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無心之過
楊璃也不清楚為何自己會任李瑗喂着吃了飯，一直陪到晚上。
看着眼前這人細心周到的照顧，心裏的愧疚感再度浮現出來，折磨着良心。
恍惚中，似是對眼前這個人的行為有些似曾相識。
“璃兒，你想起來了嗎？”李瑗這句話打斷了那種感覺。
直到他離去，她還在驚駭之中。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房間內，她抱着自己冰冷的身體縮在床角落。
這是不是意味着，楊璃公主的記憶還在這個身體內？甚至楊璃公主的靈魂還在這個身體裏？
心思亂着，時間越發的過得快些。
沒有多久，房門悄然開了，進來一人。
“誰？”楊璃側耳聽了聽聲音。
“小人于野，是二皇子手下暗衛首領，給王爺傳話來了。”來人站在床前小聲講到：“王爺知道夫人現在處境不妙，可現在王爺身處囹圄，一時間不好脫身。請夫人先行忍耐，過些日子自會帶夫人離去。”
“是嗎？”本有些雀躍的楊璃失望之極，想了想原本就沒有希望，此次不過是沒有變化而已，不算太糟。振作精神，她問道：“王爺既然身陷困境，可有我能幫忙的？”
“夫人盡管獨善其身便是，王爺那邊自有辦法，只是靜候時機便可。”
“這時機到底什麽時候到？”楊璃輕嘆。“還有其他什麽話要傳達的？”
“王爺請姑娘多加小心齊府的人，時機轉瞬即逝，請姑娘時時做好準備。”黑暗中的于野似是躬身為禮。“外面的人快醒來了，小人先走一步。”
“一路小心！”楊璃目送他在黑暗中離去，心裏幾分失落，可想想自己只要忍上沒多久，便能離開那神經質的李瑗身邊也好受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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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計着于野口中的時機到底是什麽，她沉沉睡去，未發覺很久沒有睡得這般深沉安心。
時機是什麽時候？這個答案沒有等多久楊璃就知道了。
沒幾日，李瑗正陪着她賞花之時，有人來報訊，他便匆匆離去，隔日也未出現。
楊璃這算是時機到了，便藏了丫鬟削水果的小刀在身上，等着于野前來帶自己離去。
可于野沒等到，卻等到個意料之外的人——廉氏。
自那日三夫人鬧事之後，廉氏一直未來過這裏，此番突然約見叫楊璃懷疑她是否與李莳有什麽關系。
丫鬟遞上帏帽，楊璃想想反正也都看到過她的真面目，這也省了便罷。
興沖沖奔向一向與廉氏共同賞花的花園中，她早已經在此等着了。
許久沒見，廉氏還是笑得沒心沒肺的在豔陽下向她招手。
不自覺挂上微笑，楊璃迎了上去。
廉氏上下打量一番，眼中隐隐還有欣賞之意，最後目光還是定在了原本的傷處。“數日不見，妹妹這傷勢可是全好了？”
“謝姐姐關心，都好了。”楊璃與她相攜坐下，涼棚中酒菜以布滿了一桌。
兩人吃喝聊天，廉氏遲遲不講為何多日不見，她不講，楊璃也不問，兩人聊了一會兒，廉氏突然道：“就是看了這麽久了，還是對妹妹的美貌震撼，能跟妹妹這樣神仙般的相交，真是我的福氣。”
“姐姐可不要妄自菲薄，說得我都驕傲了呢！”楊璃璨然笑道。
廉氏臉上的笑容卻漸漸淡了下去。“這般美貌，真是幸運。”
“幸運？”
楊璃正想辯解幾句，廉氏搶道：“妹妹看我的容貌不怎麽樣吧？可我未出嫁之前，在這裏可是有名的美人。”她陷入回憶中。“自我及笄開始，家中擠滿了提親的人，是我娘選了齊員外。”
“剛成親那段日子，老爺待我很好。可我不好，不知家中原來已經有了大夫人，娘沒告訴我嫁進來是做側室，我不甘心，畢竟有老爺專寵，大夫人又向來足不出戶，我便忍着，忍着，想着等自己有個兒子，便可以也會有該有的地位。”
“兒子還有蹤影，可前幾月，老爺帶回來了三夫人。”她看着庭院裏的花兒，頓了頓。
楊璃覺得苦澀，喝了口淡酒。
廉氏的目光從庭院的花兒身上轉到楊璃的杯子上來。“酒好喝嗎？”
“很好。”楊璃見她面色越發的不好，不敢多言，聽她繼續講下去。“自從沈柔兒這賤人來了之後，老爺夜夜在她那裏住，平日裏她也總是耀武揚威的，她與大夫人明裏暗裏的鬥，從未讨到過便宜，便只要尋個借口便要折辱我一番。我日日忍着，總以為老爺終有一日回心轉意，想起我們當初一起的日子，回到我身邊。”她慘然一笑。“可還有你……”
“我？”楊璃奇怪。“關我什麽事？”說着她想起來齊員外偷襲事件，莫非齊員外回去之後，還把那檔子事說給他夫人聽了？也不嫌丢人！
“妹妹不會不知，我家老爺自從見了妹妹一面後，便一直念念不忘。”
楊璃更覺得奇怪了。“員外……”
“他死了。”廉氏淡淡說着，面上的表情似是笑着，也似是想哭。“明知他不會再想起我剛進府的那段日子。”
“齊員外死了？”楊璃訝道。
廉氏面上的表情漸漸淡了。“你怎麽可能不知道！就是他偷着去見你那日，回來時便已氣絕。”
“他只念叨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這下真成了風流鬼。他待我時冷時淡，我卻不能不為他報仇。哼！大夫人借着兒子的手霸占了家産，沈柔兒不知所蹤，怕是跟着哪個野漢子跑了吧？”
“報仇？”楊璃接受不了眼前這個女人從歡快到傷心再到淡漠。
她實在有夠蠢的，依李瑗的對她的珍視，殺了齊員外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她怎麽沒有想到過要為齊員外留下一條性命呢？
楊璃心中萬分的悔恨。“是我不好，當日未給齊員外求情。廉姐姐，我對不住你。”
“你是對不住我。”廉氏冷笑。“你出現在齊府就是最對不住我的事！你帶走了老爺的心，甚至連老爺的命也帶走了！”
楊璃越發的愧疚。“姐姐，我不是有心的。”
“你沒有心，有心的是我們，我們太多心了。”廉氏冷笑着，越笑表情越僵，僵到像是整張臉都是假的一樣。
楊璃看出不對，上去探了她的脈。“姐姐，你中毒了！”她下意識的動用內力想幫廉氏療毒。
廉氏甩開她的手，站起身來，小心的整理好自己的衣裳。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一會兒，口齒不清說道：“你沒發覺自己渾身發熱嗎？”
楊璃這才發覺到有絲熱意從胃的位置向外四散，這熱意來得奇怪，之前吃喝沒有熱食，熱意無中生有一般。她掃了眼飯菜不覺有異樣，也許是不想知道有什麽異樣，或者不相信有什麽異樣。
“姐姐……”楊璃頹然跌坐地上，不願相信眼前這個一直和善的女人變化如此之大！那個笑起來沒心沒肺的女子竟然會給她下毒！
“你的體質倒是奇怪，我自信藥力控制得當，你卻比我晚發作這麽久。”廉氏的臉已經沒有表情，她美麗的臉龐像是屬于她的時間被凝結住了。她口中的話音越講聲音越小，後來只是喃喃說着：“我會繼續這樣美麗下去，在這個院子裏……你卻會腐爛而死，你……你……”廉氏口中不再吐出聲音，整個人化為一座雕像，永久的凝固在這裏。
楊璃看着廉氏，恨也恨不起來，怨也怨不起來，胸中越來越炙熱，眼前也越來越迷糊。世界化成一灘水，裏面有廉氏，有花草，還有漸行漸近的那個人。
“王爺……你總算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