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

[1]

星期二早上考文綜,下午考英語。

曹月華在前一天晚上臨時抱佛腳打着手電筒背歷史政治,早上起來時兩個大大的黑眼圈赫然頂在眼圈上。

杜梅的文綜一向是文1班最好的,知識點記得牢而全,并且形成了自己的體系。因此,當其他人都捧着書背重點時,杜梅跟個觀音菩薩似的端坐在座位上,閉着眼睛把自己腦袋裏面形成的體系一條一條默念出來,偶爾斷片才睜開眼睛找到遺漏的那一塊。

京安對此佩服得五體投地。

柳绮霏的文綜雖然沒有杜梅那麽好,但比京安卻又好那麽一點。她的方法沒有別的,按照每本書的目錄一條條回憶書上的內容,然後把相關的篇章聯系到一起,超出各自影響和背景的相通之處。

“都是神人。”京安暗暗咋舌,對于文綜,她暫時還沒有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法,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死記硬背。

而事實證明,當這一次文綜試卷發下來時,死記硬背也不起作用了。

所有的題目都不再是那種背了就能夠答出來的題目。歷史選擇題全部變成史料分析題。政治選擇題更變态,知識點細到某一個名詞概念的理解。相比起來,地理題雖然難,卻難得中規中矩,在心理承受範圍之內。

京安按照排除法把歷史題做了。政治是京安在文綜三門中學得最好的一門。因為爸爸開公司的關系,家裏面關于時政和金融方面的報刊雜志一直很多。從小耳濡目染,對于那些名詞概念了然于心。最難做的是地理,地球運動這一塊的推算過程很複雜,大氣循環這一塊同樣有難度。

這一次,京安依然沒有寫完文綜題。

“十五分沒有做。”京安沮喪地握着勺子戳碎碗裏的土豆。

宋清明問:“題量很大嗎?”

京安搖頭說:“并不是,我文綜一直不好。”

宋清明問:“你上一次月考文綜分數不是挺高的嗎?”

京安咂咂嘴說:“上一次文綜在我們班就有四個同學分數比我高。”

“好吧,我沒有概念。”宋清明聳聳肩。

星期二的太陽格外燦爛,萬裏無雲,如果只是看天空的話一點兒也看不出這是十二月份的天空。

京安跟宋清明一起回到教學樓。

“下午英語考試之後我要去團委開會,晚飯不能陪你一起吃了。”宋清明說。

“嗯。”京安點頭,說:“你不要開完會就直接回教室,記得吃晚飯。”

宋清明笑着點頭。

回到教室,京安拿出一張濕巾擦了擦臉,趴在桌子上準備午睡。

“京安,外面有人找你。”梅溪走過來對京安說。

“哦,謝謝。”京安坐起身,往窗外看過去,看見蔣笑笑站在窗戶外面沖她揮手。

京安走出教室,問:“嗨,有什麽事嗎?”

蔣笑笑說:“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你們家小區發生的那個爆炸事件嗎?”

“記得啊,怎麽了?”京安問。

蔣笑笑說:“我不是跟你說過,發生爆炸那個家庭的男生是我們學校的學長嗎,昨天,他媽媽因為傷心過度,跳樓自殺了。”

“什麽?”京安雙手掩住嘴巴,眼睛睜得很大,“怎麽會這樣?”

蔣笑笑說:“我現在覺得特別對不起他。”

“為什麽?”京安說:“這件事根本跟你沒關系。”

蔣笑笑握緊雙拳,說:“可是一想到可能是我家那些親戚偷工減料導致的天然氣爆炸,我就……”

京安抱住蔣笑笑,拍拍她的背,說:“別多想,做錯事的人總會受到他應得的懲罰。”

因為這件事,京安中午一直沒有睡着,到下午考英語時,腦袋還有些暈暈的。她只好去廁所用冷水洗臉,使自己清醒一點。

英語考完之後,京安和柳绮霏一起去吃晚飯。

“宋清明呢?”柳绮霏問。

京安說:“團委要開會。”

“這段時間要忙起來了。”柳绮霏嘆了一口氣說:“總是要請假,現在我每次去馬老師辦公室,她第一句話就是又來請假啊……我都特別不好意思。”

“沒事。”京安說:“我陪着你一起不好意思。”

期中考試剛結束,所有老師都在辦公室裏面忙着改卷子,晚自習只有值日生守着。京安剛把書本整理好,就聽見有人輕聲喊她的名字。她望過去,坐在她右邊的陸露指了指窗外。劉澤和章清羽站在走廊上向她招手。

京安起身走出去,問:“怎麽了?”

“英語風采大賽的事,老大說要開會。”劉澤說。

“現在嗎?”京安問。

劉澤點點頭,說:“還有柳绮霏。”

京安只好把柳绮霏喊出來,跟着劉澤和章清羽一起去辦公樓。

辦公室裏面有不少高一的幹事正在敲電腦。李鯨對京安和柳绮霏說:“既然你們期中考試已經完了,你們兩個來負責這個比賽吧。”

“啊?”京安和柳绮霏都驚詫地張大嘴巴。

李鯨說:“我都高三了,還有六個月就要高考了,你們也該接手了。”

李鯨這話的意思就是說“我以後就不管學生會這攤事了,以後就交給你們管了”。

……

京安和柳绮霏面面相觑。

“好了,那我先回教室了,再不回去,我班主任就要到這裏來找人了。”李鯨站起身,說:“加油!”

李鯨走後,京安一個腦袋兩個大。

柳绮霏說:“還真是……從沒有看見他這麽不靠譜的時候。”

話雖這樣說,事情還是要做的。京安和柳绮霏很快開始分布各自主管的任務。今天已經六號了,距離初賽十二號只剩下差不多一個星期的時間。

京安問柳绮霏:“那今年初賽的筆試題目怎麽辦?”

柳绮霏說:“找英語組的老師幫忙出一套吧。”

京安說:“請哪位老師呢?”

大家都知道,英語組有兩位德高望重的女老師,一位姓馬,一位姓易,都是特級教師,都是高考命題組老師,都是在外面上培訓班一小時每個學生兩百塊的老師。然而大部分人不知道的是,雖然這兩位老師每天都以溫柔面目對待學生,卻一直在明争暗鬥,争班級成績,争職稱……哪怕是這種比賽命題,如果你只請了馬老師,沒請易老師,易老師也會問:“為什麽不請我?”

大家沉默了一會兒,花涵說:“我們出AB卷吧,請馬老師出A卷,請易老師出B卷。”

“好,就這樣吧。”柳绮霏看了京安一眼,見她沒有反對,點頭說道。

組織一個大型比賽需要照顧的細節太瑣碎。京安她們一項項反複确認,安排,回到教室時已經是第二節晚自習快要結束的時候。

馬老師正在教室裏面講今天早上考過的歷史卷。

京安和柳绮霏悄悄從後門走進去。

馬老師站在講臺上看了她們一眼,繼續講手中的試卷。

京安和柳绮霏回到座位上後,從抽屜裏面把試卷找出來,與黑板上寫着的選擇題答案核對一遍。

“我錯了五個!”柳绮霏低嘆。

京安說:“我錯了六個……”

馬老師把選擇題講完之後就不講了,站在講臺上面色嚴峻地說:“歷史科的成績已經出來了,我們班排在第三名。我們年級總共就三個歷史老師,都是班主任,我帶的班考最後一名,說出去都丢人。這套試卷是出得很難很偏,但是高考題就是這樣子的,如果你們不能夠盡快适應,你們就會落後知道嗎?”

馬老師打開電腦和放映燈,點開一個excel表格,裏面是密密麻麻的人名和分數。

“唯一說得出去的,就是歷史單科最高分在我們班,杜梅,考了89分。”馬老師把杜梅那一欄标紅,說道:“同樣的題目,你難別人也難,為什麽別人就可以考89你就只能考49?”

“而最讓我吃驚的竟然是京安和柳绮霏,你們兩個竟然只考了78分。說出去別人都不會相信吧?”馬老師說道:“當然,你們兩個人有一個星期沒有在學校上課,情有可原,可是,你們自己好好想想,這個分數你們自己能不能接受。”

京安和柳绮霏坐在座位上,感受到教室四周投射而來的目光,如芒在背。

“我告訴你們,不要仗着自己成績好,就這麽肆意妄為。”馬老師接着說:“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們會考到第幾名。”

晚自習下課之後,教室裏面依然熱熱鬧鬧地結伴回宿舍。京安和柳绮霏卻坐在座位上沒有動。

杜梅、龍曉宇、曹月華都不敢過去找她們。

被班主任當着全班的面這麽訓斥,要是換做她們,估計早哭出來了。

京安坐在座位上,倒沒有覺得馬老師的訓斥多麽尖酸,而是在想自己的歷史成績為什麽這麽差。她把試卷再看了一遍,認真分析自己錯的那些題,沒別的,真的就是知識點沒掌握。

柳绮霏說:“走吧,我們回寝室吧,再晚的話寝室就要熄燈了。”

“嗯。”京安點點頭,站起身。

轉過身,她看見杜梅她們還在教室後面等她,一臉擔心緊張的樣子。

她想大概是自己之前的模樣吓到她們了。她露出笑容,說:“走吧,我們回寝室。”

路上,曹月華有些緊張地問:“京安,绮霏,你們兩個沒事吧?”

“沒事。”京安說,“沒什麽。”

“馬老師也真是,說話太毒了。”曹月華打抱不平地說道,“哪有她那樣當老師的啊。”

龍曉宇說:“就是啊,要是我我肯定當場跟她撕起來了。”

然而京安和柳绮霏都明顯沒有說話的興致,最後幾個人也不再說話,沉默地回了寝室。

戲劇性的是,在星期三的第一節課語文課上,郭老師笑容滿面地走進來,手上捧着一摞厚厚的答卷,一進來就交給第一排的同學說:“幫忙發一下吧。”

發卷子的時候,郭老師站在講臺上說:“真沒有想到啊,這一次我們班的語文成績排在了文科班第一名,整個年級也排在第三名。你們可真給老師我長面啊!”

“哇……”班上的同學都興奮地鼓掌。

郭老師又說:“梅溪,你去我辦公室把我辦公桌上那一疊資料拿過來。”

梅溪應聲出去。

郭老師說:“這一次兩個語文最高分都在我們班,京安和柳绮霏,都是123分。”

“啊?”京安吃驚地瞪大眼睛。怎麽可能,她作文都沒有寫完,要扣五分。

但郭老師接下來說的話就讓她釋然了:“因為這次考試難度很高,百分之九十的同學都沒有寫完作文,所以這一次作文都酌情給分。”

這只是一個插曲。

對于文1班的同學而言,這種戲劇反轉才真是大快人心。昨天剛被馬老師訓斥的兩個人今天雙雙拿下語文科最高分。這種劇情讓同為學生的他們心中大出氣。

梅溪把資料拿過來之後,郭老師說:“上面印了柳绮霏和杜梅同學的作文,她們兩人的作文是全年級最高分。大家學習一下。”

“喔……”文1班驚嘆地發出聲音。

似乎歷史一科的失敗只是為了印證後面那些科目的光彩。

數學課上,剛重新燙了頭發的陳老師滿面紅光地走進教室,說:“這一次大家考得不錯啊,數學科排在了文科班第二。而且,我們班都五個滿分哦。”

“五個?”

“我的天吶……”

臺下的同學都震驚了。

陳老師開始報名字:“京安,柳绮霏,杜梅,程松之……還有最後一個,大家猜猜是誰。”

“柳依依?”

“康以名?”

……

臺下喊出好幾個名字,陳老師都只是微笑。

大家腦海中都浮現出疑問,那還有誰?

陳老師說:“最後一個你們肯定都想不到。蔣啓光。”

“哇——”

“真的假的?”

全班的學生都向最後一排投去不可思議的目光。

蔣啓光自己也沒有想到數學科會考得這麽好,整個人都怔住了。

雖然說這一次數學考試很簡單,但是要拿滿分依然不是那麽容易的。班上那些人都難以置信。畢竟,蔣啓光在他們的心目中一向是個不學無術的人。

在星期三的下午,成績表就出來了。

文1班快要瘋了。

一排排名字看下來,簡直就是要秀暴全年級:京安,班級第一,年級第一杜梅,班級第二,年級第二柳绮霏,班級第三,年級第三程松之,班級第四,年級第八梅溪,班級第五,年級第十……

眩人眼的排名到此為止,中間空了很大一塊,直到年級二十五名之後才開始繼續出現文1班的名字。

而在後面,更加令衆人吃驚的是,蔣啓光就像坐火箭一般,沖到了班級第十五,年級第八十八名。

“你考得怎麽樣?”龍曉宇問曹月華。曹月華有些激動地說:“班上第十一名,年級第五十六名,你呢?”

龍曉宇則說:“班上二十多去了,年級更不用提了……”

整體來說,文1班這一次的成績往前面進步了很大一截。這與馬老師昨天晚上說的“看看你們這次又會退到哪裏去”形成截然不同的結果。

特別是年級前十被他們班承包了五個。五個裏面還有四個在上個月被責令回家反思的“問題學生”,簡直就是在啪啪啪打臉。

梅溪看到自己的成績後,眼睛裏面充滿了喜悅,回頭看了程松之一眼。程松之同樣在看她。兩個人對視了一眼,什麽話都沒有說,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2]

比起文1班的喧嚣,理1班則有些氣壓偏低。

與文科班不同,理科班是按照成績排名分班的。因此,按理說,理1班彙集了整個年級理科成績最好的學生。可是這一次期中考試排名,年級前五十名理1班只占了33個名額,創歷史新低。

不過這一切都跟宋清明沒關系。他依然是第一名,沒有任何懸念,似乎是在延續京安高一時的傳奇。而盧辛這一次連千年老二的位置都沒有保下,被大爆發的蔣笑笑擠到了第三名。蔣笑笑看到成績的那一剎那喜上眉梢,眉飛色舞地豪爽一笑,說:“老娘總算也考了一回年級前三。”

“……”理1班已經習慣了蔣笑笑的豪爽,但時常還是會被她給吓到。

劉澤和章清羽則依然跟上次考試排名相差無異。

本以為可以好好輕松休息一陣子的時候,李老師忽然說:“十二月底進行化學競賽複試,這一次是要參加省級的競賽了,你們都要好好準備。”

“不會吧……”盧辛趴到桌子上,懶洋洋地說道。

李老師笑着說:“你們要是不給我拿一個一等獎回來,別怪我不讓你們進教室的門。”

星期三出成績,星期四就召開期中考試總結大會。

在總結大會上,年級組的老師簡單總結了一下考試的大致情況,然後就變成了表彰大會。單科優秀班級,整體優秀班級,然後是優秀個人。當老師口中連續報出:“文科第一名文1班京安,第二名文1班杜梅,第三名文1班柳绮霏……”時,整個年級一千多人都要驚呆了。

理科生紛紛相問:“文科不是說沒有重點班嗎?”

文1班的學生一個個挺直了腰杆,驕傲地仰起下巴專心聆聽。好像根本聽不到周圍的學生都在議論他們班一樣。

066. 坦白

總結大會結束之後,一千多名學生搬着各自的凳子浩浩蕩蕩地回教學樓,教學樓門口不可避免地出現了堵塞狀況。

京安她們幾個女生在教學樓前的玉蘭樹下伫立,想等高峰期過去之後再回教室。

“我看這一次馬老師要怎麽說。”曹月華語氣中氣憤裏面又帶着一股得意。

然而并沒有人回應她。

京安和杜梅在小聲說着什麽。柳绮霏心不在焉地低着頭,不知道在想着什麽。龍曉宇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曹月華自覺無趣,閉了嘴。

天空幹淨了好幾天,這會兒看着又有些陰了。

站在玉蘭樹下好一會兒,教學樓前面大片“堵車”現象并沒有得到很好的改善,看起來一時半會兒是解決不了的。曹月華提議說:“你們誰肚子餓想去買點吃的嗎?”

這個提議倒得到了京安的贊同,她說:“我跟你去,今天早上我沒吃早飯,現在肚子都快餓癟了。”

其他幾個人則表示不去。兩個人一起來到學校的小賣部,這會兒人很少,櫃臺前面空空的,跟平時的癱瘓現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要一根熱狗,一盒牛奶,一塊面包。”京安對銷售員說。

小賣部有大約十個左右的銷售員,都是老板娘從老家帶過來的女孩。比京安她們大不了多少。

付了錢,拿到東西,京安先把熱狗吃了,然後和曹月華一起往回走。

這時候人已經疏散得差不多了,她們搬着凳子上樓回教室。

沒想到在教室門口碰到了馬老師。剛在總結大會上出了那麽大風頭,臉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看見這五個姑娘,說道:“曹月華,這一次考得不錯啊,倒是龍曉宇,你怎麽還退步了呢?跟這麽多成績好的同學一塊走,要多跟她們取取經嘛。”

京安真沒有想到馬老師又一次來興風作浪了。她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呢?嫌她們幾個感情太好是嗎?簡直就是在挑撥離間。

龍曉宇一聲不吭地走進教室。

明眼人都看出來她心中有氣。

“這姑娘,還說不得了?!”馬老師氣急敗壞地說道。

腦殘……曹月華趁馬老師轉頭的工夫翻了個白眼,也走進教室。

“京安還有柳绮霏啊,雖然你們這次還是考得很好,但你們那歷史成績簡直都說不出口啊,不要認為歷史科不重要,對于你們這種學生,分分必争知道嗎?”馬老師皺着眉頭話鋒一轉語重心長地看着她們說:“杜梅這一次倒考得不錯,你們三個各有所長,關系又這麽好,彼此學習,學生會那些事情別再去弄了。”

柳绮霏脾氣本來就因為剛才馬老師對龍曉宇的擠兌而弄得有些煩躁,沒想到馬老師掉頭來又想讓她們退出學生會。她冷冷一笑,說:“我要幹什麽不要幹什麽還請馬老師不要幹涉我自己的決定。”

馬老師一連吃了幾個硬骨頭,本來就是個公主病老師,脾氣一來,板着臉說道:“馬老師讓你專心搞學習不是也為了你好嗎?什麽叫做我要幹涉你的決定啊?說得好像我很想多管閑事似的。”

柳绮霏直截了當地說:“究竟什麽是對我自己好的我自己會負責,不要總是拿你的價值标準來衡量我們好嗎?即使您是老師,您也無法對我們将來的人生負責。理所當然的話誰都會說,可是沒有誰能夠理所當然地獲得成功。”

馬老師冷冷一笑,說:“你現在有什麽資格談成功?你連學校都沒有走出去過你跟我談人生?”

柳绮霏微微一笑,說:“至少在你讓我回家面壁思過的那一個星期裏,我能夠靠自己組織一個團隊去新疆實地考察完成一個課題研究,并且成功地使論文立項。這就是學生會帶給我的能力。”

……

馬老師覺得這班沒法帶了。一個個都要反上天了。她回到辦公室,坐在椅子上生悶氣。剛開始接這個班的時候,其他老師都說:“馬老師你可真是好福氣啊,班上那麽多優秀的學生,還需要操什麽心啊!”

如今看來,優秀的學生=無法解決的麻煩。

她對着電腦屏幕想了好久,前前後後完全回想了一遍,以前帶班的時候從來沒有出現這些情況啊,從前那些好學生就不用說了,一個個乖得跟小綿羊似的,哪怕是那些成績不好的學生,在她的訓斥下也都服服順順的,哪裏會像現在的學生一樣跟你對着幹。

如今的學生怎麽一個個這麽刺頭呢?

馬老師委屈地抹了抹眼睛,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眼圈紅了。

程松之和梅溪早戀。蔣啓光、程軻他們晚上翻牆出去打游戲。京安、柳绮霏、蔣啓光、程軻打架。柳依依在放學途中被打……一個學期下來,一件件事猝不及防地出現。

如今她晚上睡覺聽到手機鈴響都一陣頭皮發麻發緊,生怕又是自己班上的學生出了事。

最重要的還不是這些糟心事,最使她難過的是文1班竟然沒有一個學生是站在她一邊的。不知不覺間,所有她看重的學生都疏遠她,排斥她。從最開始的程松之,到後來的京安,再到今天的柳绮霏。哪怕是杜梅,也從來只是一個人默默地學習,無論自己多麽表現出親近之意,杜梅都永遠只是一副好學生的模樣,恭敬地喊:“馬老師。”

當一個老師,除了站在三尺講臺上教書然後領工資,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在三年的相處過程中與學生相處出來感情吧。

但是在文1班,馬老師覺得自己是一個孤島上的人。

“馬老師。”突然,有學生推開辦公室的門走進來。

馬老師擡頭看去,柳依依站在門口對自己微笑,一副很乖的好學生模樣。

然而馬老師心中卻對這個女生完全喜歡不起來。雖然程松之和梅溪之間的早戀固然有錯,但馬老師更看不起這種偷偷摸摸去打小報告的學生。

“有什麽事嗎?”馬老師問道。

柳依依一怔。她沒有想到馬老師對自己的态度會這麽冷淡。

但很快她重新恢複笑容,說:“我有一件事想跟您說一下。”

“什麽事?”馬老師直覺不會是什麽好事。

柳依依從口袋裏面取出兩張照片,遞到馬老師的辦公桌上,說:“我前兩天不小心看到了這個。”

馬老師先沒有看照片,而是擡眼看了柳依依一眼,才伸手把照片拿到眼前看。

崎水中學最著名的兩個人出現在照片上,陽光打在他們的臉上,透出年輕的朝氣來。兩個人雙手緊扣,男生低頭看着女生,滿眼寵溺。

京安。宋清明。

馬老師拿着這兩張照片良久沒有說話。久到站在一旁的柳依依心裏面咯噔咯噔地響起來。

終于,馬老師說:“好了,我知道了。”

“什麽?”柳依依一怔。

“你可以走了。”馬老師對柳依依說道。

柳依依沒有預料到最後的場面會是這個樣子。她欲言又止,最後只能不甘心地走出辦公室?

怎麽反應會這麽平淡?

柳依依走出辦公室,心中空落落的。原本以為這一次把消息告訴馬老師,情況會不一樣。明明一切該按照她預計的進行才對。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京安和馬老師不對付這件事絕對沒有錯。

馬老師看不慣京安也是真的。

那麽既然她已經把京安的把柄送到了馬老師手上,怎麽馬老師卻一點也沒有反應出該有的反應呢?

剛才那個表情……柳依依沒由來地感覺,這件事會在馬老師手中息事寧人。

“柳依依。”曹月華突然叫住她。

柳依依猛然回過神來,不安地看着曹月華。

曹月華笑眯眯地看着她,說:“你剛才去馬老師辦公室幹什麽去了呢?”

“我去幹什麽關你什麽事?”柳依依說道。

曹月華一副驚訝的模樣,說道:“我只是随便問一下,你怎麽反應這麽大啊?”

柳依依在心中暗罵自己一聲。剛才因為看到曹月華的第一眼就想到她跟京安是一夥的,完全不經過大腦思考就表現出鮮明的敵意。自己真的太大意了。她面色緩和了些,對曹月華說:“抱歉啊,剛才心情有點不太好。”

曹月華無所謂地聳聳肩,說:“沒事。”

她對柳依依笑笑,往廁所走去。

柳依依讓開身子,微笑地看着她。

“不過,就算跟程軻鬧矛盾了,也不要這麽明顯地表現在臉上嘛。”曹月華與她擦肩而過的時候,微微一笑,輕聲說道。

柳依依回過神來的時候,曹月華已經走遠了好幾步。

“你什麽意思?”柳依依神色冰冷,咬住嘴唇問道。

曹月華回頭對她嫣然一笑,說:“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柳依依回到教室的時候,不少人都注意到她臉色有些煞白。

但所有人都只是用一種打探的目光看着,卻沒有一個人走過來關心詢問。

從前跟柳依依走得很近的陸露跟坐在梅溪旁邊,仿佛沒有看見似的。

“你也真是的,跟班主任頂什麽嘴。”京安對柳绮霏說:“何必呢?她說什麽就讓她說好了,反正她又不會真的阻止我們去幹這些事。”

柳绮霏皺起眉頭,說:“我就是讨厭她那副一切為了我們好的模樣。好像她天生就具備替我們決定我們人生的權力一般。我并不否認也許她真的是出于關心說出那些話,可是最傷人的往往不是直接的傷害,而是以真理為名義的綁架。如果永遠沒有人告訴她,她那種做法是錯的,那麽她就永遠會認為自己的做法是對的。”

京安看柳绮霏依然還在氣頭上,索性住口。永遠不要嘗試在一個人生氣的時候去跟他講道理。這是京安從小就被爸媽告知的一點。

[3]

第一節晚自習下課之後,黑黝黝的操場上,有為數不多的幾個同學在跑步。月亮已經很多個夜晚沒有出來。這個晚上天空依然黑如潑墨。

程軻和柳依依走在操場上,到一個光線偏暗的角落,他們在那裏停下。

“你找我出來什麽事?”程軻問。

柳依依看着程軻那張英俊又有點痞的臉,說:“我們的事被人知道了。”

“誰知道了?”程軻的反應比想象中要大,他看着柳依依,眼中露出不耐煩的情緒,問:“不會是你不小心跟人說出去了吧?”

“你怎麽能夠這樣懷疑我呢?”柳依依氣憤地說,但轉即又意識到當下不是能夠吵架的當口,于是按捺住自己的氣憤,說:“今天曹月華找我了。”

“你幹什麽去了?”程軻居高臨下有些冷漠地看着柳依依。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柳依依總覺得他目光中透着些不屑。

你有什麽資格對我不屑?柳依依心中冷笑,但臉上還是裝出一副無辜的表情,說:“我沒有幹什麽啊,她突然就來找我說這件事。”

“行了吧。”程軻冷笑一聲,說:“不是你做了什麽,她怎麽會突然把我們的事拿出來威脅你。”

柳依依心裏面“咯噔”一聲,難以置信地望向程軻,問:“你早知道曹月華知道了我們的事?”

程軻輕輕一笑,說:“準确地說,是我早就讓曹月華知道了我們倆的事。”

“你?”柳依依張大嘴巴卻根本說不出話來。

怎麽會這樣?

一切都偏離了自己預想的發展軌道。

“你為什麽這樣做?”柳依依睜大眼睛問程軻。

他雙手插在褲袋裏,眼神一瞬間變得疏離,又透着些嘲諷,說:“那你當初又為什麽給我寫情書?”

“因為……”柳依依咬了咬嘴唇,說:“因為我喜歡你啊。”

“還在裝嗎?”程軻注視着柳依依的眼睛,似笑非笑地問:“你不是從我這兒獲取了很多關于蔣啓光的信息嗎?你不是也如願把蔣啓光那天早上騎自行車送京安去參加考試的事給散播了出去嗎?不止如此,你不是還想找到京安和蔣啓光戀愛的證據嗎?然後發現京安的真正男朋友竟然是宋清明。”

柳依依剛才臉上還若有若無透着的女孩子的害羞神色全然不見,變得煞白,隔了半晌才問:“你從一開始就都知道?”

程軻點了下頭。

柳依依聲音尖銳地問道:“那你為什麽還要答應我?”

附近幾個跑步的同學都被聲音吸引投過來目光。

程軻注意到那些打探的目光,微微皺了皺眉,說:“你還想讓更多的人知道嗎?”

柳依依瞪着他。

程軻嘴角一翹,說:“即使我拒絕了,但是像你這種心理陰暗的女生,絕對會找到別的途徑去陷害蔣啓光和京安。與其讓你通過別人達到這一目的,不如讓你所有的動作都暴露在我的眼中。至少這樣,你所有的舉動我都一清二楚。你別忘了,蔣啓光可是我兄弟。”

柳依依冷冷笑道:“但是你可別忘了,當初他可是在體育課上把你打趴下過的。”

“你以為我們之間的兄弟感情是一次打架就破壞得了的嗎?”程軻說道:“我不知道你已經做過什麽,但是我勸你最好收手,如果蔣啓光受到了傷害,那麽你也別想好過。”

“你以為我不好過,你能好到哪去嗎?不管怎麽說,我們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柳依依抓住這一點,自信地說道。

程軻安靜地盯着柳依依,這種安靜如水的眼神卻讓柳依依感覺到一股莫名的驚慌。

“你這人是真傻啊。”程軻覺得好笑似的搖搖頭,說道:“你覺得我是那種會擔心被人發現談戀愛的人嗎?”

柳依依狠狠地咬住自己的嘴唇,沉默了很久,問:“那如果不關蔣啓光的事呢?只有京安和宋清明。”

程軻純真地一笑,說:“真抱歉啊,當時為了留下證據,我專門請曹月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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