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令人窒息的沉默
沈家是H市有百年歷史的名門望族,沈家的財富不在三大財團之下,可有錢有勢的沈家人活得很低調,也活得很不快樂,遺傳性心髒病似可怕的幽靈,無時無刻纏繞着沈家人,令他們無處可逃:在沈家每代都有人在吃着飯,睡着覺,走着路時毫無先兆地粹然死去,當然并非每個沈家人都如此,比如沈雲蘿就沒有患心髒病,但她的雙胞胎妹妹沈紅蘿在結婚前夕因興奮過度而猝然離去,那年妹妹才二十歲。
如今她的女兒黎雨涵年方五歲,就确診得了最嚴重的先天性遺傳心髒病。
今天就突然發作,女兒生命垂危。
倘若女兒不幸離去,丈夫又不愛她,她活着,比死又好得了多少?
這就是她的命嗎?
沈雲蘿默默流淚。
長長的走廊,除了沈雲蘿壓抑的哭泣聲外,便是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自始自終,除了那兩句對話之外,夫妻倆再也沒說一句話,形如路人。
在長長走廊的另一頭,站着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澄澈的雙眸遠遠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好奇怪,他們是夫妻嗎,怎麽都不說話呢?就連小男孩都疑惑起來。
不知不覺中,小男孩身邊站着一位女人,男孩的母親來了。
“小鍵,小妹妹還沒醒來嗎?”母親詢問,溫柔的語氣充滿着關心。
“沒有。”男孩問:“媽咪,你怎麽來了,外婆現在好嗎?”
“外婆很好,她叫媽咪來看看,外婆也想知道小妹妹的情況。”
方弈秋把母親扶回病房,張佩雲的身體狀況還可以,見外孫沒回來,加上她也很關心小女孩的病勢,便催女兒看看。
好在小女孩的病室離安母的病室并不遠,方弈秋走幾步,便看到兒子呆呆地站在走廊中。
Advertisement
這時一位身材挺拔滿身名牌的男子扶着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婦人從走廊邊走來,從母子身邊經過。
方弈秋無意與男子的眼光相碰。
兩人都怔住:
這位匆匆而來的男子,竟是在藍海酒吧中三月如一夜給她送花的男人,也是昨天她在黎明集團大門口遇到的那個男人。
男人的目光迅速轉向方弈秋身邊的方宇鍵,俊秀的臉露出深思之色。
但他什麽都沒說,微微點頭,扶着老婦人,匆匆朝那對夫婦走去。
坐在長椅的夫婦霍地站起身來,朝老婦人與男人走去。
妻子伸手扶着幾乎搖搖欲墜落的老婦人,小心地讓她坐在椅子上,聲音凄楚道:“媽。”
說完後她朝男人微微點頭,說一聲“二弟”,蒼白的臉帶着一串淚珠。
“少鋒,涵涵現在怎樣了,她沒事吧?”老婦人顫巍巍地道。
“還在搶救中。”少鋒聲音低沉無比,說罷他對弟弟道:“少白,媽身體不太好,你不應該讓她來的。”
“大哥,我本不想讓她來的,可媽從電話中知道涵涵又發病了,她執意要來,我也沒辦法。”少白道。
方弈秋驀地明白了,為什麽她剛才會覺得那位抱着女兒去醫院的男人似曾相識,原來他就是給自己送花的那位至今不知其姓的男人的親生哥哥。那位相貌雍容華貴的老婦則是他們的母親。
他們兄弟分別叫少鋒與少白,兩個名字很熟悉,好像都是名人。
兩個兄弟長得非常像,若說有區別,就是大哥比他弟弟年齡要大上幾歲吧。由于母親與二弟的到來,夫妻倆原本幾乎令人窒息的現場有所改觀,開始有了簡單的對話。
大半個小時過去,急救室的門終于打開。
“醫生,涵涵現在怎樣?”黎少鋒三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老夫人,黎總裁,黎夫人,黎副總裁,”醫生恭敬的語氣中有種不易覺察的谄媚:“剛才黎小姐非常危險,幸好及時送到醫院,現在已經搶救過來了。”
黎氏兄弟,誰不知道他們是H市的大人物?
這種人是萬萬不可得罪的。
黎少鋒最先沖入急救室,他撲倒在床前,牽着女兒的小手,強忍半天的眼淚奪眶而出。
躺在病床中的小小人兒睜開眼睛,望着父親眼中的淚珠,黎雨涵奶聲奶氣地道:
“涵涵已經醒來了。爹地別哭。”
方弈秋攜着兒子站在門口,怔怔地看着面前一切,感覺鼻子酸酸地。
方宇鍵也睜大眼睛望着黎少鋒那雙牽着女兒、因過度激動得發抖的雙手:
爹地!如果我有位這麽疼我的爹地,那有多好!
——
晚上,方弈秋又來到藍海酒吧。
她決定辭職。
前晚在藍海酒吧給她送花的酷似容秋若的陌生男人,應該就是傅清言。
若是傅清言知道雲飄飄就是方弈秋,她豈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因為恒久集團不允許職員兼職。
奇怪,今天她在會議廳與傅清言面對面說話,傅清言只字不提前晚送花之事,好像這件事不存在,讓方弈秋再次懷疑,昨晚給她送花的男人真的是傅清言嗎?或者,他認為雲飄飄不是她?
不管傅清言那晚有沒有給她送花,她都絕對不能在藍海酒吧上班了。
三年來宋老板待她不薄,只怕親哥哥也未必能能做到像他這麽盡心,既然她想辭職,總不能只在電話中一說了之吧。方弈秋親自來到藍海酒吧。
宋老板得知她辭職的理由後表示理解。依方弈秋所想,那位酷似容秋若的男人很可能今晚會來,為了自保,她得馬上離開藍海酒吧,但宋老板未等方弈秋開口告辭,便先說道,奕秋,既然你來了,就在藍海酒吧再唱一晚吧。
不忍拒絕也沒有理由拒絕宋老板,方弈秋只能同意。
——
方弈秋一襲白裙,長發披肩,手持麥客風優雅地站在舞臺上,用清亮婉轉的歌喉傾情演繹着一首首深情的歌。
今晚是她最後一晚在藍海酒吧唱歌,她唱得很用心,很動感情。
前晚給她送花的那位酷似容秋若的男人未見蹤影,今天在醫院中遇到的那位客人将近九點鐘就來了,依然坐在原來的位置欣賞她的歌聲。
不過方弈秋隐隐有種感覺,那位酷似容秋若的男人一直都在某個不為她所知的地方默默地注視着她。
晚上十點,是該謝幕的時候了。
方弈秋唱完最後一首歌,向舞臺下的聽衆道聲謝謝,說聲珍重,便走下臺。
卻見那位三個月前就給她送花今天在醫院中碰到的客人朝她走過來,微笑着道:“雲小姐,你能賞臉陪我喝杯酒嗎?”
這是三個月來,他第一次主動邀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