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

明天中午跟他一起吃飯,你有時間嗎?”

京安點點頭,說:“當然。”

宋清明送京安回到家,說:“你回家多多休息,雖然你已經感覺好得差不多了,但是總歸是病剛剛好,肯定比平時虛弱。”

“知道了。”京安擺擺手,說:“那你回去的路上小心。”

“嗯,我走了。”宋清明揮揮手,說:“你上去吧,我看着你上去。”

京安嘴角微微翹起來,走進樓道裏面,上樓之前回頭看了他一眼,他依然站在那裏注視着她。

“再見!”京安再次揮揮手。

京安回到家裏,京媽媽正在包餃子。她蹲在玄關換鞋子,聞到一股韭菜味,問:“媽媽,你是在包韭菜餃子嗎?”

“對。”京媽媽說:“你奶奶給了我三種餡,韭菜豬肉,芹菜豬肉,還有胡蘿蔔豬肉,我每樣都包一點。”

京安穿上毛茸茸的拖鞋,走到客廳,将凍得冰冰涼涼的腳伸進烤腳箱中,說:“外面真的太冷了。”

“你看你穿的這麽薄,當然會冷啊。”京媽媽皺起眉頭,說:“當初我就不同意你買這件衣服,中看不中用,你非要買,現在自食惡果了吧?”

京安卻不知道怎麽跟媽媽解釋這個時代要風度不要溫度的特點,只好選擇沉默不言。

她問:“我還沒吃中飯呢,肚子好餓。”

京媽媽一聽便雙手在抹布上擦了擦,站起身問:“想吃什麽呢?我先給你炸兩個餃子填填肚子?”

京安說:“你幫我下碗面吧,我想吃面了。”

冰箱裏有以前自己做的醬。她把裝醬的玻璃瓶拿出來,放在桌子上,用勺子挖出一勺放在小碟子上。

十分鐘過後,京媽媽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面出來。

“好香啊。”京安說道。

京媽媽把面放在京安面前,說:“我再去給你炒個菜。”

“不用了,別麻煩了。”京安說。

“不麻煩,很快就好。”京媽媽把之前準備好的土豆絲做了一個醋溜土豆絲,端出來,說:“嘗嘗。”

京安夾了一筷子,說:“醋放得有點多了。”

“是嗎?”本以為媽媽會拿進去重新加工,沒有想到她卻只是擺擺手,說:“那你講究着吃吧。”

京安不禁搖搖頭。

064. 故人

[4]

晚上爸爸回家時一臉疲倦。最近爸爸一直在忙一個大單,也不知道進行得怎麽樣。京安曾經很不理解地問爸爸:“爸爸,你現在掙的錢這一輩子用得完嗎?”

京爸爸當時很認真地回答說:“如果不出什麽天災人禍之類的事情話,應該用不完。”

于是京安嚴肅地看着他,問道:“那你現在還這麽努力地工作幹什麽?”

當時京爸爸被問住了,想了很久,才對京安說:“安安,你要記住,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的确是為自己,但絕對不僅僅是為了自己。同樣,人堅持努力工作,的确是為了掙錢,但絕對不僅僅是為了掙錢。

工作它就像一個人在海上行船,目的碼頭就是掙錢。如果你的心一直在追逐那個碼頭,在劃船的這個過程中你會感受到單調、乏味、一成不變的藍色、永遠有些鹹的味道。但是,如果你只是把它當做一個要前往的方向,可是你心就在劃船這件事上,那麽你就可以感受到手臂運用雙槳時全身流動的力量,你也可以感受到這廣闊大海的無垠與壯闊。如果有一天你劃到那座碼頭,抵達了目的地,那以後的日子要幹些什麽呢?所以,為了這一生都在朝目的地前進,你不妨把心中那座碼頭定遠一點,再遠一點,最好在與這個世界告別的那一剎那靠岸。那樣,你的人生會比那些提早靠岸的人多一份圓滿”

爸爸說的這段話京安一直深深記在心中。雖然這段話有些答非所問,當時的京安也聽不太懂。

人生除了那些權力與財富,還有詩與遠方。既不沽名釣譽去做一個聖人,也不沉溺欲望喪失對生活美好的追求。

京安一直按照這個準則去準備着自己将來的人生。

“安安回來了?”爸爸似乎喝了點酒,眼睛微微有些熏,“哦對,今天是星期六。”

京安趕緊去扶着爸爸在沙發上坐下,埋怨地說:“怎麽喝了這麽多酒?”

京爸爸靠在沙發上,随意地伸長兩條腿,打了個嗝,說:“今天跟幾個政府領導吃飯去了。”

說完這句話,京爸爸看向京安,微微有些血絲的眼睛裏卻充滿了溫柔,他說:“抱歉啊,爸爸今天晚上沒有陪你一起吃晚飯。”

京媽媽這個時候把早已經準備好的醒酒湯端過來,給京爸爸喂下,說:“下次再吃飯打電話給我,我陪你一塊去。”

京爸爸用力睜了睜眼睛,呼出一口氣,滿是酒精味,“你要去了,喝得更多。”

“小張也真是,也不幫忙攔着點。”京媽媽大約是急壞了,連爸爸的司機小張也埋汰上了。

爸爸笑了笑,說:“行了,以後我少喝點就是,明天小張來接我你可別這樣說啊,他已經很辛苦了,每天跟着我東跑西跑。”

“知道啦。”京媽媽不滿地看了京爸爸一眼,拳起拳頭打了他一下,說:“快去洗澡。”

“讓我再緩一會兒。”京爸爸說。

到第二天一大早,京安在樓下晨跑回來,在自家門口看見了年方二十出頭的小張。

小張是從小城市出來的,長相幹淨老實。當時爸爸就是看中他話少人又質樸才留下他。

京安笑着跟他打招呼:“慶慶,早上好。”

小張本名叫張慶慶。他跟京安差不多的年紀,一直平輩相稱。

“早上好,你又去跑步去了啊?”張慶慶笑着問。

京安點點頭,說:“那我先進去了。”

她走進屋子裏面,看見媽媽正在給爸爸系領帶。

“慶慶已經在外面了呢。”京安說。

“是嗎?”京媽媽幫京爸爸系好領帶,走到門口對張慶慶說:“你這孩子,怎麽來了也不進來呢?”

“沒事林姨,換鞋子也挺不方便的。”

京媽媽說:“來來,進來,不用換鞋子了,我有東西需要你幫忙搬下去。”

“哦,好。”張慶慶走進門,站在玄關那兒。

京媽媽從廚房裏搬出一個紙箱子。張慶慶趕緊上前接過來。

“這是什麽啊?”京爸爸問。

京媽媽說:“前兩天我單位那個小江送來的兩箱芒果,反正我們也吃不完,給小張拿回去吃嘛。”

張慶慶一聽是給他的,趕緊拒絕說:“林姨,您太客氣了,不用。”

“這什麽客氣啊!”京媽媽一見張慶慶要放下,眼睛一瞪,說:“放在家裏也吃不完,你拿回去多好,這芒果是從海南運來的,甜着呢。”

“我一個人住也吃不了這麽大一箱啊。”張慶慶苦笑着說。

“不是有女朋友嗎?”京媽媽說:“拿一半給你女朋友家送去。”

媽媽這麽雷厲風行的樣子京安也不是第一次見了。不過等京爸爸和張慶慶離開後,京安問:“你昨天不還說要把這一箱給大姨家送去嗎?”

京媽媽說:“小張每天跟着你爸爸東奔西跑,雖然說公司給的工資也不低,但總歸很辛苦,時間一久別人心中自然有想法,你爸又是個粗腦筋,哪裏想得這麽多,雖然一箱芒果不貴重,但至少是個心意嘛。”

京安翻了個白眼,說:“你昨天還對人家有意見呢!”

“那種話也是說說嘛。”京媽媽氣急敗壞地指着京安說:“你這孩子這麽死腦筋跟你爸一個樣,以後怎麽跟人相處呢?”

京安驕傲地下巴一揚:“我現在就跟同學相處得挺好的。”

京媽媽無奈地搖搖頭,問:“你中午想吃什麽?”

“咦?”京安疑惑地問:“我昨天沒有跟你說嗎?我中午出去吃。”

京媽媽問:“怎麽你現在一回來就跟同學出去吃飯啊?”

京安說:“在學校裏面又沒有那些好吃的。”

京安回到房間,給宋清明發短信:我們什麽時候去啊?

宋清明此時此刻還躺在床上,聽到嗡一聲響,他伸手去拿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

他回複說:大約十點半的時候我過來接你吧。

短信剛發送出去,又一條短信進來了。

張凡宇:你起床了沒?起床了陪我去買個耳機吧,我之前那個壞了。

宋清明看了看屏幕右上方顯示的時間:8:27。他回複說:我九點鐘來你家樓下找你吧。

張凡宇回複得很快:我正在你家樓下喝咖啡。

宋清明看到笑了笑,說:那你先喝着吧,我還在床上呢。

他趿着宋曉曉給他買的小熊狀的毛絨拖鞋走出房間。客廳裏面,宋曉曉正準備出門。

“你去哪兒啊?”宋清明問一句。

宋曉曉怔了一下,說:“啊,我跟同學約好了一起吃中飯。”

“哦。”宋清明眨着惺忪的眼睛,問:“媽媽呢?”

宋曉曉說:“她上普雲寺去了,說中午不回來吃飯。”

宋清明說:“你記得帶鑰匙,等會兒我也要出去。”

“好。”宋曉曉心裏面悄悄松了一口氣。她穿上小牛皮鞋,歡快地出了門,掏出手機給張天發短信:我出來了。

宋清明洗漱完後,從衣櫃裏面翻出一件紅色的夾克和一條淺藍色的牛仔褲換上,拿了鑰匙和錢包就往樓下走去。

周五晚上下的大雪已經融得差不多了,陽光在初冬的早晨凜冽而澄澈。雖然微風吹在臉上依然很冷,但清爽的氣息卻給人心曠神怡的感受。

宋清明走進自己家樓下不遠處那家咖啡館。早晨的咖啡館中有不少附近的上班族在這裏喝咖啡看報紙,也有不少人直接在這裏辦公。張凡宇就坐在中間一個雙人座上,正在跟旁邊一個女生搭讪說話。女生被逗得笑得花枝亂顫。

張凡宇似乎兩年多不見,身材更加高大一些,臉部輪廓也分明許多,改變之大讓宋清明不禁為之側目。

他離開前,還只是一個初中學生混混的模樣,一臉不羁,神采飛揚。而現在,卻透出一股自信而成熟的味道。

“張凡宇!”宋清明喊他的名字。

他走過去,跟張凡宇打了招呼,在對面坐下來。

張凡宇跟鄰座女孩結束對話,驚喜地看着宋清明說:“你小子又變帥了啊。”

宋清明腼腆地笑。

他招呼服務生過來結了賬。宋清明注意到,張凡宇那只一看就價格不菲的錢包裏面放了厚厚一疊毛爺爺。

張凡宇說:“我們走吧。”

“好。”宋清明說。

“對了,你的那個女朋友是什麽時候出來呢?”張凡宇問。

宋清明說:“我跟她說,十點半去接她。”

張凡宇和宋清明來到崎水市最大的電子城。說起國外生活,張凡宇幾乎是倒了一路的苦水,什麽房東很刻板啦語言經常不通啦美國女孩很開放啦之類。宋清明一路都在微笑地傾聽。說到後面,張凡宇看了他一眼,說:“你呢?一直都是我在說,你這兩年怎麽樣?”

“我就那樣啊,每天上學放學。”宋清明說:“沒有什麽好說的。”

“你這人真沒勁,雖然說學習确實很重要,但是除了學習你總要幹點其他的事啊。”張凡宇說,“哪有人一直讀書呢?人一生才多少年啊,你把這麽多年都花費在讀書一件事上,不覺得單調可惜嗎?”

宋清明說:“因為除了讀書,并沒有找到什麽很想做的事情啊。”

“唉呀,真是服了你了。”張凡宇覺得自己跟宋清明說這種話就是在自讨苦吃。

張凡宇挑好耳機,正準備去付賬的時候,發現宋清明正站在MP3的貨架前挑選。

“怎麽?”張凡宇湊過去問。

宋清明說:“前兩天京安的那個MP3摔壞了,我給她買一個。”

“挑好了沒?”張凡宇問。

宋清明拿起其中兩個說:“我也不知道她會喜歡哪一個。”

張凡宇看了看宋清明手中拿着那兩個,一個青色,一個白色。張凡宇說:“白色吧,雖然說她不一定喜歡白色,但是沒有女孩子會讨厭白色啦。”

宋清明決定聽從張凡宇的建議。

付賬的時候,張凡宇拿出錢包,對收銀員說:“耳機和MP3。”

“不用你付錢。”宋清明攔住張凡宇說:“我自己帶了錢。”

張凡宇擺擺手,說:“第一次見你的女朋友,總要送點禮物吧,我來一起付了好了。”

他望向收銀員,問:“一起總共多少?”

收銀員笑容燦爛地說:“耳機一百六十元,MP3三百五十元。一共五百一十元。”

張凡宇從錢包裏面掏出六張一百遞過去。

宋清明心裏面覺得不好意思。

“行了,兩年沒見,就當送你一個禮物還不行嗎?”張凡宇一看宋清明的模樣就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宋清明點點頭,說:“謝謝。”

“客氣什麽。”

買完東西,時間還早,兩個人又在附近的飲品店中買了點點心和飲料,邊休息邊聊天。

“想想當年還真是。”張凡宇感慨地說:“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很不可思議,竟然因為當時正在追的一個女生喜歡你,還找人教訓你一頓,不過你是真深藏不露啊,看着這麽文文弱弱一個人,竟然是跆拳道高手。”

宋清明喝了一口溫熱的奶茶,腼腆地笑了笑。

“不過想一想,如果不是因為那件事,我們這一輩子都不會有交集吧。”張凡宇笑着說:“也沒有想到,我們竟然會成為朋友。”

宋清明說:“你是一個很好的人。”

張凡宇一愣,哈哈大笑兩聲,說:“當年除了你,學校裏面估計沒人這麽誇我吧。不過那時候做的糟心事也确實太多。”

宋清明搖搖頭,說:“其實你不知道,讀初中時,很多時候那些所謂的優等生都很羨慕你的。”

“為什麽?”張凡宇有些詫異,說:“當時不是一個個眼高于頂的嗎?”

宋清明說:“那都是裝的,我常聽他們說,羨慕你們可以不用顧忌老師的看法,也可以公然做自己想做的事,說自己想說的話。那些都是他們特別想做的。他們聽到學校要補課的消息,心裏面也是很憤怒的,也想罵學校。只是不敢。”

“是嗎?”張凡宇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說:“我都還以為你們巴不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想上課呢。”

在我們的青春歲月裏,一定做過許許多多的荒唐事,多年後回想起來,也許只是雲淡風輕地一帶而過,也許能夠放下負擔當做笑話說出來,但無論如何,別去诋毀它,別去說些“要是當年不這麽做就好了”的後悔話。青春是無法重來的。青春之美,不就美在它的肆意與荒唐嗎?

不要把對未來的憧憬建立在對過去的鞭笞上。

“但無論過去做了多麽荒唐的事,現在回想起來,都覺得那段日子很美好啊。”張凡宇說。

兩個人看着窗外,沉默了好一會兒。落地窗外,車水馬龍,人來人往。這座城市沒有因為天氣的寒冷而失去它本身的活力與熱情。

“走吧,我們一起去接你的小女朋友。”張凡宇看看手腕上的手表,說道。

[5]

京安認認真真地在鏡子前面鼓搗了很久,給自己梳了十幾種發型,最終決定紮一個丸子頭,把光潔的額頭和憂長的脖頸露出來。俗話說,真的美女敢于直視無劉海的額頭。

為了配合這個發型,京安又從衣櫃裏面翻翻找找,找出一套冬季時裝。

時裝漂亮是漂亮,就是不保暖。但是這是京安第一次以宋清明女朋友的身份見他過去的老朋友。京安堅決要以最好的形象出現在他們面前。

大約十點二十五的時候,宋清明的電話來了,“我到了,在樓下等你。”

“我馬上下來。”京安說。

她經過客廳的時候,對京媽媽說:“我走了。”

京媽媽點點頭,說:“路上注意安全。”

等京安離開,京媽媽臉上露出玩味的表情。一早上就在房間裏面鼓搗,衣服換了不知道幾套,出門時臉上明顯透出來的喜悅。一切的征兆都表明,她戀愛了。

京媽媽倒不是真的反對京安早戀。她也是從京安這個年紀過來的。但她擔心京安喜歡上的那個男孩子人品是否好。為了不打草驚蛇,京媽媽決定靜觀其變。

京安穿着一雙雪地靴歡快地跑到樓下,推開那扇大鐵門,看見宋清明和一個不認識的男孩站在前方。

她走過去,喊:“清明!”

宋清明看着京安微微一笑,說:“你來啦,這是張凡宇。”

京安看向張凡宇,眼睛亮亮的,說:“你好,我是京安。”

“你好你好……哇撒,美女啊,宋清明你這小子可以啊找了個這麽漂亮的女朋友!”張凡宇拍一拍宋清明的肩膀。

京安有些害羞地低下頭微笑。

宋清明拉住京安的手,說:“我們走吧。”

三個人一起去吃焖鍋。這種寒冷的天氣一起吃焖鍋是再合适不過了。張凡宇一直說着初中的時候跟宋清明在一起的趣事。宋清明好幾次打斷不準他說下去。京安則興致高昂地要求繼續講。

“那時候我們一個學校的女孩都喜歡宋清明,一群男生把他恨得牙癢癢。”張凡宇說:“不過他這小子從來沒有接受任何一個女孩,朋友也沒有,永遠一個人走,現在你們都把這叫高冷,那時候可不這樣叫,都說他有自閉症,哈哈。”

宋清明一臉無奈地聽着。

京安聽得笑聲就沒有停過。

“而且,你知道嗎?這小子最絕的是有一次我們學校一厲害的女的,把他堵在廁所裏面,說如果他不答應她的告白她就不讓他回家。他還真就在廁所裏面待了整整兩個小時,最後把那個女的給氣哭了。”張凡宇說得眉飛色舞,宋清明恨得牙癢癢,說:“以後你有女朋友了看我不把你那些事給抖出去。”

京安笑得眼淚都快要出來了。她根本無法想象宋清明被女生堵在廁所裏的場景。說好的高冷男神呢?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張凡宇在路口跟他們告別,說:“你們晚上還要趕回學校,早點回去吧。”

宋清明問:“你這次回國待幾天?”

張凡宇說:“幾天而已,8號要回紐約。”

宋清明點點頭。

“再見。”

“再見。”

張凡宇站在路口目送他們上車離開,隔着窗戶,他笑着再次揮揮手。

再見又是幾年之後?

生活當然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麽美好,出國也不是全部都是紙醉金迷。當年父母因被人陷害入獄,一時間樹倒猢狲散,以前笑臉相迎的人後來看見你都像看見蒼蠅一樣厭惡。崎水市這個圈子不大,對于最上層那一個圈子而言更小。父母的盛衰導致孩子之間的差異。從前那些跟在你身後喊大哥的人紛紛變得對你不屑一顧。你也曾心中怨恨,也曾想過報複。然而,在這個世界上,無論多麽黑暗,總有一盞燈為你亮起。那個你從來不曾期望站在你身邊的人,像最堅固的戰友一般,站在你身邊,給予你支持。

那一年,他按照父母用最後力量的安排出國。但到紐約的第二年,卡內的資金就差不多被凍結。他幾乎是在絕境之中繼續生存。而奇跡般的,他遇到一個很好的導師,幫助他走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日子。這一次回來,他是來替他導師簽一個合同的。簽好合同,他連夜坐飛機趕回崎水,與當年那個站在他身邊的人見一面。看到他很好,就夠了。

那些坎坷的歲月不必提,那些糟糕的事情不必講。只要那些最真摯的情感不變,日子再多磨難,也琳琅如玉。

回到學校,教室裏面正在擺第二天考試的座位。蔣啓光作為班上的體育委員站在講臺上指揮。教室裏不時響起因為搬動桌椅而發出的刺耳的聲音。

京安搬好自己的座位,去廁所洗手。杜梅跟上來,說:“我跟你一起去。”

洗過手,杜梅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京安,你可以借我三百塊錢嗎?”

“三百塊錢?”京安說:“哦,今天早上馬老師說的那個練習冊的費用是吧?可以啊,對,你這周不回家,所以沒帶錢是吧?”

京安很照顧人是衆所周知的,但杜梅沒有想到,即使是在借錢這件事上,京安也這麽照顧對方的情緒。明明是身上沒有錢,卻替對方想出“沒回家”的理由。杜梅克制住自己的感動,說:“謝謝。”

“不用,以後我沒錢了也會找你借的。”京安笑着說。

“嗯。”杜梅認真地點點頭。

晚自習的時候,所有的座位都變成了單行座。因為第二天有期中考試,往常總會有些吵鬧的晚自習罕見地安靜下來。第二天先考語文,然後下午考數學。科目設置和時間完全按照高考的程序來。

京安把自己平時記錄語文小知識點的本子拿出來看。裏面都是各種零零碎碎的小點。字音、成語解釋、病句、文言文實詞虛詞之類的,很瑣碎,卻都是平時不确定或者錯過的。把這些小知識點看完後,京安把自己整理的那些作文模板看了一遍。高分作文都是有跡可循的,議論文最穩妥。開頭排比句然後提出論點,中間正反兩面論證,穿插兩句名人名言。倒數第二段寫一段稍微抒情點的感悟,最後一段回歸排比句。鐵定的高分。

複習完語文之後,京安又把那些數學公式拿出來默記一遍。

語文、數學和英語都是京安的強項。京安的短板在文綜上。所以剩下的時間京安都用來複習文綜的科目。

第一節晚自習下課後,曹月華走過來說:“京安,可以把你那個語文小本本借我看一下嗎?”

京安點頭說:“好啊。”

曹月華說:“我之前也想學你這麽做來着,可是總是堅持不下來。”

京安說:“不過我覺得你還是自己記比較好,我記的都是我不會的知識點,不一定你也不會。”

曹月華認真點頭說:“是該認真學習的時候了。”

“你上次考試前也這麽說的。”龍曉宇從邊上走過,輕輕說道。

“……”

晚上回到寝室,大家互相交流了一下晚上複習的成果,洗了腳上床睡覺,沒有聊天。為明天的考試養精蓄銳。

第二天一大早她們就都醒來了。

“‘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的前面那句是什麽來着?”曹月華邊紮頭發邊問。

另外三個人齊聲說:“悟以往之不谏,知來者之可追。”

一起吃了早飯,在教室裏面複習到七點五十,按照安排到各自考場侯考。

京安坐在自己教室的第一把座位上。柳绮霏依然坐在她的後面。

監考他們的是文4班的班主任,一進來發了卷子就笑着說:“在這個班監考就是舒坦。”

大家回應地笑了笑。

而出乎京安意料地是,這一次語文試卷出得比較難,前面四道常規選擇題京安就有兩道拿不準的。再看文言文閱讀,京安只有一個感覺:這一次語文的年級平均分不會不及格吧……

因為題目難而導致做題速度減慢。京安最後只剩下三十分鐘寫作文。她在最後奮筆疾書依然距離八百字那道線有三行的距離。

卷子一收上去,教室裏面發出各種牢騷。

“語文老師們是集體吃了火藥嗎?”

“題目這麽難……”

……

京安吐吐小舌頭,回過頭對柳绮霏說:“我作文沒寫完,慘了……會扣多少分啊?”

柳绮霏說:“少一百字扣五分吧。”

京安悲催地嘆了一口氣。

中午和宋清明一起吃飯的時候京安說起這件事,宋清明說:“我只寫到400字。盧辛更慘,他剛寫了個開頭……”

京安眨眨眼睛,說:“不會吧……”

宋清明說:“我們是理科生。”

同為理科生的蔣笑笑卻笑得異常開朗,“我先把作文寫了,反正前面也做不出,到頭來也是蒙。”

經此一役,所有人都認為下午的數學會難到離譜,中午都不敢睡覺,臨時抱佛腳。然後卷子一發下來所有人腦子裏面只有一句話:納尼……

心中無數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這題目簡單得跟教科書後面的課後練習題一樣是怎麽回事?

京安只花了大約四十五分鐘就把試卷寫完了。她檢查了一遍,實在不想在教室裏面再幹坐半小時,于是提前交卷出去了。

有京安開頭炮,後面陸陸續續有人提前交卷。

京安坐在教室外面的凳子上看歷史書。沒多久柳绮霏也交卷出來。她說:“有件事我之前忘記跟你說了。”

[6]

“晚上學生會開會?”宋清明不解地眨眨眼睛。

京安點頭,說:“好像是為了下一周英語風采大賽的事情。”

宋清明說:“好像是你們學生會每年主辦的一個比賽對吧。”

“嗯。”京安點點頭,說:“本來是期中考試結束之後才開始準備的,但校長明天就要策劃書,所以李鯨學長臨時通知今晚各部門部長開會。”

宋清明說:“說起來,好像團委這邊在十二月份也有一個大型活動。”

“什麽活動?”京安問。

“主持人大賽。”宋清明說。

“時間不會撞上吧?”京安說。

“應該不會,主持人大賽現在還只在策劃期。”宋清明說。

“也真是,之前十一月份就只辦了一個運動會,所有活動都推到十二月份來弄。”京安不滿地說:“這個時候不是都要開始準備期末考試了嗎?”

宋清明笑了笑,沒說話。

京安這才發現,自己現在在宋清明面前越來越袒露自己真實的想法和意見了。

晚上跟馬老師請了假,和柳绮霏一起趕到開會地點。李鯨和花涵已經到了。人還沒有來齊。今天又剛考完語文和數學,話題自然而然就變成了考試內容的探讨和吐槽。

“這種題目應該是大學給高三那群參加自招的人考的吧。”花涵抱怨地說,“考得那麽偏,題目又古怪,簡直令人發指。”

大約十分鐘後,最後兩個人劉澤和章清羽匆匆趕到,人才算到齊。

李鯨拍拍手,說:“好了,既然大家都到了,我們就開始開會吧,效率高一點,盡量一節晚自習完成。”

大家正襟危坐。

“這個月15號進行英語風采大賽。初定13號晚上初賽。14號晚上複賽。現在我們要來談論一下具體的比賽流程。”李鯨說:“首先是13號晚上初賽,将采取筆試的形式。14號晚上的複賽評委你們有什麽好的建議嗎?”

花涵說:“一個老師兩個學生吧。老師請英語組的老師,然後請兩個去年英語風采大賽的一二名。”

“老師好說,但是去年的一二名現在都在讀高三,不一定抽得出時間。”李鯨說。

“前五名都去聯系一下吧。”柳绮霏說:“請上屆獲獎的學長學姐參加這一屆的比賽一直是英語風采大賽的傳統,過去有當決賽主持人的,也有當被采訪者的,評委還是第一次。”

“好,先初定這一個。聯系複賽評委的工作交給清羽,12號之前給我确切的名單。還有決賽評委,依然還是去年比賽的那些評委老師,你也負責聯絡一下。”李鯨說。

“好。”章清羽點點頭,在本子上記下自己的工作。

李鯨接着說:“初賽、複賽、決賽場地聯系,各班代表,各社團代表,領導嘉賓就交給花涵。你之前辦過一次,應該有經驗。”

“沒問題。”花涵點頭。

“比賽紀律維持還是交給紀檢部和體育部,秦天和小天你們自己安排一下。”李鯨一項項勾畫,說:“這一次主持人請誰?”

柳绮霏率先說:“我不當了,去年就是我。”

李鯨笑了笑,說:“你今年就是想當也不給你當,有什麽好的人選建議嗎?”

京安想起晚上和宋清明吃晚飯時說過的話,提議說:“找去年主持人大賽的第一名吧?”

場面一下子冷下來。

主持人大賽是由團委主辦。而學生會與團委的夙願由來已久。大家紛紛看向李鯨。李鯨卻只是猶豫了一下,點頭說:“好,花涵,這件事你來負責。”

事情一項項确定,效率非常快。在距離第一節晚自習下課還有二十分鐘的時候就讨論得差不多了。李鯨說:“好了,既然一切都ok了,劉澤,你等會兒把策劃書在辦公室打印出來交給我。”

劉澤點點頭。

會議結束。

065. 成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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