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個小時前,陸鳴還覺得徐鷗十惡不赦,萬死莫贖,一個小時後,他已經開始覺得徐鷗和藹可親極了。

畢竟徐鷗騙的人不止一個,還騙了陳訾,騙了乒乒,騙了鹿山其他的成員們,現在陸鳴跑了,徐鷗可能還在收拾殘局,對着人一個個解釋,陳狗那爆脾氣也不好控制,算是已經得到報應了。

相比之前,梁晔生的謊言讓他崩潰得多。

“怎麽會這樣?”他坐在副駕駛上,怔怔地看着那兩本既熟悉又陌生的結婚證,“你不會是去做的假證吧?”

梁晔生又很無奈地瞥了陸鳴一眼:“那你去報警。”

除了這一句,梁晔生又不說話了,而且他還選擇了最有理由的時候,他在開車。陸鳴也只能被束縛在座位上,看着梁晔生沉默的側臉,一路駛進夜色裏去,看得差點就消了氣。

“梁晔生,”陸鳴陷入了更深層的迷茫,“你怎麽就不喜歡說出來呢?我心想也沒人拿刀逼着你不讓說話吧?”

在陸鳴那裏,表達感情從來就不是一件稱得上有一點困難的事情,他哪怕想藏着,也會在極短的時間裏迅速暴露。可梁晔生好像不一樣,梁晔生主動會說的事情少之又少,需要陸鳴用盡力氣去撬,才能看見蚌殼裏的珍珠。

“是不好意思嗎?”陸鳴坐回去,不遮擋梁晔生的開車視線,一個人自言自語,“這也沒什麽需要不好意思的啊。沒離婚不是挺好的嘛,不過我記得我簽字了啊……”

前方出現紅燈,梁晔生剎車停住,陸鳴看着紅燈發了幾秒的呆,突然靈光一閃,明白了過來:“我知道了!是你不願意簽字對不對?你舍不得了。”

梁晔生這時候倒是願意說話了,可卻是反駁的內容:“當事人不在場,手續本來就辦不了。”

陸鳴哦了一聲,又問:“那你後面也沒跟我說啊,啊對,你還騙我,在乒乒樓下的時候,你說離婚證在你那裏。”

梁晔生又開始專心他的開車事業了。

陸鳴問不出個結果來,心裏憋得像個氣球一樣爆炸了,而且為什麽梁晔生現在還一副裝死的樣子,明明是他做錯了好麽?

陸鳴索性拿出手機來,開始發消息。

他剛發出去,梁晔生的衣服口袋裏的備用手機就開始震動,梁晔生騰出一只手去按了幾下,還好設置了靜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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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幹什麽?”梁晔生問。

“你又不肯說,”陸鳴說,“我又想不出來,那我只好去問我的騙子婚姻咨詢師了。”

小L老師在他這裏的評價持續走低,可他卻愈發地喜歡找小L老師說很多無聊的事情。這個人總有着時不時的刻薄,又老是罵陸鳴,陸鳴自己都搞不清楚,怎麽還沒有拉黑這家夥。

陸鳴又把結婚證翻開,快兩年前的照片了,相紙上的陸鳴笑得比他想象的還要開,梁晔生在旁邊,看起來很溫柔。

“我都還在想,這次去複婚,要重新拍照,我該穿什麽衣服去。”陸鳴說,“我還覺得我的頭發顏色需要重新染一下。”

小L老師不知道怎麽回事,一直沒回複陸鳴,陸鳴放下手機,開始自己琢磨。

梁晔生簽字了嗎?陸鳴覺得梁晔生沒有簽字,他剛才沒有承認,說是因為陸鳴這個當事人走了。可是,好像也沒有否認?

陸鳴覺得頭都要痛了,他只是一個沒什麽智商的人,可卻碰上了梁晔生這種史詩級的難題。

“這會兒安靜了,”陸鳴越想越忍不住抱怨,“剛剛在餐廳親我的時候就挺明目張膽的……”

最後菜也沒有吃完,梁晔生只是說不是他想的那麽回事,車都開到一

半了,突然讓陸鳴打開面前的儲物箱。

陸鳴突然靈光一閃,明白了什麽,他又提出來一個假設:“離婚……啊不,假離婚的那一天,你來找我,沒有跟我說,是因為你就不想真的就這麽離了吧?”

畢竟那時候,他們還處在吵架的狀态,陸鳴總是說蠢話,梁晔生又是個不說人話的,要是三言兩語又吵起來,可能陸鳴那性格,第二天真的又要去一趟,把手續給辦齊全了。

突然出現在乒乒樓下,卻找不到理由帶陸鳴回去,還不肯說出真相,結果編造出了虛空之中的離婚證。

“沒有想過不告訴你,”梁晔生終于說話了,“一直沒想好怎麽說。”

梁晔生倒是真的想過,做兩本假的離婚證來忽悠陸鳴,可是思考了一下,這只會讓他的愚蠢行為變得更加不可救藥,一路推到深淵裏去。

梁晔生想,也許自己不适合搞科研是有原因的,他可以解答具體提出的問題,卻無法找到一個完美的選題方向,也不能清楚地跟人闡述他的想法,他需要被陸鳴這個自己都不成熟的人帶領着,才緩慢地完成愛的課題,兩個人都只能堪堪拿到及格分。

車停好了,他們到樓上去,可陸鳴還是不想放過梁晔生,他跑回房間去,拉開抽屜,又帶着一個小物件回來。

“你看,”他展示給梁晔生,那枝蠟雕出來的玫瑰,“你看你是不是很喜歡我。”

梁晔生卻反問他:“你知道為什麽會送你這個嗎?”

陸鳴一愣:“啊?這還有什麽理由?”

果然是不記得了,梁晔生說:“兩年前,咖啡館,我坐的那張桌子上,有一枝粉白色的玫瑰,一擡頭就看到你了。”

梁晔生平時,也并不是會送這種浪漫禮物的人,會去提前準備這種東西,只是因為他遇到陸鳴已經兩年。

而陸鳴只是一個不會記得任何紀念日的笨蛋。

“我真忘了。”剛才還想要質問的陸鳴苦着臉,“哪天啊,我就記得見到你的那天很熱了。那兩周年的時候我們在幹什麽?”

梁晔生說了一個日期,陸鳴又努力回憶起來:“在,在上床?”

他對這個倒是印象很深,梁晔生那天在床上異常地強硬,他被搞得射了好幾次都沒結束,最後被抱到浴缸裏的時候,嗓子都有些啞了。那時候他還想,操,這分手炮的質量也太過硬了一點。

梁晔生說:“我的确不知道怎麽告訴你。”

陸鳴繞過茶幾,和梁晔生坐到一起,他又忍不住去拉梁晔生的手,梁晔生比他高,手也大一圈,會讓陸鳴覺得暖和。

“一定是我一直太主動了,把你給慣壞了。”陸鳴輕輕咬了梁晔生的手指一下,“你真的很不好哄,我忘記了紀念日,你不告訴我,又不高興,那有什麽用。”

總是如此,受傷不告訴他,因為受點輕傷陸鳴就反應大得不行,不想讓陸鳴知道,可是陸鳴真的完全不知道沒關心,又一個人生氣;離婚也是,那天不告訴陸鳴,後來也不告訴陸鳴,因為陸鳴一定會問為什麽,而梁晔生需要說:“因為不想分開。”

陸鳴意識到,這樣的話對梁晔生來說不太容易。

“我很生氣的。”陸鳴還在跟梁晔生強調,“徐鷗和陳狗現在立刻搞基了我都沒這麽生氣,我們還要在一起很多年的,你不能一直讓我猜吧,人老了智商會降更低的!”

陸鳴不想再來第二遍了,這一次就把他折騰得更慘,他以前自由得很,合租的群居房地下室都住過,也不是沒有吃過苦,可是現在他變得挑剔,乒乒的狗窩他住不下去,新租的房子他睡不安穩,他只想和梁晔生住在一起,早上醒來的時候,也躺在床上牽着

梁晔生的手,胡說八道着讓梁晔生別去上班。

梁晔生看起來,似乎也終于準備說點什麽了。

“以後別哭了,”梁晔生說,“你哭起來也不好看。不要總是想一些無聊的事情,我很愛你。”

陸鳴那些不安的想法,變成了驅動梁晔生的能量源,讓梁晔生意識到,陸鳴需要的不僅僅是表面事件的澄清。陸鳴像是一只憑着本能行事的小動物,天然地親近着愛人,原本應該給他很多顯而易見的愛,讓他活在自得的快樂之中。

不僅要告訴他那些龃龉都是誤會,比如和同事的關系,更換工作的原因,消失幾天的理由,還有烏龍的離婚證,陸鳴還需要一些別的。

“我沒想過要跟你分開,也分不開。”梁晔生說,“有點痛,別咬了。”

陸鳴覺得他應該再咬一口來以示懲戒。

所以他側過身去,跟梁晔生接了一個長長的吻。

而這一次,終于沒有不長眼色的服務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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