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車外的白雪如同被撕碎的羽毛，一層層壓下, 不一會兒就在前擋風玻璃上蓋了一層。
因為這層雪, 車內的光線暗了下來。
秦萌生往後一靠, 笑說：“解釋, 解釋什麽？牧同學似乎忘了，我也是你的同學, 當然也有相關的人脈。”
所以是警局的人告訴給他的？
牧川冷白的臉上沒有表情, 他單手操作手機, 發送了一條訊息出去。
秦萌生歪着頭笑了一下，“你是在求證嗎？”
牧川将手機塞進兜裏，蒼白的手指握緊舊紅色的圍巾, 指尖陷進毛線中。
秦萌生随口說了一句：“這條圍巾是你在警察學院就帶着的吧？又掉色, 又起球, 你還沒有扔掉嗎？”
牧川沒有說話。
秦萌生轉過頭對冬苗說：“姐姐，你看他不理我, 可不是我欺負他。”
冬苗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 “秦萌生，我勸你善良。”
秦萌生低頭笑了一聲, “好，既然是姐姐的要求。”
冬苗重新開車上路，雪卻越下越大, 像是不斷垂下的絲絨簾幔，遮住司機的視野。
車越開越慢，冬苗甚至都有些不敢開了。
牧川緩緩道：“我覺得, 還是應該找地方停一停，昨天就已經是暴雪黃色預警，現在已經轉為橙色。”
他目測了一下道路邊的積雪，“估計再晚些時候就要變成紅色預警了。”
冬苗嘆了口氣，“我出門前該好好看看的。”
她左右望了望，沒看到什麽有建築物的地方。
秦萌生抱着胳膊說：“繼續往前走，雪太大看不清楚，前面不遠有個農家樂。”
牧川的指尖在玻璃上敲擊，發出“噠噠”的聲響。
他問：“這就奇怪了，你怎麽會對這裏的環境這麽了解？”
秦萌生：“偶然，純屬偶然，畢竟……我之前來過這裏。”
冬苗小心翼翼開着車，腳一直踩在剎車上，好不容易移動到路旁一家農戶前。
那是一間大院子，院子後方的平臺上則有一間大瓦房，棗紅色的瓦片上覆蓋着積雪，煙囪冒出縷縷白煙。
“這個時候還有人嗎？”冬苗喃喃自語。
秦萌生：“有的，因為這附近有一個景區，所以，這裏的農家基本上都把自己家搞成農家樂，夏季人多的時候招攬游客，冬季沒人的時候自家生活。”
冬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她轉過身，看了一眼秦萌生和牧川的打扮，無奈地捂住額頭，“我說你們兩個……就不怕凍成狗嗎？我穿羽絨服都嫌冷，你們兩個居然就穿着大衣跑出來了！”
牧川：“非但不冷，我還很熱。”
他看向冬苗，微微一笑，“因為你在我的心裏發熱。”
我滴媽耶！
冬苗捂住臉，哀嚎：“又來了！”
秦萌生誇張地抖了抖手臂，“哈，哈，真是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情話啊，我可真是見識了，原來天才牧川也有不擅長的方面。”
牧川揪了揪劉海兒，遮擋住臉上的尴尬之色，淡淡道：“這不是很正常？畢竟，每個人都有不擅長的地方。”
秦萌生剛要開口說話，就被冬苗打斷了。
冬苗毫不客氣地吐槽他：“你可得了，這一路上就聽你在瞎掰掰，賤兮兮地挑釁人家，秦萌生做個人吧，欺負比你小的讓你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秦萌生氣了個半死，怒極反笑：“姐姐，你把心生偏了吧？”
冬苗一拂頭發，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嚣張模樣，“哦？是嗎？可是，我的心本來就是偏的。”
牧川偷笑。
冬苗瞪他：“你以為自己就沒錯了是不是！”
兩人各打五十大板。
“沒空在這兒跟你們侃大山，既然煙囪裏冒煙，說明裏面有人，我先下去看看。”
她的視線掃過二人，沒好氣道：“你們兩個矜貴的大少爺好好在車上坐着，穿的這麽少，就不要下來亂跑了。”
她說着便拉開了門，卻被迎面撲來的雪花糊了一臉，頭發被風吹得張牙舞爪。
牧川捏住差點飛進自己嘴巴裏的頭發，躍躍欲試提議：“姐姐，我去吧，我身體健康，我抗凍。”
冬苗回身瞪了他一眼，食指抵在他的額頭上，将他探過來的身體重新塞了回去。
“老老實實的。”她又警告似的瞪了兩人，“這雪不知道要下幾天，你們可都要好好的。”
“尤其是你，你不是病的厲害嗎？”
牧川一愣，立刻捂着嘴大聲咳嗽起來。
冬苗輕笑一聲，狠狠地關上了門。
牧川摸了摸額頭，似乎能摸到她殘留在他肌膚上的溫度，忍不住傻笑起來。
秦萌生瞥了他一眼，下一刻就打開了車門撲了出去。
“冬苗，我陪你！”他像是乳燕投林般雀躍地撲了過去。
牧川：“……呵！”
他坐在座位上想了一下，狠狠一錘大腿，立刻推開門，頂着暴風雪朝兩人離開的方向追去。
風太大，夾裹着大雪片子拍在臉上，猶如刀割。
雪地過于松軟，一腳踩進，便深陷其中，好不容易拔出，另一腳又陷了進去，不一會兒，雪就把腳底的溫度帶走。
他裹着大衣，匆忙前行，好在院子的大門是開着的。他邁進去，發現站在院子臺階上的冬苗和秦萌生。
兩人正對着瓦房門口說着什麽，瓦房的塑鋼門開了一半，主人探出腦袋，屋子裏熱氣不斷溢出。
牧川剛走到近前，還沒聽到他們說什麽，就好像商讨妥當了。
冬苗轉過頭，見牧川站在臺階下，熱情地揮了揮胳膊。
“快進去吧，我去把車開進來。”
她的手縮在羽絨服的衣袖裏，露出被凍的發紅的指尖。
牧川連忙上前幾步，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指尖。
溫暖的體溫傳遞到她的身體裏，她全身暖洋洋的，像是泡進了熱水裏。
冬苗眯起眼睛笑了一下，“快進去吧，別感冒了。”
牧川：“我陪你。”
“不用了。”
“我只聽我女朋友的。”他一本正經道。
冬苗：“……”
她笑眯眯地把手指掙脫出來，雙臂拉開，驟然拍向他的臉頰。
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她兩掌用力地把他凍僵的兩頰往中間擠。
“你想得美，居然想要騙我做你的女朋友。”
冬苗松開手，他的臉紅紅地回複原狀。
果然是年輕人，臉上滿滿的膠原蛋白。
冬苗忍不住又捏了一下，把他往房門方向推，“快進去吧，我去開車。”
她轉身下了臺階。
冬苗冒着風雪走到車門旁，剛剛打開車門，彎着腰想要進去的時候，她的後背突然多了一大坨熱乎乎的重量。
牧川彎着腰，貼合着她的身體，抱住她。
“喂，你……”
他的唇貼上了她的臉頰，冰涼的唇上似乎還帶着冰渣雪沫，卻有一股熱度順着她被吻到的地方蔓延到全身。
牧川側過臉，笑吟吟說：“姐姐，這是回禮。”
一瞬間，冰雪仿佛消融了。
牧川把愣住的冬苗推進車裏，自己則上了一旁的副駕駛。
他捏着劉海兒上的被凍出來的冰，低聲說：“我做不出來自己呆在溫暖處，卻把姐姐一個人扔到屋外開車的事情。”
他抱着自己打着哆嗦，卻依舊對她笑着，“無論有多冷，我都陪着姐姐。”
他怎麽可以這麽暖，這麽犯規啊！
冬苗嘆了口氣，目光柔軟下來。
“你這人……可真是拿你沒辦法。”
牧川眨了下眼睛，“姐姐是不是對我心動了？”
冬苗沒有說話。
牧川垂下眼睫。
唉，又失敗了。
冬苗耳朵上的雪花耳墜輕輕搖晃了一下。
“嗯。”
他猛地擡起頭。
冬苗專心致志地把車開進院內停好。
“姐姐答應了！”
冬苗立刻否認：“我可沒說。”
“可是，姐姐剛才嗯了。”
她把鑰匙拔出，轉頭面朝着他，輕輕笑了一下，“我只是在回答你上一個問題而已。”
上一個問題……
——姐姐是不是對我心動了？
——嗯。
他的眼中一瞬間像是被夭夭的桃花擠滿。
“姐姐——”他拉長了聲音，像是打出的鮮奶油，又像是小奶貓軟綿綿的撒嬌。
他伸出手，指尖偷偷掐住她的衣袖搖了搖，笑容明朗，“小姐姐，是答應了我了吧？”
“都說了，不是。”
他的手指又扯着她的衣袖，動作可愛又綿軟，就像是在用自己的小短毛磨蹭主人的貓咪。
“苗苗姐。”
冬苗一本正經地板着臉，“再叫一次。”
牧川眨了一下眼睛，露出青澀又期待的笑容，“苗苗。”
他想了想，突然低下頭，用自己的腦袋蹭了蹭她的肩膀，然後側着臉仰頭看她，奶聲奶氣——
“喵？”
媽呀！
冬苗忙捂住鼻子，臉頰發熱發燙，腦袋裏就像是灌了美酒。
她突然伸出手，蓋住了他濕漉漉的眼睛。
“保持好你的高冷！不要再這樣了……”
她的聲音有氣無力，小聲嘟囔：“你別太得意啊，我是有些對你心動，但只有一丢丢，只有一丢丢！”
“要想我當你的女朋友……還早的很呢。”
姐姐害羞了。
牧川勾起唇角。
沒關系，只要姐姐的玻璃罩子裂開一道細縫，他就敢一頭紮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