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2棵樹

這個七月于霍初雪而言是忙碌緊湊的。産科醫生從來就沒有松散清閑的時候, 因為不管哪天都有人懷孕, 都有人生孩子。

從岑嶺回來她一直在找機會聯系賀清時。時不時給他打個電話,發條信息,約他出來一起吃個飯。開始倒也還好,電話會接, 短信會回,吃飯也能按時赴約。

可過了一段時間,電話就開始漸漸打不通了, 基本上都是在通話中。短信也石沉大海, 像是根本就沒有收到似的。至于出來吃飯見面,更是不可能了,電話打打不通,約都沒機會約。

霍初雪覺得好生奇怪,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 一時之間郁悶得很。在她的印象裏自己好像并沒有得罪到賀清時的地方。

一大早跟着方茹查完房, 霍初雪回到辦公室。凳子還沒坐熱,好閨蜜喬聖晞就迎面走進辦公室,給她拿了一堆零食,直接往辦公桌上一放,“今天上午三臺手術, 咱倆搭臺,多補充點體能吧。”

她咧嘴一笑,照單全收,“謝謝西西, 還是你最愛我。”

“得了吧你,還是找男人愛你吧,我可不想天天跟老媽子一樣伺候你。”

霍初雪:“……”

喬聖晞不提還好,一提霍初雪只覺得無限惆悵,“男人都不理我了。”

喬聖晞:“……”

喬護士靠在辦公桌旁,掰掰手指,“怎麽回事?說來聽聽。”

她趕緊把這件事向好閨蜜述說一遍,想聽聽她的意見。

“西西,你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啊?我現在這腦袋暈着呢。”霍初雪挎着一張小臉,一副相當郁悶的表情。

喬聖晞細細聽完,攤攤手,“別糾結了,這人很明顯是在躲你。”

霍初雪:“……”

霍醫生濃眉一皺,很不解,“為什麽啊?我又沒有做什麽,他幹嘛躲着我?”

喬聖晞起身往辦公桌,悠悠扔下話:“你這得去問賀清時啊,我哪裏會知道。他躲着你,你就不會去把他找出來啊!”

——

霍初雪是想去找賀清時,但無奈一直抽不出時間。

A大醫學院這兩天有個産科的學術交流會,方茹讓霍初雪跟着她一塊兒前去參加。

類似的學術交流會霍初雪之前跟着方茹參加了不少,東西多少能學到一些。可就是時間太長,兩三個小時下來,昏昏欲睡,感覺身體被掏空。她一向不怎麽喜歡。

但只要方茹開了口讓她去,她就一定會去。她這職稱一直上不去,不是臨床經驗和能力不足,而是論文不夠。她向來不愛寫那些東西。方茹為了給她提職稱,總是要讓她參加各種學術會,聽那些專家的演講,回來琢磨琢磨寫出一兩篇有用的論文。可方茹的意願多半是會落了空的。因為她不但不願寫,也委實寫不出來。

A大醫學院就在文學院隔壁,中間就隔着一條街。霍初雪打算開完學術論文就去文學院找賀清時。周五,她知道賀清時上午有課。

要不是今天剛好要回A大,她都打算跑去賀清時家去找他了。這人這樣一直躲着她,她可受不了。

上午的學術交流會結束,學生們正好下課。她踩點去了文學院。

找了學生問路,找到賀清時的辦公室。

她不知道賀清時上完課會不會回辦公室,只能賭一把了。反正他也不接她電話,聯系不上他。

霍初雪活了二十多年,雖然沒怎麽轟轟烈烈過,但運氣一向還是不錯的。初中踩線考到青陵一中,大學又踩線考進A大醫學院,每次都是運氣眷顧。

這次自然也不意外。

她站在賀清時辦公室門外等了沒一會兒,她就聽到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皮鞋踏過地板,發出有規則的聲音,步伐沉穩而有力,步調緊湊。

她認得這個腳步聲,是賀清時沒錯。

她欣喜轉身,果然看到賀清時提着電腦包不緊不慢地往辦公室方向走來。

走廊裏陰沉,光線不堪明亮,男人一身黑,無聲無息,像是從黑暗裏行來。

腳步聲越來越清晰,一聲壓過一聲,好似從她心尖踏過。

見到他,她那麽歡喜,心跳加速。

喜歡一個人,見到他滿心歡喜,歡呼雀躍。

她再也等不及了,一刻都等不了了,她必須要告訴他了。她再也不想和他打拉鋸戰,揣着明白裝糊塗,默默隐藏自己的心思。也不想那麽費力的找機會,找借口,只為靠近他。更不想時不時暗示他,那麽辛苦。

她要和他攤牌,明明白白地告訴他自己喜歡他,想要和他在一起。她想要一個确切的答案,哪怕結果不盡人意,也好過她那麽辛苦的猜他心思,一個人想入非非。

她其實并沒有自己預想的那麽有耐心,她需要逼賀清時一把,也逼自己一把。

走廊裏光線不足,從賀清時這個角度只能看到自己辦公室門口站了個女人,可面容卻是看不清楚的。他還以為是哪個學生來找他。當即加快腳步走過去。

走近一看這才發現竟然是霍初雪。她穿一件橘黃色T恤,黑色闊腿褲,背了個雙肩包,紮着丸子頭,一身的學生氣。

他有一段時間沒見過她了,如今看到,只覺得恍惚。

“霍醫生怎麽來了?”兩人面對面,他一邊掏鑰匙,一邊問。

霍初雪聳聳肩,笑得沒心沒肺,“我來找你啊!”

賀清時:“……”

“找我什麽事?”他把門打開,推開,先邁進去,“進去說。”

霍初雪跟着他走進辦公室,辦公室又大又空蕩,一張沙發,一張辦公桌,三兩盆盆栽,再無其他。

她打量兩眼,睜着一雙大眼睛,無辜地反問:“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嗎?”

賀清時:“……”

她自顧往沙發上坐下,翹起腿,氣定神閑地說:“我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你電話不接,短信也不回,我還以為你失蹤了,這不就來找你來了。”

賀清時:“……”

賀清時放好電腦包,睜眼說瞎話:“你有給我打電話?我都沒有接到。”

裝,繼續裝!

霍初雪:“短信收到了吧?”

賀清時無辜搖頭,“沒有。”

“你敢把手機給我看嗎?”

賀清時:“……”

自然是不敢的!

他靜默不語,幹站着。她給他發的那些短信他每條都看了,還在他手機裏留着,他還來不及删。

他不願接受鄭醫生揭露的真相,他不能接受自己喜歡上了她。既對不起蘇缈,也是對她的一種亵渎。在他眼裏,他們倆只是朋友,她只是自己很欣賞的一個朋友。他絕對不能容忍這種關系變質。

所以他只能回避她,和她拉開距離。只有那樣他才能沉澱自己的感情,讓內心重歸寂靜。他孤獨而沉寂地守了蘇缈十年,早已心如死灰,這只是意外。

很明顯,他的故意回避,她都看得出來。這姑娘歷來聰穎,最是會察言觀色。

一時間竟然有點劍拔弩張的意味。

她斂了斂神色,從沙發上站起來,背起包,自然地說:“賀清時我餓了,我們去吃飯吧。”

賀清時:“……”

賀清時怔怔看着她,低聲說:“我剛在食堂吃過了。”

他其實壓根兒就沒吃,不過就是在回避他。

霍初雪哪裏會不知道他是在撒謊。她知道他今早一上午的課,這才剛打鈴沒過多久,他哪裏有時間去食堂吃飯。

果然就像喬聖晞說的一樣,賀清時就是在躲着她。眼下的情形已經很明顯了。

她絲毫不為所動,就當聽不出他的推辭,徑自說:“你吃過了我還沒吃,你陪我去吃。”

賀清時:“……”

他立在那裏,半天不知道該怎麽辦,只覺得頭疼。難道這姑娘都聽不出這是推辭麽?

霍初雪快步走上前,兩人面對面站着,中間只隔了一拳距離,近在咫尺。對方的表情都看得分明。

男人一副不知道該怎麽怎麽辦的表情,很是頭疼。

而她則是一臉無辜,睜着一雙大眼睛,好像真的聽不懂他的話。她此刻的樣子就像是一個耍無賴的孩子。

午後陽光透過玻璃大片抖落進來,辦公室的幾盆綠植奮力挺直枝條,葉片碩大,蒼翠蔥綠。

辦公室裏光影交錯,日光打在她身上,将她周身鑲嵌了淺淺的金色,低柔優雅,仿佛從油畫裏走出的人物。那張素淨的小臉,面容清麗,一颦一笑都不容人忽視。

認識她這麽久,他幾乎沒有觀察過她。她其實長得挺漂亮的,不驚豔,可卻很耐看,讓人看着很舒服。很像望川鄉下的蘆花,堅韌而優雅,能勾人心魂。

只見她直接握住他手,搖了兩下,有點撒嬌意味,“我肚子餓了,你陪我去吃飯嘛。”

賀清時:“……”

女孩子的手溫熱,手掌間皮膚細膩光滑,像是上好的錦緞。兩手接觸,像是過了電,震得他頭皮麻煩,他忙縮回去。臉色也難以避免地變了變。

霍初雪瞧見他反應這麽激烈,眉頭緊皺,心裏一陣蕭索。他竟然如此排斥她,避她如蛇蠍。

她忍住情緒,繼續厚臉皮地說:“我是真餓了,去吃飯吧。”

說着就往辦公室門口走去。

她是真餓,早上起得晚了,要趕交流會,一路緊趕慢趕,壓根兒就沒時間吃早餐。熬了一上午,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賀清時站在原地,握緊拳頭,無聲地嘆口氣。這才慢騰騰跟上她的步伐。

他真是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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