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主動認錯
想起剛才在大廳裏的混亂場面,左晨菲不禁懊惱地将面龐埋進屈起的膝蓋裏,沒有一絲一毫說出實話抵抗強權的快感。
剛才對慕雲磊吼出的那些話,她幾乎是在出口的一瞬間便自知太過傷人而愚蠢。無論出于何種立場,她都不應因為維護禹東野而對他口出惡言。也知道他如今位高權重,對于負債整整五十萬的自己已經給予了莫大的寬容,她卻總是想在他的面前揮舞着孱弱的爪子,以一場場并無他用的反抗,來證明自己在他心中的價值。
為什麽,為什麽自己會變成這副模樣?這分明不是自己現在有資格做的事情,為什麽總是貪心更多?
左晨菲一邊想着,禁不住伸出手來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心也毫無征兆地陡然沉落了下去。她耷拉着眼皮,很快便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夜已深沉,左晨菲呲牙咧嘴地站起身來,扶了扶因為長期保持坐姿而酸疼不堪的腰,正欲出門倒水,然而在路經他書房時卻見內裏還亮着燈,從半掩的門扉中透露出點滴暖黃色的微光來。
慕雲磊已經從公司下班回來了?現在這麽晚了,居然還在工作?
要不然……還是進去道個歉吧?她心裏這樣想着,一邊咬了咬唇,如同為自己壯膽一般,一邊這才擡手輕輕地叩了叩門板。
“咚咚——”沒有回響。
她仍然沒有死心,只是輕聲朝裏頭問了一句,“慕……慕先生,您在裏頭嗎?”
書房裏頭一片靜悄悄的,依舊沒有任何的回應。
是人不在,還是他還在生自己的氣?她這樣想着,心中更是愧疚難當起來,見着三番四次叫門都未曾回應,便定了定心思,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這還是她第一次進慕雲磊的書房,無論是布置還是裝飾均是一水幹淨利落的黑白灰,連一盆綠色植物也未曾出現過。厚實的遮光窗簾将兩扇巨大的落地窗遮得嚴嚴實實,透不盡半點光澤。就連家居也均是線條冷硬而極具現代感的,倒是符合慕雲磊那人的性格。
左晨菲剛粗略打量了一眼,便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這樣的辦公地方固然簡潔大氣,然而難免顯得太過死氣沉沉了一些。平日裏工作本來就繁瑣匆忙,如果一擡頭望見的皆是這樣的景象,哪裏還能放松的下來?
再描述得确切一些,就是并不像是人生活的地方,因為沒有一絲可供證明主人日常喜好的事物存在着,哪怕只是一幅畫、一個盆栽抑或是一個相框,似乎這間書房從一開始就是為了不間斷地工作而準備着的。
這樣的生活應該有多無趣?單是想想自己在下班期間還要将自己困于這個沒有其他色彩的一隅裏,左晨菲就禁不住打了個寒噤,有些想象不來。與此同時,慕雲磊的形象在她的心目中,也更加籠罩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正在心中盤算着,她已經望見了處于書房後方的那張巨大的辦公桌,而那個男人此時正倒在辦公桌後,微微阖閉着雙目,似乎是在小憩。冷峻的眉目毫不掩飾地帶着淡淡的疲倦,然而即使是這樣的憔悴狀态,他也依然是沒有死角的英俊,僅僅一眼,便足以讓人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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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晨菲掃了一眼他面前辦公桌,上頭攤開的文件宛如小山一般,想來他在公司裏頭成日面對的也是這些東西,甚至還要更多,如今在這裏睡着,也是情有可原。
本只想着他不過是小睡一會,左晨菲規規矩矩地在他辦公桌前立正站着,準備一等他醒來就先行認個錯再說。然而沒有想到的是,今天的慕雲磊好像睡得格外沉,她屏息靜氣動也不敢動地在他跟前整整伫立了半個小時,他也未曾有快要醒來的跡象。
難不成連老天也不讓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左晨菲有些懊惱地撓了撓腦袋,又覺得書房內的空氣有幾分悶滞,只上前幾步,一把拉開了那兩扇厚實的大窗簾。
今晚夜空清朗,溫潤而細碎的星光瞬時跳躍着透過那兩扇巨大的玻璃落地窗,毫不吝惜地照映到了整個書房以內,給色調沉郁的書房陳設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彩。
她滿意地點了點頭,拉開了其中一扇窗,混合着泥土和雨露味道的夜風從空檔處灌進來,一下子便沖散了書房內的郁沉的氣氛。
左晨菲倚立在窗邊,滿足地深吸了一口氣,又好似記挂着什麽一般小心地回過身來,隔着搖曳的光影,低眉看着依舊在辦公椅上沉睡着的慕雲磊。
窗簾被夜風吹開一個角,光影被切割開來,陰影和光亮一時共存于他的面龐上,更顯得他的面目棱角分明,緊接着星光點綴而下,那溫潤的光澤恰到好處地沖淡了些許他五官的淩厲感,一時間竟透露出了幾分溫柔的意味來。
溫柔?左晨菲腦子裏剛冒出這個形容詞彙時,禁不住用拳頭揉了揉眼睛,懷疑是自己眼花,然而眼神卻還是情不自禁地追随着那個安靜的人影而去,如何也看不夠一般。
等了半晌,見得身後的慕雲磊似乎還沒有醒轉過來的跡象,她本欲先行離開不再打擾,掩上門的一瞬間,她望向裏頭沉悶的色調搭配,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轉,似乎又想到了什麽一般,笑意牽扯得那纖細靈動的眉眼倏然一揚,終于流露出幾分符合她當下年紀的活潑俏皮來。
不過一會兒時間,那本已經半掩上了的書房門已經又被蹑手蹑腳地推開。
左晨菲懷裏抱着幾個從客廳裏搜羅來的小盆栽,踮着腳尖在諾大的書房裏轉了一圈,研究着那個地方擺上才會不顯突兀和雜亂。轉悠了許久,她的目光才終于有了定點,不覺得一笑,随手撈起了一盆,便要朝着那書架的一格上放去。
“你在幹什麽?”突然,男人沉定的詢問在身後響了起來。
那個正在書架邊忙活的背影一頓,随即飛快地轉過了身來,巴掌大的小臉上沾染了幾許塵埃,讓她看起來有些可笑,她偏偏還不自知一般,又用手背胡亂的摸了摸臉,瞬時臉上的塵土又變得更加慘不忍睹起來,“啊,慕先生,您醒了啊?”
慕雲磊擰了擰眉頭,有些不忍直視地轉移過目光去,強忍住給她抵紙巾的沖動,一邊難得有耐心地重複了一遍,“你在幹什麽?”
畢竟是未經允許擅闖別人家書房,左晨菲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支支吾吾地解釋道,“我看你這裏空氣有點不流通,所以就開了窗簾……今晚的夜風不錯的。”
家裏的仆人皆明白他的喜好,知道,他在辦公期間從不希望與外界有任何交流聯系,也并不希望受到任何打擾,這間書房平日裏都以空氣清新劑維持着,那兩扇落地窗簾已經許久未曾打開過了。如今被左晨菲機緣巧合地一打開,才發覺涼風習習,的确是不錯。
想到這裏,慕雲磊微微一揚眉,沒有表态,只是又将目光落在了她手中捧着的一盆鮮綠欲滴葉片厚實的仙人掌來,眼神中帶着明顯的問詢。
很快就領悟了他的意思,左晨菲忙朝着他舉了舉手中的仙人掌,一邊又笑起來,見他看起來似乎未曾對自己未經過問詢的改造有責怪的意思,她的膽子這才打起來,口齒也越發伶俐清晰,“這也是淨化空氣的,另外還有……我想你這房間裏都是黑白的色調,工作之餘眼睛找不到一個可供休息的地方,如果能擺幾盆這樣的盆栽,增添點別樣的顏色,也有助于放松。”
說着,她已經将手中的仙人掌放在了他的辦公桌上,正好是不近不遠的位置,既不會打擾他原有的布置,也能保證他一擡眼就望見這道與衆不同的風景。
“為什麽突然想要做這些?”他随意地瞟了一眼黑白色調中那一抹鮮亮的綠色,轉而将目光移至她有些小心卻又期待着表揚的神情,随即又收回了眼去,重新拿起了鋪開在桌面上的文件,一邊淡聲地單刀直入。
沒有想到最後是慕雲磊先行發問,本欲鋪墊以後便主動承認錯誤的左晨菲不免一愣,立馬如一個犯錯了的小學生一般站直了身體。縱使知道他此時并沒有望向自己,她的身板也繃得筆直,生怕他看不出來自己道歉态度的誠懇,“只是……想為了今天的事情道歉。”
“哦?”他的反應卻是意外的平淡,全然沒有白日裏的那樣暴躁,似乎只是例行公事的敷衍回應。
這樣異常的平靜,讓左晨菲更為慌張起來,習慣性地咬了咬下唇,沉默了片刻,這才有些小心地繼續說道,“謝謝您,慕先生,那天如果不是您的幫助,我可能真的別無他法了。謝謝您當初肯對不過是萍水相逢的我施以援手,我……我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只是想對您說一聲謝謝,還有……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