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職業忽悠

幸福地過了個好年，駱羽新一年的生活依舊很規律，除了上課便是練球。

張帆和陳銘對這次冬季集訓成果都很滿意，多名教練的指導和密集比賽的壓力幫助駱羽取得了很大的進步：她不僅将幾項技術磨練得更精進成熟，對各類來球的處理也越發合理灑脫，最難能可貴的是小姑娘變狡猾了，打球開始給人下套，稍不留神容易被她帶溝裏去。

但今年注定不太平靜，為了備戰來年奧運，各項籌備都正式啓動，陳銘最近感到尤其頭疼，他深深地懷疑駱羽是不是進入叛逆期。好不容易入選了全國青少年集訓計劃名單，幾乎等于半只腳踏入了二隊，卻因為“集訓時間和升學面試有沖突”這種理由而拒絕的，除了駱羽還能有哪個奇葩！打着球上個初中而已，非得考最好的實驗中學是什麽追求啊！陳銘本還想再做做駱羽思想工作，卻見小姑娘一臉淡定毫無商量餘地，只能咬着牙向中心說明了情況，又惹來一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關心。

沒與馮心怡同行前往兩江訓練基地的駱羽，則一心一意準備着升學面試。雖然早已因為成績優異拿到了小學校長的推優函，但為了穩妥起見，她還額外申請停了半個月的隊內訓練。待順利參加完中學考試再次歸隊，駱羽則發現陳指導也毫無商量餘地的，将她同時報上了7月U13少年乒乓賽北方賽區及8月U15青少年錦标賽的市隊名單。這也意味着，駱羽整個暑假都必須在高強度集訓以及四處奔波比賽中度過。

此時距離7月的少乒賽開戰僅剩不到二十天。好在陳銘也不是那般泯滅人性，将駱羽報在了團體次主力位置，比賽強度較主力馮心怡略低。但如同先前市錦标賽中東區隊的處理辦法，駱羽依舊以直拍身份參賽，因為國內各項賽事對直拍或顆粒膠選手有着硬性規定。

馮心怡結束集訓從兩江基地歸來的第三天，便又風塵仆仆地随隊前往了濱海省乒乓球基地。姐妹倆的久違重逢竟然是在高鐵上。雖然馮心怡見到駱羽很是高興，但實在疲累還沒說上幾句話，她便沉沉睡去。

濱海省乒乓球基地坐落于濱海省某縣裏，高鐵到了省會還得再轉車走近兩小時的高速。此次比賽市隊運動員、教練及隊醫總共十六人，陳銘索性包了輛車浩浩蕩蕩地往比賽基地趕。

隊伍報到注冊完畢，當天下午又緊接着進行了第二代身份證和骨齡檢測 ，市隊運動員全部順利地通過了測試。運動員們熟悉完了場地，還必須再臨時抱抱佛腳準備第二天的文化課考試，若是考試無法通過将同樣無法參加比賽。駱羽對文化課不太擔心，趁着馮心怡埋頭苦讀，決定跟陳銘出去跑步，雖然小縣城并沒什麽可逛的。

從基地出發向南跑了近三公裏公路，兩側已經是廣袤的農田。傍晚時分，霞光映照着綠油油的麥田，伴着晚風傳來陣陣蛙鳴。

“陳指導，我想吃西瓜！”駱羽突然開口說道，伸手指向不遠處小河畔的一片西瓜地，圓滾滾的大西瓜們長得很是喜人。

“什麽玩意兒？”陳銘還沉浸在難得的文藝氣氛中，冷不丁地被駱羽出聲打斷十分錯愕。

“西瓜！”駱羽執着于西瓜，一臉期待地望着陳銘。

這什麽倒黴孩子！陳銘簡直欲哭無淚，認命地四下張望開始尋找瓜農，但光禿禿的田埂上哪有半個人影。

“你倆幹啥呢？”一個中氣十足的男聲突然在兩人身後炸開，充滿着濃濃的鄉音。

“大爺，我想吃西瓜！教練不給買！”駱羽回頭望向聲音來源，一個坐在摩托三輪上的老頭。老頭身穿老頭背心頭戴草帽，扶着車把的指間還夾着煙頭，此時正一臉警覺。

“小女娃是來比乒乓球的？”老頭将兩人上下打量了遍，聯想到縣裏這兩天多了不少運動員的事兒，好在陳銘與駱羽都穿着市隊運動服及運動鞋，身份還是挺明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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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駱羽點了點頭回道。“大爺您知道瓜是誰家種的嗎？教練要買瓜。”剛才還控訴着陳銘不給買瓜，現在就變成了教練要買瓜。

“就俺們家種的！”大爺突然咧開嘴笑了，原本冷硬的面部線條也變得柔和起來。“俺剛看你們倆這樣還以為要偷瓜呢！小女娃打球不容易，大爺送你個瓜吃！以後拿世界冠軍！”說着拔了三輪車鑰匙，就領着兩人往瓜田裏走。

“大爺您別破費。”陳銘趕忙出聲制止熱情的大爺。“索性這樣我跟您買幾個，但我只帶了整錢。”

大爺擺擺手沒接話，直接帶着駱羽挑西瓜去了。一口氣挑了十來個，大爺直接讓陳銘和駱羽上車連人帶瓜送回了基地。大爺利落卸完瓜擡腳便走，還是與陳銘幾番推搡不過最終勉強收了錢。這一夜，苦讀的馮心怡見到自己最愛的西瓜很驚喜，其他參賽隊伍也沾光享用了這些可愛的西瓜。

華文勇是主動請纓下鄉，來報道此次少乒賽北方賽區賽況的。起初還被主編念叨他騙報社出差費，這青少年比賽有什麽值得專門報的，但華文勇卻執意要來這一趟。自去年在市錦标賽上初見駱羽，他一直關注着她的發展，甚至連條線上相熟的老劉和大李都沒有告訴，生怕驚擾了小姑娘的安靜成長。此次聽聞駱羽代表市隊出征少乒賽，還是因為華文勇去中心找熟人葛大姐拿球票，倒是驚喜地再度得知了她的近況。中心對這顆有個性的新星早已很關注，畢竟“那個要考試不參加集訓的小孩兒”實力難得出衆，也确實特立獨行了些，聽說連尤指導都問起過她。

今年的比賽恰巧與少運會撞車，國家隊隊員都拉去封閉集訓而無法代表各自省市隊參賽，按理說是很容易出成績的一屆，但市隊的運氣卻不太好。女線頭號主力馮心怡由于先前集訓而相當疲憊，比賽興奮程度并不高，跌破眼鏡地僅僅止步八強賽，而男線二號主力蔣智昊更是在小組賽中不慎拉傷了肩部，遺憾地退出後續比賽。賽前被各種看好的市隊男女單打陣容，最終殺入四強的竟然只有魏清源與駱羽。

但男子單打決賽中，魏清源由于壓力過大而連連出現失誤，最終不敵東道主濱海省隊的楊磊，僅取得亞軍。市隊此次單打的奪金希望，便全部集中在了駱羽身上。

陳銘敏銳地發現，駱羽的比賽情緒也并不高，四分之一決賽與半決賽都打得有些迷糊，完全失去了小組賽第一場的銳利風範，甚至可以說駱羽是越打越懵，能闖進決賽真是全靠老天保佑。再這樣下去別說單打決賽鐵定要丢，團體賽可能都保不住。越想越急卻察覺不到問題症結，陳銘下定決心必須得找駱羽深談一次。

“駱羽，這幾場比賽什麽感覺？”陳銘在駱羽面前坐下，緊緊地盯着小姑娘的雙眼。

“沒什麽感覺。”駱羽也感覺到，自己這幾場比賽明顯不甚積極的表現。“只是……覺得乒乓球不像以前那樣有趣了。”駱羽漸漸比得多了，甚至看對手引拍姿勢，就能料到這一回合将怎樣接發球又将如何進入相持。随着可預測的越來越多，原先因不可知而帶來的趣味性也就越來越少。

“不能這樣！小羽你得調動起來。”陳銘焦急地搓着手。“不然真的要輸了！大家準備了整整一年，現在就剩你還有拼的機會。”

陳銘在腦中瘋狂搜尋着各種解決途徑，突然興奮地一拍大腿：“如果你贏了這次的單打和團體，我讓你跟着男隊訓練！”覺得沒意思的話……那就換個思路，換些全新的對手！男運動員憑借身高力量優勢，不論是臺面照應面積還是回球跑動空間都遠勝于女運動員，選用技術也有着許多區別。跟着男線訓練，對駱羽來說将是一個嶄新的體驗。

“真的嗎？”小姑娘顯然也被這神來一筆的提議引起了興趣。“可以和清源、智昊他們一起練？”有些懷疑于陳銘的可信度。實在是陳銘食言的風險幾率看着有些大。

“真的。”陳銘也從剛才天馬行空的提議中冷靜下來。“但是，得等8月錦标賽比完後才開始，那個成績也不能馬虎。”隊內訓練往往并不是單向的，突然調整駱羽可能也會對其他隊員産生影響。

“一定！”駱羽點了點頭，認真地向陳銘保證道。接下來的比賽中駱羽遵守了自己的許諾，又變回威風凜凜的小殺神，一舉拿下了女子單打冠軍，也頂替了馮心怡的主力身份出征女子團體賽，以4:1将女子團體冠軍也收入囊中。

全程跟蹤駱羽比賽的華文勇，感覺這幾天的大起大落比看奧運比賽還刺激，稍一思索醞釀便是一篇賽事通告，雖然最終只發表在體壇周報乒羽版不起眼的角落裏，但是華文勇一貫的激揚風格。文章以整整兩句闡述了對駱羽未來成長的期待，雖不是長篇累牍，但相比男子部分的寥寥幾筆，已算是着了許多筆墨。

随後8月在江城市舉辦的錦标賽上，駱羽更是如開挂般自小組起場場生屠對手，直通決賽無一敗績，又與馮心怡等人并肩協作力克了上屆冠軍江南省隊，再下錦标賽女子團體冠軍。大殺器駱羽經此雙役徹底成名，又經過幾家聞風來的體育媒體宣傳，很是刷了一把令人聞之色變的存在感。

小魔王完成了布置的任務，快樂的找陳指導兌現承諾去了。張帆聽聞此中曲折倒是很自豪，表示駱羽很有乃師當年風範，畢竟當年大魔王打遍女線無敵手很是寂寞如雪，也跟着男隊訓練過一陣。

陳銘內心其實很忐忑，根據以往的選拔辦法，少錦賽單打冠軍可以直接入選國家二隊，但不知是不是駱羽拒絕了全國青少年集訓的選調，中心遲遲沒有發布選調她入隊的決定。

面着不省心的徒弟，陳銘只覺內心相當苦逼卻無人傾訴，硬着頭皮召集兩隊教練組開了個短會，宣布了将駱羽移至男隊訓練的決定。好在其他教練并未有太大反對，大家都感覺以駱羽的現有水平再呆在女隊并不合适，即使略有擔心的也僅是男女交往之類的問題。陳銘對此還是很放心的，畢竟小姑娘一心迷技術，這方面完全沒開竅。

情況過了明路，駱羽自中秋後便正式跟着男隊訓練。陳銘也跟駱羽三令五申過紀律，那就是絕不搞特殊化，駱羽包括多球練習及步伐練習在內的基礎訓練量與其他男運動員是一樣的，相較于駱羽之前的訓練量有了很大提升。盡管先前張帆與陳銘對駱羽的技術要求就是按照了男線，但隊內個人對練中駱羽仍受到了很大的沖擊。僅僅與同齡男運動員相比，身體能力的天然差距便已成為了無法逾越的鴻溝，中遠臺互拉的力量與球速差距更加明顯。更可怕的是，青春期發育後這種力量懸殊将進一步擴大。

但駱羽卻不曾氣餒。因為在她看來目前的這些差距，依靠她身體協調性和路線預判計算能力，還是可以彌補的，但這前提是必須打得充分積極，要更好地把握落點，更果斷地改變球路，打出更高質量的球，駱羽覺得自己要走的路真的還很長。

作者有話要說： 男女隊一同訓練，在有些省隊是有的。倒不完全是我瞎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