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國家二隊

駱羽在男隊訓練不再像以前女隊實力遙遙領先，甚至她在女運動員中堪稱佼佼的速度及力量優勢都不再是優勢，即便如此小姑娘依然覺得挺高興的。

她自身的積極性也着實帶來了諸多顯著的進步。在張帆看來，才短短幾個月，駱羽的球變得更刁鑽霸氣，除了原就兇狠的前三板，發球搶攻節奏變得更快更無所畏懼，整體戰術思路也更肆意随性。可以說，駱羽對乒乓球的理解更深了。

不知何時開始，張帆和陳銘早已不将駱羽當作小孩來對待，在比賽中必須全神貫注投入，因為稍有不慎就可能被駱羽狠狠伏擊。張帆也越來越經常地陪駱羽進行多球練習，用不同速度、落點、旋轉來形成很多組專項訓練，比如擺速、搓中拉下旋、擺短搶攻、發球接發球。大家彼此都知道，當意識已經足夠，仍是需要大量練習将每個動作牢牢地融入血液。

寒冬臘月裏，國家二隊組織的全國青少年集訓再次啓動，協會終于公布了選調部分省市隊運動員計劃名單。不同于半年前的那次集訓，選調了夏冬季集訓尖子及重大賽事名次靠前的運動員參與，雖然與二隊一同訓練，但實際調入與否并不确定，完全根據二隊所派駐考察教練的意見。這次名單十分簡潔，除二隊的全體運動員外，每個省市隊指定選調人員僅一名，外加技術打法配備幾名，地點則定在了鄰省的訓練基地。

最值得注意的，是通知的最後一句——“根據集訓安排，本次各省市隊選調運動員符合條件的，可參加與國家二隊的入隊交流賽，交流賽名次靠前者，經公示無異議者，将調入國家二隊。”這次集訓将舉辦正式入隊交流賽，選拔優秀的運動員調入二隊。

這次從市隊選調的正是駱羽。發出通知到報到日期間的間隔并不長。所幸這次集訓時間沒有與駱羽初中第一學期的期末考撞車，不然以這小姑奶奶的性格還真可能再次放棄。

同駱飛夫婦商量後，張帆主動接下了送駱羽前往基地報到的重任。作為建國以來歷史最悠久的訓練基地，張帆還未退役時，也在這個訓練基地度過了很多個寒暑。正巧一隊因備戰奧運也在基地訓練，張帆出發前和女隊隊長蔡爽約了時間，打算送完駱羽再與後輩們敘敘舊。張帆絲毫沒有介紹雙方認識的想法，現在這樣的時機對駱羽不算公平。

“東西都拿了嗎？”張帆拎出背包遞給駱羽，伸手關上了轎車後備箱。“還有缺的打電話說。”

“嗯。”駱羽點了點頭背起包，主動抱了抱張帆。“張指導我走啦。”

“去吧。”張帆拍了拍駱羽的肩，目送她跑進那再熟悉不過的訓練館，驀然生出了不少感慨。駱羽在這一年裏個子竄了許多，追趕上她恐怕只是早晚。這次集訓結束，小姑娘很可能就要入選二隊踏上國際賽事的征程了。

雖然是第一次來訓練基地，駱羽依着張帆先前的指點倒也十分順利地找到了報到處。一路摸到分配的宿舍，駱羽發現先到的室友已經安頓好了。根據到手的秩序冊來看，她的室友叫宋依依，是一名來自申浦市隊的削球手，作為打法配備人員入選此次集訓。收拾整潔的床鋪上放着好幾只毛絨娃娃，駱羽一見海綿寶寶不禁莞爾。

“呀！你就是駱羽？”從浴室跨出的嬌小姑娘突然驚呼出聲，濕漉漉的頭發還滴着水。“大家今天都在讨論你呢。”

“你好。”駱羽聽見動靜趕緊将背包放下，全不在意宋依依的後半句。“我是駱羽。”

宋依依倒是細心地發現了，趕忙向駱羽道歉。“沒別的意思，實在是你今年兩場比賽的表現都太驚人啦！丹江省隊的劉千惠你記得伐？她就非常佩服你。”宋依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露出兩顆小虎牙。“都想看看你到底是什麽樣的呢！”

“長這樣。”駱羽有些摸不着頭腦，伸手指了指自己。“沒什麽特別的啊。”

“哎唷，你好有趣啊。”宋依依繃不住開始哈哈大笑，自來熟地上前挽過駱羽的胳膊，拉着她往客廳走。“吃面伐？我吃不慣白饅頭，出發之前我媽給我帶了能做兩頓的菜，今天外面挺冷的，要不我們別去食堂了，一起吃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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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羽突然發現自己從剛剛進門到現在，貌似忽略了什麽重要情況。客廳茶幾上的電飯煲、雞蛋、番茄、青菜還有面條，都是宋依依從申浦市背過來的。

“嗯……我都行。”駱羽雲裏霧裏地應了下來，又稀裏糊塗地跟着宋依依吃了一頓熱乎乎的面條。深入接觸以後，駱羽慶幸地發現宋依依愛玩愛笑也非常愛吃，是個性子很活潑簡單的姑娘，看着個子嬌小可人，實際比駱羽還大兩歲，卻很奇妙地選擇了走削球這條頑強打法的道路。

很多快攻選手最頭疼的便是削球手。削球手往往如蟄伏的蟒蛇，在漫長攻防回合中等待對手率先沉不住氣出現失誤，抓住機會便是一擊必殺。但這在駱羽看來并非無法破解，有策略地調整球落點遠近消耗削球手體力的同時，增加力量和速度将球拉高再伺機爆沖。駱羽自己都沒意識到，直接跳過放短球這樣的柔和應對，她的技術偏向正日益男子化，意識風格也越發積極兇狠，得益于近一年內奮起直追的身高，她對球臺的照顧面積也進一步擴大。

駱羽更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多有名。正式集訓的第一天，當她與宋依依一同走進訓練館時，四面八方瞬間投來無數或好奇或探究的視線，差點把駱羽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而這次的集訓也确實與普通集訓不同，僅分為了兩部分：兩輪積分循環賽以及入隊交流賽，連傳統的基礎體能訓練都沒有設置，全程可以說以賽代練。二隊全體隊員直接與選調的省市隊員展開循環賽，國家隊還增派了科研教練與專用醫務人員駐紮基地，二隊隊員參與的每場比賽都将通過高速攝像機記錄，以完成後續數據分析。與其說是選調運動員開展集訓，不如說是為二隊備戰今年7月亞洲青少年錦标賽而組織的專場大練兵。

出發前駱羽問過張帆及陳銘，是否有哪名選□□練值得關注，而兩人的回答竟然出奇一致——“盡全力打好每一局。”這場集訓不再是學習解惑的課堂，而是展示自己的舞臺，也是無情厮殺的戰場。這樣的回答又何嘗不是兩位指導對駱羽莫大的信任與驕傲！他們篤信着，駱羽能夠把握機會一飛沖天。

根據對戰表安排，駱羽要在循環賽中後程才會遇見二隊隊員。對輸贏毫無思想包袱的駱羽，自比賽伊始便愉快地開始了一天橫拍一天直拍。只知兩輪大賽傳奇直拍殺神的一衆運動員們，驚吓到整個人都不太好。

相比幾個月前駱羽變得更強了。她善用擰拉或劈長形成中遠臺正手對拉，力量、節奏以及意識都有着鮮明的男子單打風格，在以中近臺快攻為主的女性選手中顯得異常另類。

集訓進入第十天，駱羽終于享受了球桌邊架設攝像機的待遇：她将迎戰第一位國家二隊隊員——苗雨涵。苗雨涵今年15歲，目前在二隊個人積分排名第七，但在去年9月的捷克公開賽上，她力克日本名将水原美子及德國老将穆爾巴赫，成為二隊參賽運動員中唯一進入八強的隊員。這兩場重要外戰的勝利，也幫助她在隊內的個人排名躍升了五位，更是被二隊教練組認為是近兩年沖擊一隊的有力人選。

苗雨涵第一局開場便打得勇猛，直接以5:0大比分劃開了優勢。駱羽則一改兇猛球路迂回起來，中途甚至慢悠悠地削了兩個球，第一局不出意料地敗下陣來。待第二局苗雨涵略微放松警惕，駱羽突然拉快節奏，以正反手進攻配合擰拉窮追猛打将其打懵，剩下兩局同樣沒給喘息機會，直接用中遠臺正手拉弧圈彪悍封死，最終以3:1實現逆轉。幾乎沒有戰術規劃，摸準對方正手力量不足便以一力降十會，這方法簡單卻奏效，從苗雨涵下場後仍無法置信的表情便知一二。

駱羽第一場真正意義內戰，漂亮的以下克上立刻驚動了二隊的主教練孫偉亮。駱羽自今年7月便進入了教練組的視線，原計劃在她8月青少年錦标賽單打奪冠後便征召入隊培養，卻最終因總教練尤國朗的一句“先緩一緩”而擱置至今。尤指導正頭疼于确定出征今年奧運會的大名單，誰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捋虎須。

接到女隊主教練齊松來電，孫偉亮查過對戰表，立刻決定到訓練館走一遭。駱羽接下來要對陣的是韓誠，目前二隊個人積分排名第二。去年9月的一二隊升降賽第一階段中她取得了五連勝，12月的第二階段卻發揮不佳，沒能取得小組排位單循環賽資格才繼續留在了二隊，但她目前已經具有一隊中下游水平。韓誠右手持橫拍兩面反膠，弧圈結合快攻，個子高挑護臺面積大，反手技術尤其出色。

駱羽右手持直拍欣然出戰，前兩局失利沒有多大影響，她依舊打得冷靜缜密，并伺機控制了節奏。通過預判韓誠的發球路徑，在中右路進行擺短以及冷不丁地變線，迫使韓誠必須常常以正手将球拉上臺而出現失誤。雖然駱羽很快追回兩局，最終仍是2:3的大比分不敵韓誠。在這比分為12:14的第五局中，在韓誠三次取得賽點的情況下，她仍頑強地打出了正手側旋短球連側身拉弧圈搶攻這般絕妙的技戰術組合，不論是神來一筆還是蓄謀已久，駱羽的意識可以說已經非常成熟。

孫偉亮和齊松并肩看完了這場異常漫長卻無比精彩的比賽。雙方無一是削球打法的情況下，全場耗時近八十分鐘在國際賽事中都不甚常見。打完比賽的兩人顯然都已汗流浃背甚至有些脫力，站在場邊十分沉默地喝着水。這也從側面說明駱羽的體力和耐性都很好。

這小孩兒還有多少成長空間！孫偉亮思及此突然感到激動得無法自抑，忍不住轉頭望向身旁的齊松只見他雙眼晶亮。孫偉亮知道，他與自己有着相同的想法，希望駱羽能就這樣一口氣殺進二隊。

駱羽也沒有辜負所有人的期待，對陣二隊全部二十四名隊員的戰績為13勝11負，最差的一輪竟然是對陣直板長膠打法的汪蕊，她的實力在二隊常年徘徊在下游，僅僅作為戰術打法配備，駱羽卻大跌眼鏡地打出了個0:3；在後續的入隊交流賽中，駱羽與二隊個人積分最新排位後四名隊員及其他三名省市隊選調運動員展開角逐，憑借5勝2負的傲人戰績位列第二，并順利入選了此次升入國家二隊名單。入隊交流賽上駱羽大放異彩，同在基地集訓的一隊隊員都不同程度地有所耳聞。

此次選調集訓十分成功，不僅确定了入選二隊的人員名單，也達到了為二隊隊員制定的訓練目的，在孫偉亮看來收獲駱羽這麽個寶貝蛋太值了。待解散所有參訓人員回家過年，孫指導便興沖沖地帶着新入隊運動員資料，跑進國家隊主教練尤國朗辦公室，迫不及待地彙報起此次入隊交流賽情況。

敏感的孫指導在滔滔不絕的彙報之中，從尤國朗的沉默中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駱羽那小孩兒……是不是還得再等等。”沉吟了半晌，尤指導眯着眼點了下鼠标，将駱羽的比賽錄像視頻進度又向後倒了一點。整個辦公室複又充斥起了球與球臺撞擊而産生的單調嘭嘭聲。

孫偉亮望向尤國朗，一臉愕然。

作者有話要說： 媽蛋大賽時間線快整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