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巴山夜雨

“小白你今天不是……”徐鵬對沈效白今晚出現大感意外，話出口了一半卻生生拐了個彎。“身體不太舒服嗎？”擔憂的眼神止不住向沈效白身上飄，卻見冷峻青年朝他微微搖了搖頭。

“不舒服？小白現在怎麽樣了？”劉俠趕緊出聲關心起了小師弟，卻也同駱羽一樣得到了那般答複。看了眼正圍着準媽媽蔡爽打轉的小姑娘，劉師兄算明白了什麽叫英雄難過美人關。劉俠打從心底覺得沈效白隐忍得太辛苦，但當他自己開始當教練帶起了女隊員，也越發明白駱羽這姑娘是多麽難得，眼下只希望她能一路順利地登上人生巅峰。

今年春天，蔡爽與交往兩年的圈外男友步入了婚姻殿堂，更是快手快腳開啓了人生的新階段，孕肚凸顯的她如今充滿了母性光輝。女隊的傳奇隊長終于找到了幸福歸宿，國內乒乓球圈的名流大腕自然悉數到場。當時駱羽和周清由于備戰亞洲杯無法出席，只能通過網絡向婚禮現場聯合送去了祝福。同一師門姐妹間的感情自然緊密，駱羽私下還給師姐塞了個大紅包。

“爽姐，我可以摸一摸嗎？”駱羽對蔡爽身上的新變化有些好奇又有些畏懼。“摸呗。”蔡爽直接拉過駱羽的手放在自己微凸的肚子上。那完全陌生的手感讓駱羽瞬間瞪大了眼，這副吃驚的傻表情引來了師姐們一片輕笑。聚會組織者劉俠見全員到齊，便張羅衆人趕緊入座準備開席，男女隊老中青三代齊聚好不熱鬧。

劉俠所發掘的餐館菜色果真口味不錯，畢竟一桌上大半現役主力馬虎不得，連餐館老板都專門來包廂招呼了兩句。大家邊吃邊聊席間的氣氛相當惬意，談論的話題也從新球磨合情況到彼此日常趣事。老隊員們仍很懷念隊內訓練生活，聽說尤指導又把誰誰誰怼得夠嗆，都忍不住笑得一臉幸災樂禍。除了已經懷孕的大師姐蔡爽，退役的其他幾人也都有了不同程度變化：老大哥秦恒率先升級成了奶爸；這離退役才半年不到，王齊和劉俠都在橫向有了發展；至于短發多年的何主任，留長頭發變得有女人味了。

駱羽則細心的留意到，也許是今天身體确實不适的原因，沈效白興致不高且吃得也極少。駱羽聽着左右兩位大魔王交流新人培養經驗，悄悄給坐在對面的沈效白發了條消息：“效白哥還好嗎？”只見沈效白隔了許久才拿起手機，單手慢慢操作幾下又放到一邊：“沒事。”

大小聚會中沈效白一向很少玩手機，坐在一旁的王齊自然沒錯過這個細節，自律乖巧如小白身上突發變化其中必然有詐。王齊和小模特的戀愛并不靠譜，随着他退役回丹江省執教男隊，兩人異地之下果真沒能堅持多久。尚未完全走出失戀陰影的王齊指導，立刻八卦起了同病相憐的小青年，豪邁地一掌拍上了沈效白的肩膀：“小白，現在個人問題解決的怎麽樣啦？”平心而論王齊的音量其實不大，但巧就巧衆人突然安靜了那麽一瞬，這句八卦也因而在包廂內顯得格外清晰。

突然被衆人齊刷刷地行了注目禮的王齊也很尴尬，每次男隊聚會都以這問題來開小白一回玩笑，大帥哥也往往面無表情回一句“沒有進展”作結束。小白你小子還在磨蹭什麽，快點給你齊哥挽點臉啊！王齊在尴尬之下身體動作更顯僵硬，一時間都忘了把手從沈效白的肩頭撤下。

“王齊，趕緊把手拿下來。”何主任的命令句式極不客氣。王齊坐在沈效白身邊大概沒能發現，而被問話吸引注意的衆人卻都看得分明，沈效白遭受了王齊那一掌的突然襲擊，疲倦蒼白的臉更是瞬間血色全失。“小白，你今天是不是打封閉針了？”多年來光是為腰傷就注射了近十針，何主任自然對打完封閉的身體反應很熟悉，甚至早在沈效白到場就開始對他有所懷疑。只是那位冷峻的青年擺明不願多說，關系沒那麽親近的她也不好貿然開口。

如夢初醒的王齊趕緊将手拿開，而劉俠的出手卻是快如閃電。他一把拉高了沈效白左肩的衣袖，只見師弟的胳膊上果然纏着紗布。“打針封閉而已，休息一會兒就好了。”沈姓青年慢條斯理拉回了衣袖，冷淡的神色中還隐隐帶着惱怒，不願別人對他的傷病投以過多關注。“我打完了針回隊裏，正巧小駱說快補完訓練，就把她一起帶過來了。”沈效白神色如常地舉箸夾菜，輕描淡寫地解釋了幾句前因後果，算為今晚和駱羽一起出席聚會做了注解。衆人見沈效白的舉止并不以為意，也決定尊重本人意見就此揭過。

多年吵架搭檔間的默契絕對可觀，周清立刻領會了老冤家使來的救場眼色，積極主動把駱羽補訓練量的緣由一說，再加上大作家劉麗彤的關鍵場面補刀，駱羽的大擺烏龍自然成為了取笑對象。迷哥徐鵬和王啓明早就放飛自我追星多年，立刻跳出來猛吹駱女神的天然呆萌，憑借這個插曲也在大家有心捧場之下，聚會氣氛恢複了原有的濃厚熱烈。

乖乖任由師兄師姐們拿話擠兌，小姑娘心下卻是如同一團亂麻，看似不相關的線索被串了起來，違和怪異的感覺也得到了合理解釋：“我有點事兒”、“休息了會兒好不少了”、“你要好好保護肩膀”……她剛才怎麽沒發現效白哥一路是用單手開車的呢？雖然效白哥反複說沒事卻根本不是如此啊！如果她當時不打那個電話的話，會不會效白哥原本是打算回去休息的？小姑娘此刻的思緒打結如同一桶漿糊，也就有意無意地沒有再向下探究，她的沈師兄這個舉動背後的動機。

主力隊員大賽前如果晚歸相當麻煩，加上要趕緊放病號沈效白回去休息，因此這回吃完飯也沒人再提議續攤，簡單進行告別後就分頭踏上了返程。體貼好室友徐鵬自告奮勇提出替沈效白開車，這樣王啓明被重新分配載了周清和錢穎佳，而陳安琪則負責帶劉麗彤和駱羽回公寓，把參加培訓的外地同志送回酒店的重任就落在了劉俠身上。師兄們又叮囑了徐鵬不知幾遍好好開車，實在是在大家眼裏鵬兒遠不及小白來得靠譜。

徐鵬滿臉忐忑地看着沈效白坐上副駕駛座，被那略帶涼意的眼神一掃立刻喊冤：“小白我發誓！你打封閉我誰都沒說！就連明兒在來的路上問我，我也說你就是身體不舒服！”雖然沈效白常被人抖露日常趣事，但男隊衆人都遵守着爆料共識，就是絕不涉及他的個人隐私。這次沈效白因為肩傷去打封閉，隊員裏唯一知情的徐鵬自然不會亂說，能好好活着為什麽要去自尋死路。

“我知道。”沈效白低頭摸索系上安全帶，渾身散發着無法掩飾的疲憊。“鵬兒開車吧。”獨自前往醫院打完了封閉本想休息，卻因為接到那通電話而改變了想法，沈效白全靠意志才支撐到了現在。“累就先睡一會兒，到地方了我再叫你。”徐鵬利落地将車駛出了停車場，開進川流不息的車陣之中。沈效白去醫院前說過今晚不參加，他也并不是一個輕易動搖想法的人，最終卻竟然撐着和駱羽一起到了場。徐鵬用餘光瞥見身旁的沈效白閉上了雙眼，但心中的天大疑問卻實在不吐不快：“小白你對駱羽……”沒有如往常那樣稱呼她為駱女神，因為當其中可能牽涉到好友的情感，再把駱羽當偶像對待就不合适了。

“發現了？”疲倦的沈姓青年再次睜開眼，低啞嗓音不見多少波瀾，顯然對他的疑問并不意外。“我今天不想忍，就今天。”沈效白望向窗外飛快向後退去的街景，平靜表情下是隐忍的痛苦與掙紮。當時沈效白剛剛打完了封閉，昏昏沉沉地走到了醫院停車場，卻沒想到會接到駱羽的電話。聽着小姑娘在電話那頭邊跑邊道歉，還因為太過期待聚會而整晚失眠，在被問及自己是否參加聚會時，沈效白不知怎麽就答應了下來，甚至還主動地提出了載駱羽一程。即使殘存的理智在不停地告訴他，如果要保護小姑娘這時候應該避嫌。但也許是注射的藥物起了作用，當時沈效白是如此給自己催的眠，他不管不顧地想就這麽任性一回。甚至在小姑娘跑來敲他車窗的時候，沈效白竟起了直接告白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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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一路氣喘籲籲的駱羽上車，剛剛洗完的頭發甚至還沒擦幹，沈效白卻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駱羽跑完了圈返回訓練場地洗澡，沒多想就直接換上了國家隊隊服。正是這樣一身告訴着沈效白，自己是為了什麽隐忍到現在：這姑娘如今還太過年輕，還有很多大賽要去打拼，巅峰之路才剛剛啓程，他的這份好感不該成為牽絆。喜歡你的心是那樣真實，所以希望你好的心，也是那樣真實。

“小白，我方便問下……是什麽時候嗎？”今天之前徐鵬怎麽都想不到，這位高冷青年竟然暗戀着自家的駱女神。迷哥捋了一遍沈效白的訓練生活日常，卻無論如何想不出他的暗戀證據，什麽時候開始以及現在到什麽程度完全沒有征兆。

“奧運之後。”沈效白的誠實回答果然引來了迷哥的大呼小叫，腹黑男的心機太過深沉，竟然暗戀兩年了沒被發現！上一秒還痛心疾首于駱女神即将落入魔窟，徐鵬在閃爍變紅的信號燈前穩穩停下，下一秒卻真真切切擔憂起了好兄弟的感情：“之後打算怎麽辦？”不出意外駱羽還能打上十年，難不成小白要癡癡守到地老天荒嗎？萬一半路哪兒殺出個程咬金，還把駱羽妹妹追走了怎麽辦？徐鵬突然發現自家女友在省隊混着，每天談談戀愛打打球還是挺好的。

“我的耐心只會到多倫多。”沈姓青年低聲地回答着徐鵬，只願在那之後，他無需再等也無需再忍。我會在榮耀巅峰等你，駱羽別讓我等太久。漫長紅燈終于變成了綠燈，被後面不耐煩的汽車鳴笛示意，徐鵬這才緩過神來啓動車子前進。大迷哥又是沉默躊躇了半晌，終于期期艾艾問出了口：“小白，你介意我在床頭繼續貼駱女神的海報嗎？”自己這個實力駱吹是不是太刺激小白了？小白每天走出走進面對着駱女神的海報心情如何？沒繃住又變回了不着調的徐鵬，這回得到的回答是沈效白的大白眼。

與此同時，路上奔馳着的另一輛車就顯得有些擠。好司機劉俠為了接送老友，特地向隊裏借了輛普通轎車，他的豪車拉風歸拉風卻擠不下五個人。考慮到車上還有一名危險的孕婦，劉俠今天踩剎車的技巧非常藝術，與多年“追風小王子”的封號十分不搭。

“小白對小駱有意思。”而剛剛才坐上車沒多久，何思玲突然肯定的開口，是一貫的語不驚人死不休。大魔王以她對沈姓青年性格的把握，他對這次聚會可不會是這麽的重視，至少不是打完封閉還專程趕來的重視。何主任敏銳捕捉了一圈衆人的反應，進一步将目标鎖定在了本車司機身上：“劉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何主任，那麽聰明真的會找不到對象的。”對于何思玲過人的洞察能力，劉俠向來是甘拜下風的份兒。從前他們幹什麽壞事兒，何思玲都能一猜一個準。“我是早知道了也勸過，但小白看樣子陷得挺深的，這不打定主意要等小駱呢。”劉俠想到癡情的小師弟也很無奈，一二隊這麽多姑娘看上誰不好，偏偏他就看上了駱羽妹妹！不過劉俠不得不承認，這兩個人不說各自技術水平，起碼從外形上就挺登對的。

“哼。小駱當然好了。”在何大魔王看來她家小傻子沒有一丁點兒瑕疵，縱使是沈效白這樣的條件也就勉勉強強配得上，她對駱羽的這份觀感也立刻得到了蔡爽和王齊的贊同。

“我也知道小駱好啊。”劉俠見三人矛頭一致對外，趕緊表明了自己的友軍身份。“但現在倆人都在上升期，小白已經拿了全滿貫無所謂，但小駱的前途可是一片光明。要是她因為談戀愛影響了成績，我覺得都不用輪到金指導出手收拾，尤指導第一個就能把小白生吞活剝了。”尤國朗在訓練中向來是一視同仁，對兩隊主力隊員們都很關心愛護。盡管尤指導對駱羽的責備敲打不斷，卻因為他是打從心眼兒裏喜歡這小姑娘。

“我倒覺得小駱是個心智堅定的，真談起戀愛應該能把握分寸。”老大哥秦恒一向主張以球品看人品，能跟上男隊訓練還不斷縮小差距，駱羽的心性堅毅絕非常人可及。“秦恒你少在這兒瞎出主意。我們小駱可賭不起這種風險。”坐在一旁的蔡爽本已有些昏昏欲睡，聽見某人大放厥詞立刻駁斥。即使駱羽的意識天賦是公認絕佳，眼下的她仍然要靠成績證明自己，否則再多贊譽都只是空談。“好好好，我這是馊主意。小駱在多倫多一定能拿單打冠軍！我說老蔡你不是睡了嗎？”多年來都如同老鼠見了貓，秦恒對着大姐大毫無骨氣地求起饒。

“沈效白今天打封閉還來，俠哥他果然面子不小啊。”陳安琪将車駛入左轉道停下等待放行，在後視鏡裏發現那輛熟悉的白色SUV，随口評論起了今晚的這段小插曲。在不了解內情的大家看來，沈大帥哥今天會出席聚會，十有八||九是看着師兄劉俠的面子，至于駱羽估計純屬搭了段順風車。

“可不是，正好給徐鵬創造了絕佳機會，你沒看他要送沈效白可積極了。”劉麗彤雖然嘴上依舊開着那對CP的玩笑，掃了眼身旁有些心不在焉的小室友卻有了猜測。多年來全靠這雙火眼金睛來捕捉喜愛的CP發糖，劉麗彤早練就了僅憑一個眼神或動作腦補前因後果的本領。“小駱昨天晚上失眠現在就累了吧，今天回去可千萬要早點睡。明天你這家夥要是又爬不起來，金指導再發回火我可真沒轍了。”劉麗彤伸手捏了捏駱羽的臉，半真半假将她的沉默掩飾了過去。而心思簡單的陳安琪果真也沒多想，就順着話題說起了駱羽敢翹晨練的膽大包天。

夏夜裏吹起的徐徐涼風，吹散了不少人的心頭迷霧。但他們不約而同決定保密，為了沈效白也為了駱羽。

作者有話要說： 肩袖封閉一般是找三五個最痛點打。

讓俠哥從脖子扒老沈衣服場面太赤幾。

掌聲歡迎俠半仙和恒半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