過。

他一步一步走上前，那草木也随之靜止下來。兩秒之後，一道黑影從裏面猛然蹿出，好在張青臨身手極佳，眼明手快地避開了。不過那黑影并沒有停下，繼續朝後面的幾人蹿過來，伴随着的還有一股撲鼻而來的難聞氣味。

眼見那黑影就要撲向蘇靈，風潇眼疾手快往前一站，将她擋開身後，準确無誤地一腳将其踹開。

那黑影被倒在在地，打了個滾，又開始發出咯咯的笑聲。

張青臨走過來，收了劍，搖頭道：“就是個瘋子！”

其他幾個人借着手電的光，也看清了滾在地上的黑影。

衣衫褴褛，頭發蓬亂，一張臉髒得看不清五官，眼睛呆滞渾濁，嘴巴微微張着還在流涎，身上散發了一股不知道多久沒洗過澡的惡臭。

可不就是個農村無人看管的瘋子麽？

雖然修道之人心性都比較淡定，但畢竟剛剛被吓了一遭，幾個人都有點嫌惡地啧啧了幾聲。

張青臨最為淡定，收好劍轉身：“別管了正事要緊，走吧！”

蘇靈也松了口氣，想到剛剛風潇擋在自己身前的場景，心中一暖，還有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悸動一閃而過，她低聲道：“風道長，剛剛謝謝你。”

風潇知道她在說什麽，搖頭道：“應該的。”

蘇靈心裏又是一跳。

媽的，最近心髒好像總是亂跳，也不知道是不是心律不齊，看來回頭得去體檢了。

地上的瘋子邊笑邊爬起來，跌跌撞撞往村口跑，嘴巴裏念叨着不知道什麽話。蘇靈回頭看了眼，就聽到一個模模糊糊的“死”字。

作為一個玄術界人士，她膽子一向是很大的，但不知為什麽，心髒就突突跳的有點快了。

果然心髒不太聽使喚了。

土路越來越坑坑窪窪，天也越來越黑。好在他們拿着手電，走得也還算順利。

周圍偶爾路過村民的房子，但都熄着燈，顯然是沒有人居住，這裏甚至連蟲鳴鳥叫，好像都比別處少。走了也不知多久，前面的路上忽然出現一輛吉普車，車子外還有兩個人，正打開引擎蓋在修車。

看到他們出現，其中一個直起身子，朝這邊招招手：“哎！麻煩幫個忙！”

蘇靈聽着這聲音有點耳熟。

走近一看，她眼珠子差點沒掉下來。這兩人正是江家兩兄弟。

剛剛招手呼喚的就是江河，他也借着手電的光，看到了蘇靈，一臉不可思議的驚訝：“蘇小姐，你怎麽在這裏？”

蘇靈道：“我來協助長生觀的幾位道長來這邊捉妖呢！”

“捉妖？！”江河臉色大變，一副吓得不行的樣子，“這裏真有邪祟啊？”

蘇靈嘴角抽了下：“有沒有邪祟先不說，大天黑的你們倆在荒村裏幹什麽？江總什麽體質，你們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江海直起身，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青岩村的村民都搬出去了，村子基本上沒什麽人，我們集團想着看這邊适不适合開發。正好今天有空，就和小河來這裏考察一下。沒想到車子壞了，這裏手機沒信號，叫不了司機和拖車，我們就只能自己試着先修一下，可半天都沒弄好。還想着是不是要過夜了呢！”

蘇靈想到他的純Ｙ體質，額角不由得跳動了一下：“你們應該聽過這裏發生過很多怪事吧？”

江海點頭：“所以是趁着天沒黑就走的，哪知車子忽然壞了。”

江河哇哇直叫：“別提多倒黴了，你不知道這裏天一黑多吓人，我都快被吓死了。要車子真修不好，我估計不等天亮，我都得吓死。”

江海輕笑：“你瞧瞧都多大的人了，膽子還這麽小。就算有邪祟，大哥也會保護你的。”

江河擺擺手：“不怕了不怕了，這又有道長又有仙姑的，有什麽好怕的。”

張青臨上前，捋起袖子：“我來看看吧！”

江河見他躬身檢查車子，還挺專業的樣子，笑道：“你們當道士的還有這手？”

張青臨淡聲道：“道士也得與時俱進。”

他兩個師弟給他打着手電，其中一個特驕傲地道：“我們大師兄會得可多了！而且是在讀博士。”

這幸好是嘴裏沒水，不然蘇靈覺得自己肯定一口噴出來。

江河比他更驚訝：“博士？這麽厲害，失敬失敬！”

張青臨倒是不以為意：“宗教學博士，專業對口。”

江河點點頭：“原來如此。”

風潇湊到蘇靈耳側，悄悄道：“我也會考到博士的。”

蘇靈：“……”

張青臨一言不發，低着頭搗鼓了一陣，直起身道：“你們去啓動一下，看能不能打火？”

江河趕緊跳上車點了火，車子發出呼呼的聲音。

他探出個頭，在黑暗中比了個ok的手勢，大聲道：“張道長神人啊，我跟我哥弄了半天沒反應，你這随便整兩下就好了，多謝啦，改天去你們長生觀燒香捐香火錢。”

張青臨退到路邊，搖頭淡聲道：“舉手之勞，不用謝。”

江海也道：“今天多虧張道長了，那我們先走了，不打擾你們辦正事。”

張青臨點點頭。

他上了車，江河緩緩開動車子，經過邊上的蘇靈時，空出一只握着方向盤的手，用力揮了揮：“蘇小姐，回頭請你吃飯啊！”

蘇靈見不得他嘚瑟，啐道：“趕緊走吧，小心邪祟出來纏上你們。”

江河一個哆嗦立馬坐正開車。

蘇靈又道：“這段土路坑坑窪窪的，小心點，要再弄熄火，就得等張道長出來了。”

江河：“放心，這段我慢慢開。”

送走了江家兄弟，一行人又繼續往山內走，一會兒就聽不到車子的聲音了。

眼見着夜色已經深不見底，周遭隐隐有Ｙ氣彌漫開來，而且越往裏走，Ｙ氣越重。

張青臨拿出羅盤，眉頭皺起來：“大家注意點，”

Ｙ氣和妖氣不一樣，妖氣是妖所生，Ｙ氣則是死人所化。蘇靈開了通靈眼，環顧了下四周，滿眼都是濃郁的黑霧，也不由得皺眉道：“這裏到底死過多少人？怎麽Ｙ氣這麽重？”

旁邊一個小道士道：“之前有考古隊來這裏考察過，挖出過一堆白骨，分析的結果說是這裏曾是古代埋葬戰俘的地方。”

蘇靈點頭：“難怪！”又問張青臨，“張道長，追蹤到那大猴子了嗎？”

“……”張青臨想到那天小團子把“大猴紙”拖到他跟前的場景，不由得有些好笑，果真是一家人。

他看了看羅盤，往前一指，“應該就在裏面。”

話音剛落，前方夜色中忽然發出一聲猿嘯，一道黑影蹿上半空，又朝裏面急速奔去。

幾個道士齊齊拔劍：“是無支祁！”

張青臨收了羅盤，伸手擺陣，六人禦劍朝前追去。

拿着烏木劍的蘇靈看着這幾道快要消失在黑夜中的背影，正要跟上，卻忽然感覺一陣地動山搖。

地震？

她停下動作，拉住抱着孩子的風潇：“風道長，小心！”

風潇将睡着的蘇小邪攏在外套中，乖乖蹲在地上。

前面的幾個道長也從半空下來，不知是被震下來的還是自己下來的，總之一時也停在原地沒有再動。

好在這地動山搖只持續了半分鐘，便只剩下地面微微的顫動。

這顫動很有規律，咚咚咚，像是訓練時整齊落地的步伐，只是力度更大，畢竟随着每一聲落地，地面都會微微顫動一下。

“小心！”

前面的張青臨大叫一聲，本來跟風潇一塊蹲在地上的蘇靈，看清了他們那邊的狀況。

只見黑色的夜空下，黑壓壓一片黑影出現在前方。因為有手電照明，影影綽綽中，那些黑影的輪廓倒能看得清幾分。

只見他們都穿着黑色铠甲，手持刀劍斧钺等古代兵器，走在前面的頭盔上還飄着紅纓穗。

這分明就是一只古代軍隊。

鬼兵！

蘇靈聽說過不少Ｙ兵借道的故事，戰死的将士化為鬼，變成Ｙ兵。這在玄術界不是什麽稀奇的事，但一下看到這麽多鬼兵，還是讓她震驚不已。

最可怕的是，這些鬼兵竟然直接就開始攻擊長生觀的幾個道長。

蘇靈提劍站起來，朝風潇道：“我去幫忙，你待在這裏看着小邪。”

風潇哦了一聲，抱着蘇小邪朝邊上挪動了兩步，複又老老實實蹲下，一只小鬼從地下冒出來，他頭也沒回一掌拍了個灰飛煙滅。

蘇靈跑上前，加入張青臨幾人。

這些鬼兵死了少說幾百年，戾氣沉積，如今個個都是厲鬼，加上人數多得數不清，跟打地鼠似的，打死一個又冒出一個。他們統共就七個人，根本應接不暇。

很快一個小道士就哭喪着道：“大師兄，符用完了。”

張青臨倒是一直沉着冷靜，吩咐道：“組陣！”

幾個道士立馬排列陣型，張青臨在最前面，拿劍在空中畫了一道金符，十幾個鬼兵頃刻間化成了灰燼。

蘇靈看着他們的陣法，本來是來幫忙的，這會兒有點孤軍作戰的感覺了。不過張青臨還算仗義，領着幾個師弟在前面打頭陣，沒讓她腹背受敵。

“靈靈，我來幫你！”

她正專心打鬥，剛剛戳死一個鬼兵，身後忽然冒出這個聲音，吓了她一大跳。轉頭一看，果然是風潇跑了過來。

也不知道他從哪裏摸出了個小孩兒背帶，将蘇小邪綁在了身上，空出了兩只手。

蘇靈在打鬥聲中大聲叫：“那你護着小邪。”

“沒事的。”他邊說邊從乾坤袋裏摸出一大疊符紙，扔給前面的道士，“幾位道友，用我的符。”

幾位道士伸手接住，随手扔出兩張，鬼兵瞬間就化為烏有。

一個小道士驚喜叫道：“風道長，你這符好厲害啊！”

風潇大聲道：“你們随便用，我這裏多着呢！”

幾個道士不免驚訝：這麽厲害的符紙，在玄術界一張只怕都難求，這風道竟然跟批量生産出來似的，可真是他們道士中的土豪了。

羨慕！

有了風土豪的助陣，蘇靈算是輕松了不少。只是這些鬼兵實在是太多，一時半會兒根本滅不完，時不時還冒出一兩個将領級別的，一下兩下也打不死。

為了快速消滅這些鬼兵，幾個道士也分散開來，淹沒在烏泱泱的鬼兵當中。

蘇靈都懷疑要被拖在這裏等到天亮了，只怕到時候拖都被這些鬼拖死。

就在膠着時，猿嘯聲又響起，蘇靈循聲回頭，卻見那無支祁從夜色中一閃而過，身後跟着烏泱泱一片鬼兵，朝村口的方向奔去，頃刻間就不見了。

她愣了一下，心道不好，那是江海江河的方向，要是他們還沒離開村子，那可就麻煩了。

“風道長，你留在這裏幫幾位道長，我去前面看看。”

風潇：“你小心！”說着又趕緊在她身上貼了張符。

蘇靈笑道：“你自己也小心，要打不過了就帶着小邪跑。”

其實她想說實在不行，把蘇小邪丢下也沒關系，畢竟小家夥可是徒手拖無支祁的怪力小妖，不過作為親媽這話說出來就太喪心病狂了。

她飛奔了一小段路，看到路旁坐着個道士，像是受了重傷。她停下來，用手電照明，走上前匆匆忙忙問：“小道長，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沒事吧？”

小道士用手擋住臉，搖搖頭：“一點小傷，我沒事，你去忙你的吧！”

蘇靈上下掃了他一眼，确定沒有大礙，才匆匆又往前跑，邊跑邊朝這小道士叫道：“你別離你大師兄太遠，一個人危險。”

小道士似乎是應了一聲，不過她也沒在意，一心擔心這江家二兄弟遇上無支祁。

跑了沒兩分鐘，忽然又是一陣地動山搖，她一個趔趄給摔倒在地，好不容易爬起來，卻根本站不穩，哪裏還能前行。好在旁邊有塊巨大山石，讓她緊緊抓住，不至于在地上亂滾。

就在這時，前方一陣光芒閃過。她看到一輛翻倒在地的吉普車，以及坐在地上的江海江河。

那金光正是江海手環發出來的。

無支祁被金光刺中，在空中打了個滾退後了好幾米，然後又躍上空中，張開血盆大口，長嘯一聲，朝地上的兩兄弟撲去。

江海牢牢将弟弟擋住，左手攔在額頭前，金光再次從手腕Ｓ出，只是這一回被無支祁完美避過，而且竟然還不怕死地撲上來抓住了他的手腕。

這種大妖通常兇悍無比，奉新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作風，根本不管江海那手環到底有多厲害，甚至是越厲害越要搏一搏。

妖力和手腕的法力相碰撞，那猿猴模樣的妖獸，發出痛苦的哀嚎，卻怎麽都不放手，它身後的鬼兵也助陣一般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讓着地動山搖更加厲害。

蘇靈大叫了一聲，可自己那點人類的聲音在這些咆哮聲中，就像是滴水入海，自己都聽不見。

她艱難地舉起烏木劍，想施法飛出去，可是身體搖晃得太厲害，半晌都使不上法力。只能眼睜睜看前方一陣金光閃動，無支祁被震出了十幾米遠，與此同時，江海也倒在了地上。看江河搖晃的動作，應該是昏死了過去。

倒地的無支祁顯然也受了傷，但是它并不罷休，站起身長嘯一聲，身形暴漲兩杯，巨大的妖力震動得周遭樹木狂搖。

它身後的鬼兵，仿佛被它這狂嘯聲給激發出更大的戾氣，腳步在地上整齊而用力地踏着。然後跟着前面的大妖，朝清醒着的江河撲了過去。

完蛋！

蘇靈用盡全身力氣施法驅劍，只是劍還未離手，動作又驀地頓住。

只見原本已經暗下來的地方，忽然金光大現，剛剛還被自家大哥護在身後瑟瑟發抖的江河，此時周身被金光環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