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chapter6
管韌傑定定的看了盛澄三秒,輕笑:“那好,那就讓我看看,盛小姐帶了多少誠意來。”
盛澄搖搖頭,舉起酒杯,就着喝了一口,唔,入口辣烈,一點不綿軟,她不喜歡:“不着急,時間還早,不如咱們先拉拉家常,如何?”
這倒是有意思了,管韌傑低頭啜了口酒,不置可否:“盛小姐想說點什麽?”
“不知道管先生喜不喜歡看電視劇,我這個人,平生沒什麽大的嗜好,偶然喜歡看個電視,放松心情,調節身心嘛,你說不對對?”
管韌傑不知道盛澄葫蘆裏賣得什麽藥,只笑了笑,并未接口。或者,盛澄也不需要他回答什麽。
“前幾天看了一部宮廷劇,還不錯,嬛嬛之後難得的良品,演員不錯,服裝造型也花了心思。哎,你別說,裏頭有個女演員,我印象特別深刻,演的是什麽角兒來着?!”思索了片刻,盛澄拍掌而笑:“想起來了,演的長公主嘛,皇上的頭生閨女。也是個苦情的角兒,喜歡的人死了,又被皇上逼着嫁了不喜歡的人,最後抑郁而終了。”
管韌傑在聽到盛澄提長公主的時候,臉色猛地一變,但很快,又恢複正常。
但盛澄是誰,她跟在陸之淵身邊也不長,滿打滿算也不到三個月。可這小三個月她身邊接觸的全是演技派,這位管先生,表情轉換太過僵硬,演技太差。
不過,眼下可不是關注他演技的時候:“長公主那角色,是個配角,出場了五六集就領了盒飯。可我就喜歡這個角色,覺得那姑娘演的真好,把長公主的絕望和無奈演的淋漓盡致。這年頭,難得有既有長相又有演技的女演員了。我還特意去百度了一下,姑娘人美不說,連名字都好聽,叫唐詩。只是可惜了,姑娘一身好演技,出道也不少年了,淨是各個劇組混臉熟了。”
說到這兒,盛澄停了下來,拍了拍腦袋:“哎呦你看,管先生,我這人就這樣,打開了話匣子就收不住。你不要怪罪啊。”
管韌傑仔細的打量盛澄。
坐在他對面的姑娘,二十多歲的模樣,很瘦,但并不嶙峋。五官不算驚豔,但很有韻致。她臉上一直挂着笑,乍一看上去,明媚無害,但管韌傑看的分明,她的笑容沒有落到眼底。反而她黑沉沉的眼睛裏,帶着憐憫和洞明。一時之間,管韌傑竟有些狼狽。
他穩了穩心神,到底抑制住了心頭翻湧的情緒:“盛小姐說這些,究竟是什麽意思?”
盛澄突然就有些乏味,其實她并不喜歡兜圈子,但國人做事強調婉轉,開門見山神馬的容易傷害到對方的情感,尤其是,這個對方在某些時候很脆弱。但圈子兜的多了,就容易讓人忘了重心。
“也沒什麽意思,就是剛好得知,這位漂亮的唐小姐其實并非單身,而她的未婚夫,剛好不好,就坐在我對面。”
管韌傑悄悄的攥拳,手掌內沁出了汗,潮潤而濕熱。小詩入行之後,他們有意隐藏關系,從未在公開場合有任何互動。但顯然他忘了,這個世界上沒有藏得住的秘密。
“你想做什麽?”涉及到心愛的未婚妻,管韌傑再也不能淡定。
盛澄反而淡定了。這才有趣嘛,勢均力敵的對決,才又讓人繼續下去的欲望。
觑了眼自己修剪的圓潤幹淨的指甲。其實她一直覺得自己的手生的挺美來着,之前宋幕還誇她,說她的手有做手模的前途。這會在在燈光下,她竟然發現自己手竟然幹燥皴裂的厲害。果然,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美好的日子過慣了,跟着陸之淵做起了小助理才幾天,她的手就先抗議了。
盛澄大的缺點沒有,走神絕對算得上一個,尤其是不分場合的走神。管韌傑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她的回答,有些惱意,聲音也大了不少:“盛小姐。”
被打擾的盛澄摳摳耳朵:“這麽大聲幹什麽,還沒聾呢。”
說完了,又暗暗提醒自己,這不分場合走神的毛病是該改改了,輕咳了一聲,道:“之前有人和我說,不知道管先生你背後有多大的後臺,腰板挺的真直。可要我說,後臺再硬,也比不過孤注一擲,你說對不對。”
中國人有句老話,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這句話放在管韌傑的身上,算不得十全十的應景,倒也體現了七七八八。
管韌傑和唐詩,很早以前就認識,初中的校友,高中的同班同學。管韌傑家境普通,但自身努力,大學讀的不錯,在B市也排的上名號。唐詩則不同,家境優越,高中的時候學了表演,藝考很成功,進入了夢寐以求的表演學院。
唐詩很久以前就喜歡管韌傑。少年時期的管韌傑,穿白色的襯衣,騎着自行車穿過校門口的林蔭道,風吹得他後背的襯衣鼓起來,笑的時候比陽光還要燦爛。
唐詩喜歡管韌傑,沒有人知道。因為喜歡,所以格外關注,所以知道管韌傑需要的不是戀愛,而是安靜的讀書環境。這份感情一直埋藏到他們同去B市讀書。
像所有戀愛的情侶一樣,他們在一起後經歷了許多的甜蜜,也經歷了情侶必有的吵架,但感情一直很好。
唐詩讀的是電影學院,學的是表演。那裏,最不缺的,便是一張好容顏和金錢。大學四年,眼見着班級裏的同學紛紛有了出路,只接過幾個小角色的唐詩終于急了。
那段時間是他們最黑暗的時期,暗無天日的吵架耗費了他們太多的精力和情感,彼此間疲累的夠嗆,但誰也舍不得分手。
唐詩游走于各個劇組之間,而他,拼了命的工作。沒辦法,或許以前唐詩家裏還能有所幫助,但因為投資不當而負債累累的唐家,已經拿不出足夠的金錢來支持女兒追求夢想。唐詩唯一能依賴的,就只有他這個男朋友。
再後來,陰差陽錯,管韌傑成了現在的管韌傑。舉着高倍攝像頭游走于城市之間,拍攝照片,然後等待交易。賺得的錢,大多用于唐詩的戲劇打點。他們沒有充足的資源,沒有足夠的資金,只能用這種方法,買通一些人,獲得一些小角色。
這次也是陸之淵不走運。管韌傑和唐詩因為唐詩與前公司解約,急需大筆資金,正一籌莫展的時候,陸之淵主動送上了門。陸之淵啊,這可是陸之淵,這條大魚怎麽能放過,自然要死死的咬住!!
管韌傑此時已經明白,今天的交易,主動方不再他,而是在他對面這個看似無害的女孩身上。
管韌傑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那還是入行不久,有位行裏的前輩說的。他們這條路并不好走,并不是每個人都很好說話,有時候碰上了硬茬,吃虧的還是自己。
想到這裏,管韌傑心頭狂跳。但讓管韌傑沒想到的是,盛澄并沒有說什麽威脅的話,而是遞給了他一張名片。
他盯着設計典雅的名片,上面優雅而飄逸的字體,讓他有些發蒙。
“楊晶晶你知道嗎?”盛澄問他。
管韌傑無聲的咽了口口水:“當然知道。”怕是當下,國人沒有幾個不認識楊晶晶的。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出道的楊晶晶,憑借一部古裝劇紅遍大江南北,十多年屹立不倒,是國內有名的電影大咖,雙料影後。前幾年結婚後漸漸淡出熒屏前,往幕後發展。但任是誰提一句楊晶晶,圈內圈外,都要恭敬的喊一聲晶晶姐。
“楊晶晶結婚後相夫教子,鮮少再有作品。不過她名下的工作室,一直作品不斷,而且口碑很好。最近她的工作室有一部新劇,楊晶晶親自做制片人,投資陣容不用我說,你也能明白。這張是她工作室的名片,事情圓滿結束後,會有人給唐詩打電話。憑着這張名片,會有人安排她試鏡。要是唐詩争點氣,被簽下來也未可知。”
管韌傑舉着這張薄薄的名片,卻像是舉着泰山般沉重。他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聲音都顫抖起來:“你······”
“既然要做交易,自然要夠分量,否則這交易,也就沒意思了,你說是吧?”盛澄涼涼的說。
管韌傑小心的将名片收起來,他能想象,小詩看到這張名片後,會有多激動。那可是楊晶晶啊,多少人仰望都仰望不到的楊晶晶啊。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小的U盤,推到盛澄面前:“盛小姐盛情,我卻之不恭。這裏是盛小姐要的東西,請驗收。”
盛澄倒也不客氣,直接從随身的包裏掏出一個小巧的筆電,插上優盤,一張張看過來,擡起一張清透的臉:“倒是沒錯,的确是我想要的。”
管韌傑笑出聲:“盛小姐,我們這行,也是講究職業道德的,不會騙你的。”
職業道德?道德是用來做什麽的?還不是用來破壞的!盛澄合上筆電:“當然,我相信管先生的人品,正如我相信,這張名片的既然送得出,就能收的回一樣。剩下的事情,就不用我教你了,陸之淵那裏來的人,你知道該怎麽處理。”
管韌傑點頭:“當然。”他手裏有兩份照片,盛澄一份,另一份,自然是留給陸之淵的。不把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大家都明白的道理,他不會不明白。
盛澄把筆電重新塞進包裏,拉上拉鏈:“交易結束,我想和管先生之間,也沒有再說下去的必要了。自然,萬一哪天運氣不好碰見了,我不會和管先生打招呼,管先生也不必寒暄。你要記住,咱們之間,從未見過!”
盛澄話裏的意思,管韌傑明白的很,他站起來:“慢走,不送。”
管韌傑看着盛澄的身影,還是按捺不住,出聲叫住了她:“盛小姐。”
盛澄落在金色門把上的手微微一頓,她回過頭:“怎麽?”
管韌傑斟酌了一下:“盛小姐為什麽會這麽做。”他不關心盛澄為什麽來拿他手裏的照片,知道的越多,意味着承擔的風險更重。他關心的是,盛澄為什麽會給他名片。既然是交易,按照市場來就好了,金錢是最好的解決辦法。盛澄根本沒有必要提供人脈資源。
盛澄輕笑,眨了眨眼睛:“如果我說,我是真的欣賞唐詩的演技呢?!覺得她這樣一顆明珠被塵土掩埋了着實可惜。而且我特別崇拜伯樂,看的多了,自己也想做伯樂,找一下自我滿足感。”
她插科打诨,管韌傑知道她是不想多說,但他依舊感激,臉色也鄭重起來:“無論如何,盛小姐,多謝。”
人有時候就這樣,明明打定主意不要在理,卻總是因為突如其來的事情而改變心意,盛澄看着管韌傑,說道:“管先生,我欣賞你的堅持,卻對你的行事作風并不茍同。你目前做的一切,無論是對你,還是對唐詩,都不是最好的選擇。”
其實管韌傑很好看,面如冠玉,溫文儒雅,更難得是,眼神依舊幹淨無暇,甚至有些幼稚的執拗。這樣心存正直的男人,獲悉就是唐詩依舊堅持的理由。
但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很多時候,高回報意味着高風險,不知什麽時候,危險就會降臨。
這個道理盛澄懂,管韌傑也懂。
“盛小姐,你說的,我會認真考慮。”管韌傑認真起來,有些嚴肅:“無論如何,我還是要說,謝謝你。事情我會好好處理,不會令你失望。”
盛澄微笑,開門。這一次,沒有回頭。
管韌傑看着重新合上的門,跌進柔軟的沙發裏,眼睛裏的頹喪一覽無餘。他這樣一動不動的待了很長時間。許久之後,他摸了摸安靜的躺在他口袋裏的名片,重重的吐了一口氣。
或許是時候,結束這種生活了。
不過,就算結束,也要等他見完那個人。他低頭看一眼腕表,還有半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