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灌溉敏感陰郁的金融總裁11
【原來是這樣嗎？全都明白了。是因為我的緣故, 所以才會産生這些變化。這一次一定能通關了, boss就是——】
墨綠色的筆記本上, 受傷的右手飛快記錄着蹩腳的字跡。
只有在副本臨近崩壞的時候才能記錄下來，這樣就能避開中央游戲的監控。
如果被催眠删改了記憶, 再次進入的時候只要看到就能想起來。雖然目前為止并沒有這種狀态, 但青年更相信未雨綢缪。
青年全神貫注，寫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一只冰涼有力的手抓住了他。
受傷的手讓他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那抓住他的人一頓，雖然怒氣沖沖, 但在幾息之間平息下去, 将他的手捧到唇邊, 輕輕地吹了吹。
“你想離開我？”林墨漫不經心地說，矜貴優雅的樣子, 仿佛并不放在心上。那冷靜自持的眉睫卻微顫, 并不如他的表現那麽無動于衷。
墨綠色的筆記本虛置一旁, boss先生對此不屑一顧, 只抓着那個言而無信的狡猾玩家。
青年的臉上沒有任何心虛緊張，溫和地看着他, 剔透的眼眸注視着人，仿佛徜徉在溫柔的月光下。
“并沒有。我愛你, 永遠也不會離開你。”
被直接坦然告白的boss先生看似平靜地站在那裏, 矜貴優雅的面容從容自若, 但他整個人都像是突然抽空, 靈魂僵硬得一動不動，被情人的愛語釘死在那一瞬，不願不能動彈。
他向來游刃有餘，英俊近乎多情的外表讓他對這樣的話毫不陌生，他完全知道怎麽從容應對。
不置可否說，是嗎？
或者輕嗤，這就想打發我。
或真或假地說，我也是。
但他一動不動，眉睫微顫，擡眼專注地看着那個人，看着青年溫柔的眼眸裏浮光清澈的神光。
“我會相信的。如果你欺騙我，就真的永遠也無法離開。即便我死。”
青年眼眸微彎，笑容清淺。
在氣場危險游刃有餘的boss先生面前，那個溫和的青年就像一陣風，輕而易舉傾覆一切自以為是的無堅不摧。
青年主動親吻了那喜怒無常、口是心非的boss先生，就像再兇戾的猛獸，主人也知道如何讓他聽話：“雖然你每次都這麽說，但是我喜歡聽。沈危。”
被拆穿了身份，Boss先生一動不動，只是抱緊他：“什麽時候發現的？”
“在下畢竟通關了三次，喜歡的人就算換了樣子，不會這麽久都認不出來。”
那句喜歡的人，讓男人的整個身體都像浸潤在微醺醉人的風裏，失去一切力量。
理智讓他清醒：“你在騙我，你只想通關，然後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裏。讓我永遠記得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去死。”
在說着殘忍的話，男人的聲音卻低沉溫柔，就像是已經明白，即便如此，就算餘生懷着憎恨等待，也只能無限縱容他。
那是我愛着的人啊。
“不會留下你一個人的人。”青年微笑，溫和地說。
雖然還不太了解游戲的機制，但是大致有一點很清楚了。
所有副本都只能被通關一次，一旦有人成功通關，副本就會關閉，boss也會随着徹底消失。
類比的話，就像是被超度的亡靈，執念消除就會消散。
“也不會讓你消失。”青年說，“雖然要冒一點險，但應該是能夠成功的。”
“你在說什麽？”boss先生神情微變，分開這個擁抱，緊緊盯着他。
青年是溫和的，剔透的眼眸就像是掌握着整個宇宙的奧秘，從來不慌不忙。
“做一個游戲吧，賭一下，下次見面，你還會愛我。”
Boss靜靜地看着莊家，一瞬不瞬，沒有自嘲，輕輕地說：“這不是必然的嗎？”
青年瞳眸微彎，盛着清澈的天光：“那你敢不敢賭，即便忘記一切，我也愛你。”
不敢。
直到現在，他也不敢确信，這個人是不是在處心積慮離開他。
但boss沉靜的眼眸看着他愛的青年，即便是假的也無所謂吧，如果這個人那麽想離開他，沖着這樣美麗的謊言，也覺得足夠了。
“好啊。怎麽賭？”
“只要副本通關，你就會消失。副本的能量是有限的，你不可能永遠留下我。下次副本被迫關閉重啓的時候，我也會因為通關失敗消失，會有新的玩家來攻略你。你明白嗎？”
“不會有。”男人笑容清淡高傲，這個副本只會有一個玩家，不會再有別人。
他們會一起長眠，永不分開。
青年眸光輕盈溫和：“我賭，我可以讓你離開這個副本。賭你，會再一次找到我。”
男人愕然。
青年垂眸看了一眼虛拟屏幕上的通關結束倒計時，微笑注視着他：“玩家蘇靈燃，自願将所有的愛意值饋贈給boss，并且，放棄通關。”
【嘀嘀嘀，】機械音，【無法識別處理的數據命令，請稍後，正在處理……】
漫天的玫瑰堆砌整個世界，傾塌的副本世界迅速關閉。
【判定，boss的愛意值灌溉完成。恭喜玩家蘇靈燃順利通關。】
他們站在結算的天秤兩端，boss腳下的陣法一空，墜落下去。
他沒有掙紮，隔着陰霾的蒼穹，凝視着高高在上溫柔的情人，一瞬不瞬，就像一生最後的一眼，直到被副本的玫瑰陰雲徹底吞沒。
“……我能問一下嗎？上一個玩家，他最後怎麽樣了？”
“……他跟我說，他愛我。我相信了。就算副本結束，我會永遠消失，也打算放他離開。但是，忽然有一天，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不見了。我什麽都想不起來，只知道，副本再也不會關閉了。他再也不會來了。”
【判定，玩家蘇靈燃自願放棄通關，副本銷毀重啓失敗，造成嚴重後果。啓動懲罰機制……】
傾塌崩壞的副本世界忽然一滞，在滿世界的玫瑰之中慢慢修複。
沈危、沐誠、林墨，凝聚boss最後執念的周林，還有青年所有的愛意，一并留在這個殘缺的副本裏，無知無覺的運行，等待着那個或許再也不會回來的玩家。
【玩家蘇靈燃通關失敗，抹消記憶，降為NPC。】
【任務：阻止任何人通關游戲。】
【懲罰條件：OOC，抹殺。副本被通關，抹殺。】
【懲罰期限：在失敗的副本銷毀之前，無限。】
青年眼眸溫和，對機械音說：“你們游戲對玩家真好。”
只是阻止別人通關的話，其實很簡單。比如，只要比boss更像boss，就可以成功誤導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玩家了。
但是，抹消記憶的話，計劃的執行力度就會大打折扣。
“我的劇情身份是什麽？”
【嘀。NPC蘇靈燃關鍵字——虛榮、拜金、不斷背叛。作為boss的初戀，在劇情開始後，阻止玩家灌溉boss的儲愛槽。】
“人設是黑月光嗎？真有趣。”
在宇宙的另一邊——
【ID寧雲斂數據異常，危險性升級，建議從低級副本遷進中級副本。完畢。】
【嘀。中級副本生成中，boss身份生成中，NPC生成中，劇情生成中……】
荒蕪的庭院裏坐着一個面容俊美銳利的青年，墨色冷靜的眼睛忽然睜開，面無表情的臉上，線條狹長犀利的眉眼淡漠無情，就像漫畫游戲裏走出來的死神，完美無暇到令人畏懼。
【我的愛人，叫林染。】他重新閉上眼睛，就像無知無覺的冥王，等着被喚醒。
【嘀嘀嘀，數據無法順利生成，數據無法順利生成……】
【更改。指定Boss的愛人，NPC命名林染。】
【嘀。數據順利生成。劇情順利生成。】
……
陸陸續續地玩家開始進入這個副本，九死一生铩羽而歸。
加密匿名論壇上，熱火朝天都是這個副本的消息。
“這個副本的難度太變态了吧。”
“是啊，是啊，幸好我有一張複活卡，不然稀裏糊塗就被發配去淘汰區，被大佬當成垃圾撿了。”
“我是不想再進去了。雖然boss林染好看的不行，但這個人設太可怕了吧，NPC把一半家産送給他，臨死前想聽一句我愛你，他都無動于衷，微笑說抱歉。瞬間我就不行了（一語雙關，擦鼻血）。”
“這算什麽，我前前後後用了三張A級道具才摸到劇情展開，成功結婚，結果因為那個恐怖的NPC，連boss林染的邊都沒有沾到，然後就因為破産gameover了。”
“等等，你們什麽意思？林染是boss？”
“怎麽了，小佬弟？”
“怎麽了，小佬弟？”
“怎麽了，小佬弟？”
——複制黨的刷屏。
“呃，副本的主題不是偏執嗎？我覺得，好像那個NPC更符合一些。”
“呵呵。要是那個變态是boss，那我一進本就該出現在淘汰區。”
“就是，到時候游戲就不該是中級副本，是地獄十八層副本！我要冒死投訴中央游戲，草菅人命。”
“說得也是，NPC那個樣子，儲愛槽哪裏還需要灌溉？”
……
蘇靈燃靠在夏日蟬鳴的樹上。
【嘀。恭喜NPC蘇靈燃，成功阻止副本被通關。請繼續努力。】
玩家攻略失敗，一切數據重置開始。
他知道自己是NPC，知道所處的世界的是個副本游戲，知道他的愛人是游戲副本裏的boss。
他必須一次又一次背叛他，因為，他是個不能OOC的NPC。
每次副本重啓是最幸福安寧的時刻，因為，馬上就要再一次見面了啊。
就像是等待奔赴一場約會。
“你也期待嗎？尋。”
【我的愛人，叫尋。是這個副本世界的boss，我生來注定背叛他、傷害他，直到被他憎恨、厭惡、漠視，棄若敝履，天涯陌路。然後，看着他被別人治愈所有我留下的傷痕。】
【但魔鬼給了我身為反派，理所當然的邪惡，我将不惜一切代價，讓所有觊觎者的目光離開他。】
紫陽花的汁液，塗抹在【永不删除的筆記本】上，字跡漸漸消失在月光下。
無論如何也無法寫上去的字跡，因為主人選擇了一張早就被書寫過的紙張。不能删除過去的痕跡，所以新塗寫的痕跡自動無效。
一次、兩次……無數次。
攻略者以失敗離開這個副本世界，在他們眼中美麗脆弱又無情的受害者，副本的boss蘇靈燃，平靜的面容緩緩露出溫和的笑容。
他眨眨眼，在副本即将重啓的最後倒計時裏，對從始至終不能回應愛意的青年伸出手。
“尋，真好，又只剩下我們了。”
青年俊美銳利的面容，像孤僻避世的貓咪，清冷安靜，溫柔地注視着他，任由他撫摸着自己的眉眼。
他笑起來燦若夏花星辰：“燃燃。停止吧。”
蘇靈燃剔透的眼眸寧靜，他的笑容向來清淺含蓄，不笑的時候，像溫泉水上的櫻花，靡麗又清澈的危險和涼薄。
溫和的聲線平靜，輕輕地說：“不可能。尋已經厭倦我了嗎？”
那美麗溫和的眼眸，安靜無聲地注視着，在他的眼波裏，無數為之魂牽夢萦的攻略者無聲無息倒在通往他的陷阱裏，就像四月的春風細雨裏，飄零死去的櫻花。
罪惡又美麗。
被他稱作尋的青年，這個副本真正的卻被所有人忽略的boss，專注地凝視着忘記了自己，也忘記了他的愛人。
“那個賭，你贏了。”
蘇靈燃溫和地看着他，并不明白他在說什麽。
“那時候我叫沈危，叫沐誠，林墨。和現在一樣，是副本的boss。你叫蘇靈燃，是一個化名林染的玩家。”
蘇靈燃神情安靜：“我是玩家？”
Boss先生溫柔地注視着他：“再打一次賭嗎？這次我賭，我可以讓你離開這個副本。堵你，下一次見面，不論換做什麽身份，都會再次愛我。”
蘇靈燃皎潔的面容上一絲情緒都無，安安靜靜地看着他，就像是看着終于要離開他的情人。
他的手指緩緩伸出，就像是以前一樣，溫柔地蒙上青年的眼睛。
那個人看不見他的時候，他可以格外善良。
“好啊。”蘇靈燃閉上眼睛，微笑着額頭相抵，像是微微倦怠，“你可以慢一點來，我有的是耐心。”
若是這個人永遠也不來，那一定是因為永遠還不夠久。
【嘀。倒計時結束，副本重啓。】
【嘀嘀嘀。數據異常，boss數據消失，副本無法繼續……數據重置，檢測到boss身份發生轉移，鎖定boss蘇靈燃。】
……
蘇靈燃在小鎮的孤兒院睜開眼，今夏不熱，連寒蟬都安靜。
他知道自己以前是個玩家，因為玩游戲太菜任務失敗，于是游戲懲罰他，淪落到在副本中扮演boss，被人攻略。
蘇靈燃：講道理。在下看上去像需要被灌溉愛意值的樣子嗎？你們游戲為了回收玩家的愛意值，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機械音并不回答。
蘇靈燃游刃有餘地在孤兒院長大了，因為成績優異，成功獲取到名流企業的資助名額，高考後順利考進藝校，進入俞氏集團名下的娛樂公司工作。
按部就班參加選秀節目，以blue組合成員出道。
然後，在劇情開始以後，結識自己的粉絲NPC莊婓越，在對方表示自己快死了，希望與自己談一場唯美的，金錢和愛情之間的交易，不，戀愛時，微笑着在協議上簽字。
蘇靈燃：這個NPC莊婓越也是跟我一樣被懲罰的玩家嗎？
【嘀。不是。目前觸發懲罰機制，從玩家變成boss的，只有你。】
“那在下真是榮幸，得以被你游這樣寵愛。”
機械音再次裝死。
按部就班地在克死第一任丈夫後，嫁給第二任，然後在他意外去世後，頂着衆人的懷疑，和蜜月時候認識的俞鈞結婚，完美完成連續克死三任丈夫的任務，等着劇情線開始。
不用想蘇靈燃就知道，他都頂着赫赫兇名了，還有人來娶他，肯定是玩家無疑。
這個懲罰副本比蘇靈燃想的簡單多了，他只要活到劇情線結束，全程對任何人鐵石心腸，就可以無腦完成任務，不被成功攻略。
【嘀。恭喜玩家蘇靈燃完成懲罰副本，作為副本boss，達成不可攻略成就。】
蘇靈燃一身輕松，坐上帶他離開副本世界的轎車。
車上很安靜，他撐着側臉，安靜地若有所思。
總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麽東西。
不過，會被忘記的，應該也是無關緊要的吧。
如果很重要，總會想起的。
他閉上眼睛休憩，等待着進入新的副本世界。
車窗外，道旁鋪天蓋地的紫陽花，無聲無息，又喧嚣熱烈，一直随他開到世界盡頭。
……
月光下，俞家的別墅。
黑白鍵的鋼琴，墨綠色的筆記本和滿屋子的紫陽花。
蘇靈燃緊緊抱着眼前虛幻的青年，他的心跳得極快，眸光剔透放空。
機械音OOC的警告被強行關閉。
“我攻略過這個副本，這個游戲，不止一次，是嗎？”
被幻覺拉進過去的時間線裏，蘇靈燃看到的一切，看到了他安靜瘋狂的愛情。
被他擁抱的系統先生，沒有戴那副金絲眼鏡，墨色的眼眸冷靜。俊美銳利的面容清冷，就像是漫畫游戲裏走出來的死神，淡漠無情。
系統先生沒有說話，只是慢慢将他抱緊。
他身上有紫陽花的香氣，淡淡的彌漫在蘇靈燃的身邊。
月光和微風下，滿屋子的紫陽花低語。
無論分開多久，都會再次相聚。
都會，再次與你相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