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冬苗原以為三人開車上路會更熱鬧一些……等等,這句話是不是有哪裏不對?
她盯着前方泛着刺目白光的路面, 輕聲笑了起來。
牧川:“姐姐在笑什麽?”
秦萌生:“姐姐在笑什麽?”
兩人同時開口, 又同時閉嘴, 不再搭話。
你看看, 你看看,這不又來了。
冬苗“啧啧”兩聲, “你們兩個怪怪的, 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麽?”
秦萌生放軟了聲音, 顯得自己格外無辜,“還不是牧川弟弟把我當作了犯人,句句逼迫, 如同審問, 唉, 我身體本來就不好,被他這麽一吓恐怕……”
牧川抱着胳膊, “哦?恐怕什麽?”
秦萌生眼鏡後的眼波柔軟, 他直勾勾地盯着冬苗的側耳,小聲笑說:“只怕要姐姐好生安撫。”
“嗤。”
冬苗瞥了牧川一眼, 只見他那張小白臉都快變成了黑炭。
他撇着頭,看着玻璃,嘴裏絮絮叨叨, 聽不清他一個人在自言自語說些什麽,倒像是蹲在牆角種蘑菇,畫個圈圈詛咒你。
冬苗心裏發甜, 不由自主地站在牧川這一邊。
“秦萌生,你正經些吧,別只會欺負人。”
秦萌生:“喂喂喂,姐姐,你這話就說的過分了啊,究竟是誰欺負誰啊?”
他雙手攥緊,嘴上含笑,眼神冷冷地瞥向牧川。
牧川身旁的玻璃上倒映着他的面龐,他似乎注意到秦萌生望來,嘴角一挑,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
秦萌生下颌繃緊。
牧川開口說:“姐姐,你對這位秦先生了解的多嗎?”
冬苗想了想,“雖然認識好久,但也不能說了解很多吧?”
秦萌生輕笑,“姐姐的話還真令人傷心。”
牧川冷着臉輕哼一聲。
秦萌生轉過頭,“怎麽了?你又對我看不順眼了。”
他無奈地攤了攤手,表現出成熟男人的大度溫和,在他這副舉動的映襯下,牧川就顯得幼稚了許多。
牧川黑白分明的眼眸含着冰,他将雙手插進衣兜裏。
“秦先生想要挑撥離間,以及抹黑我之前,不妨好好解釋清楚自己的收入來源。”
“你是做什麽工作,才能在這個年紀買得起這麽貴的表?”
表?
冬苗想要扭頭往後看,又因為在開車,只能就此作罷。
秦萌生低頭看了看藏在衣服袖子裏的金表,輕笑一聲,“你看的還真夠仔細的。”
“這也難怪,像你這樣的男孩子大概對名車名表以及名美人感興趣。”
牧川咧開嘴,笑容透着涼飕飕的嘲諷,“都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是不要再顧左右而言他了,你越是诋毀我,引開話題,就越是證明你心思不安,你沒藏着好意。”
秦萌生抿唇一笑,“這也沒什麽不能說的,我能掙錢罷了,至于我怎麽掙的錢……跟你有關系嗎?你這是嫉妒嗎?”
“哈。”牧川重重冷笑一聲。
冬苗被兩人吵得頭疼,“好了,好了,別說了,你們兩個都休息一會兒吧。”
她一聲令下,兩個人都乖乖聽從。
開了沒一會兒,冬苗就拐進了一家加油站,順便去了一下衛生間。
這裏的衛生間都是土廁所,泛黃的水被凍在洞邊,冬苗小心翼翼移動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滑進去。
她出來的時候開啓了一包濕巾擦手,眼角的餘光卻掃到一片黑影。
冬苗吓了一跳,立刻擡頭望去。
站在女廁所門外等她的人居然是牧川。
她的嘴角抽了一下,無奈說:“你是跟屁蟲嗎?怎們我上個廁所你都要跟着啊?”
牧川雙手揣進兜裏,慢慢擡起頭,“姐姐,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
他面色嚴肅,既沒有在她面前硬撩尬情話時的可愛,也沒有在秦萌生面前的局促幼稚。
冬苗呼出一口白氣,“他呢?”
牧川皺了一下眉,“去買煙了。”
冬苗:“咱們找個背風的地方說吧。”
牧川點了點頭,兩人順着廁所旁邊一條小路往下走,加油站後面是一片正在拆遷的村莊,北風吹過斷壁殘垣,發出嗚咽聲響,雪落在碎石瓦礫上,沉重又無聲。
冬苗低下頭,對着手心吹了一口熱氣,這才緩緩說:“雖然秦萌生說我們兩個認識很多年,但事實上,中間也分離了很久。”
“當初出院後,我們兩個的關系不錯,他來過我家寫作業看書,我去過他家打游戲。後來,我們上了不同的學校,我的高中要求住宿。所以,我回來的少了,跟他的交際也少了。”
“我以為我們兩個就要這樣疏遠下去了,可是……”
冬苗頓了頓,用腳尖蹭了蹭一塊瓦片上的積雪。
“可是什麽?”
冬苗仰頭望向他,卻發現即便他的眼睛依舊黑白分明,她卻有些辨別不出他的情感了。
輕盈的雪花落在他的鼻尖上,不一會兒便在他的肌膚上消融,化作一滴水貼着。
冬苗莞爾一笑,擡起食指輕輕點了一下他的鼻尖。
牧川一愣,眼中的神色瞬間變了。
他的手擡起。
她卻趕在他握住她之前把手背在身後。
“他在上大學的時候,又聯系上了我,還在一個小假期特地趕到我的學校來。”
牧川目光越來越沉。
“奇怪吧?”冬苗笑了笑,“我或許就是因為這個才如此抵觸他。”
“無事獻殷勤啊……”
牧川點頭:“姐姐做的對。”
“你也是一樣。”
他頓時傻了眼,差點一口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冬苗打擊他的積極性之後,繼續說起了秦萌生。
“此後,他就常常來找我,他的學校離我的學校并不近,跨越這麽長的劇烈,花了這麽多的路費,他想要從我身上得到什麽呢?我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
牧川的心像是被魚鈎挂住,那頭的魚線輕輕拽了拽,他的心髒就被魚鈎撕扯的疼痛無比。
冬苗的這番話不僅說明了她對秦萌生的懷疑,更表達出了她對所有人的不信任。
這裏當然也包括他。
她說幻覺的事情半真半假,不過是拒絕他靠近的借口。
他的所有告白,也被她用玩笑話一次又一次堵了回去,他的姐姐根本就從沒考慮過跟任何人在一起,那個被玻璃罩子罩住的世界裏只有她一個人!
冬苗側了側身子,盯着一座倒塌只剩一半的山牆,伸出手指揉了揉太陽穴。
“然後,有一天,他突然向我告白了。”
“雖然他長得不錯,脾氣也很好,跟我在一起的時候很溫柔,可是我的壓力極大,他追求我的那段時間是我病情又複發的時候,我頭疼欲裂,全身無力,想要惡心,甚至産生了奇怪的幻覺。”
“我拒絕了他,他卻不肯放手。”
冬苗捂着臉,“說實話,真的很讨厭,被人喜歡也是有壓力的,我只想要一個人好好待着,為什麽非要跟我談戀愛呢?”
牧川的臉色又白了一個色號。
“後來,或許是他見我實在抵觸他,他便慢慢退出了我的生活,重新站回到朋友的立場,我也總算是能夠好好喘上一口氣了。”
冬苗放下手,拍了拍衣服。
“姐姐你的感覺是對的。”
牧川低聲說:“我不能說的太多,只能說他很危險,姐姐還是離他遠一些為妙。”
冬苗轉過頭,見他垂眸凝視着自己的腳尖兒,眉宇間有一股難以排遣的郁悶,眉尾稍顯淩厲。
“他……我懷疑……”牧川聲音猶豫。
然而,還沒有等他說完,一個穿的破破爛爛如同拾荒者的男人,一手拎着一個編織袋,一手捏着一個白酒瓶,晃晃悠悠地朝兩人走來。
牧川脊背一直,立刻将冬苗擋在身後。
那個拾荒者越走越近,走到兩人身邊時,突然一個踉跄,摔倒在冬苗的腳邊。
冬苗想要俯下身,扶他一把,右手手腕卻被人抓住,那人把她拖了起來。
冬苗一臉疑惑,卻只見那個方才還搖搖晃晃像是站不穩的男人,突然一高跳了起來,直接沖兩人中間穿過,連編織袋也不要了,一路狂奔。
牧川眼睛一眯,直接追了上去。
冬苗想了想,像是想到了什麽,突然伸手到兜裏摸了摸,卻發現她自己的錢包不見了。
“小偷!”冬苗喊了一聲也拔腿追了上去。
她飛奔一會兒,突然意識到了自己一直以來塑造的坐在辦公室,還不怎麽愛運動的文員身份背景。
于是,她的速度便慢慢緩了下來,不一會兒便被牧川拉下了。
眼看着牧川就要追上了那個小偷,前面的胡同裏卻突然鑽出來一個秦萌生。
秦萌生擡腳便踹了小偷一腳,小偷骨碌骨碌在雪地上滾了幾圈,接着,迅速爬起來,繼續跑。
牧川還要追,卻被秦萌生攔住了路。
牧川冷冰冰地注視着他,“讓開。”
秦萌生退後一步,将這條僅僅能容納一人通過的小路讓開了半臂距離。
然而,此時,巷子裏已經沒有了那個小偷的身影。
冬苗捂着腰“呼哧呼哧”追了上來,一邊說着“自己老了”,一邊故意摸了摸根本沒有冒汗的額頭。
秦萌生與牧川對峙。
牧川毫不客氣問:“為什麽放走小偷?你們兩個難道是一夥的?”
秦萌生微笑,“即便是你牧川也不能血口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