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黎明
“阿璃！”
阿璃是誰？媽媽在家裏，都叫我小璃，同學都叫我小楊子，朋友叫我凍梨。
“阿璃！阿璃！對不起，我來晚了……”
這抱着我的是誰？不是媽媽，不是爸爸，可這熟悉的氣息是誰呢？
“阿璃！阿璃！是我無用，只是沒想到這畜生在這種情形下還有這等……”
誰有用？誰無用？都是各自自私的說辭！
楊璃空洞的雙眸對準了焦距，看着眼前的人。
這個抱着她滿臉擔心的男子，有一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眸。
“李莳……？”這是她第一次喚他的全名。
見楊璃總算是看到他了，李莳松了口氣，脫了外袍裹在她身上。“阿璃，沒事了，那畜生不能再傷害你了。”
楊璃呆滞的目光從他臉上劃過，見屋內桌倒屏歪一片狼藉，李瑗半裸着身子倒在地上,見到李瑗那張臉，她吓得哆嗦，躲進李莳的懷中，緊閉着眼睛縮成一團。
“別怕！我們走！”李莳緊緊摟了摟，将她橫抱起來出了屋子。“我們回去！”
“帶我走！去哪裏都行……帶我走……” 楊璃微張着腫脹的紅唇喃喃念着。
“好。”李莳輕嘆應了，抱她上了馬車。
楊璃縮在馬車裏，自是沒有看到暢通無阻的路上血跡斑斑，鋪滿了屍體。
天色漸漸亮了，黎明時分正是萬物蘇醒的時候，每日這個時間園子裏的下人已經開始忙碌，準備早點熱水，伺候主子們梳洗早飯，準備一天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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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這個早晨卻與往常不一樣，公雞都打過三遍鳴兒，園子裏還是靜悄悄的。
若是楊璃掀起簾子看看，便會發現在園子裏把還活着的丫鬟鴛兒補上一刀的人，就是昨夜替她抵擋暗器的黑衣人之一。把屍體從他們馬車前面拖走的人，也是昨夜營救她的黑衣人之一。
馬車在前一路出了齊府，黑衣人們也跟着踩着屍體跟在後面，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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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搖晃着催人好眠，累了許久了李莳沒多久便靠在軟枕上睡着了。
楊璃卻不敢睡，強撐着精神縮在馬車角落裏。
天色由暗變亮，又由亮變暗，也不知走了多久，馬車驟然停了。
李莳也醒來，下了馬車去，沒多久回來，撩開簾子看楊璃身上還披着他給裹的外袍，縮在角落裏，心中一痛，伸手要抱起她。
楊璃見黑暗中他大手伸來，吓得拾起軟枕向李莳砸去。“別過來！”
李莳的手一頓，縮了回去。他黯然道：“阿璃，客棧到了，我叫人備了熱水。”
熱水兩個字有很大的誘惑，楊璃小心爬出來，低着頭，披散的青絲遮住面容。她下了車，不敢再碰李莳伸過來的手。
李莳讪讪收回手來，前面領路帶她進了客棧。
遠處傳來梆子聲，已經是四更天了。客棧內異常安靜，不見其他人。
楊璃聽着自己和前面這人的腳步聲，一路進了客房。
不用她趕人，李莳自己先出去，卻沒聽到他離去的腳步聲。
楊璃看着床不敢接近，徑直尋個角落縮着。
外面走廊燈光隐約映照李莳的影子在門窗上，許久不見他離去。
楊璃不想去考慮他是為何不走，埋下頭，呆呆的也不知在想什麽。
不多時，客棧的小二擡來衣裙和熱水浴桶，裏面還貼心的灑了鮮花。
小二備好了水便離去了，只是李莳還沒有走，一直在外面站着。
楊璃撩了撩熱水，對外面道：“你走！”
李莳停了停，道：“阿璃，我就在外面守着你，不會進去。”
楊璃見他不走，來到門前仔細插了門，才脫了李莳的外袍入水。
水汽氤氲中，她輕撫自己的身體，每一處都是那個人摸過的！每一處都是那個人親過的！每一處都沾染了那個人的味道！
她捏來花瓣狠狠的揉在身上，狠狠的用瓜絡揉搓，那瓜絡柔軟也搓不下什麽來，倒是她的指甲劃得那柔嫩的肌膚道道血痕。
她無聲的哭泣起來，沉進水中，激出水花落地。
“阿璃！”外面李莳踹開門，把她從水中撈出來。
楊璃掙開他，悶聲道：“我沒事，你出去。”
“阿璃！”李莳撥開她遮臉的濕發。
楊璃任他這樣抓着，垂着眼，不肯與他對視。“放開我，我還沒洗幹淨。”
“你……”李莳看着她空洞的眼，終是嘆了氣，放開她出了門，繼續還是在門外守着。
楊璃瞥了眼他映在窗上的剪影沒有動容，默默回到浴桶裏。
水浸到她劃破的地方隐隐作痛，只是那樣的痛，不及心裏的痛半分。
她撫摸着自己的身體，突然覺得有種奇異的感覺，這軀體真的是她的嗎？她的軀體留在了那個世界，也許在靈魂穿越之後，現在已經化為了灰燼，什麽也沒有留下吧？
這疼痛、這恥辱，李瑗的迷戀和李莳的愛護，都不是她的，都是這具軀體的主人的。
與她，毫無關系。
她只是以第一視角旁觀着。
楊璃想到這裏，捧起臉龐浸了浸水，覺得全身心都輕松了，才取來棉布擦淨了身子換了新的衣裙。
只是那床還是令她害怕的，也沒叫人取走浴桶，仍是縮進角落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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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莳在窗外看着她的剪影，一瞬也不敢離開視線。
見她在裏面浸入浴桶，幾欲再次踹開門去撈她出來，幸好她自己從水裏出來。
她沒有熄燈，從窗上的剪影看得到她優美的曲線，轉過身去，随着她走進內側，影子也跟着縮小。
想來，初見她便是那樣小小的。
小小的人兒在他的身邊一點點的長開了，如同園子裏牡丹綻放，初見還是任風雨摧殘的含苞，小心養的久了，便綻放得出乎意料的美麗。
哪怕原本就是美人坯子，也着實是美麗得出乎意料。
不愧是前朝第一美人的女兒呵！
“王爺！”側面的扶梯上一人拎着酒瓶子悠閑的踱步上來，居然是李瑗的侍衛長！
李莳沒有訝異，也沒有露出敵意，反而面上露出笑意。“你扮他還挺像！”
“貼的是他的臉皮，怎麽能不像他？”來人随手從衣領裏掀着，連帶臉上的皮膚一起像是揭面膜一樣的把整張臉給揭下來，随手扔地上，露出來的臉上結了一臉的血痂，看得人頭皮發麻。
李莳顯然對此見怪不怪，遞給他塊汗巾。“就這樣血淋淋的莫吓到路人！”
來人接來汗巾，倒點酒沾濕了，随手在臉上抹了抹，便露出本來面目來，原來是楊璃昔日的先生，李淨禪。
李淨禪随意的擦了臉，與他一起靠在楊璃房間門前的圍欄上。“你這主意真不錯，李瑗那厮一定沒想到過我們還有此後招，找這樣一個借口詐走了他的兵力。”
“他在此地胡作非為的事太多了，不僅滅了齊家滿門，還鸠占鵲巢占了人家的宅子園子。這事若是在旁人手裏也奈何不得他，不過他是懼怕我說的話，父皇多少還信些罷了。”李莳淡淡說着，拳頭卻捏得青筋暴露，他看着楊璃房中。“多虧你冒險進去打斷了他的好事，阿璃也少受了些苦楚。”
“那借口實在牽強，他若是細心問過也不會上當，只是他正被欲望蒙了心智，我們才如此順利。”李淨禪知他心裏難受，換了個話題。“李瑗那厮你如何處置了？”
李莳哼了聲。“還能如何？叫人捆回長安，另外派人送奏折，給父皇發落。”
“這次又放過他。”李淨禪面露不忿，捏了捏拳頭硬是給壓了下去。“王爺……”
“我有籌謀。”李莳拍了拍他的肩。“這次也多謝你孤身犯險。”
李淨禪抹了把臉。“我只願沒信錯人。”說完他轉身下了樓梯。
李莳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房中楊璃一直未曾熄滅的燈火，輕輕嘆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