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黑暗裏
密林裏，只看得見隐約樹影便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東西了。
就是練了幾年的眼睛，也不能在沒有半點光線的地方看得清什麽，視覺幾乎完全喪失了，卻能調動起其他的所有感官。
林子裏的寒冷含着潮氣，徹骨的冰寒鑽進她每一寸皮膚，還沒走多遠便已經凍得麻木。
胃已經沒有感覺，饑餓感似乎也跟着一起凍結了。
遠處有山狼嚎叫，附近有貓頭鷹嘀咕，左方二十步處有只山貓，腳底下剛剛錯開條蛇，後面李莳的追趕，一點也不慢。
能聽到他在不遠處的身後淺淺呼吸，能聽到他的腳步輕快而有力。
可她的步伐早已經亂了。
步伐亂了，繼而呼吸亂了，繼而渾身的力氣似乎也迅速的消失了，只是心裏覺得，再堅持堅持，她就可以自由了。
在這個時間，自由是多麽難得的啊！
與她來講，居然需要拼命來博得！
她腳步越來越慢，他腳步越來越快，她絕望的發現他就在她身後跟着。
“小心！”李莳從身後撲過來，緊緊抱住她的身體，然後兩人腳底失衡，重重跌倒。
跌倒了，楊璃以為就此結束了，可突然發現她和他置身的地方很不妙，這是個山坡的上面，兩人順勢滾動間，就順着山坡滾了下去。
李莳在她耳畔不停的悶哼，她想象得出，他被石頭、樹藤等等知名的不知名的東西撞着、磕着、硌着，總是護着她，不讓她被傷害。
她更加絕望的發現，就是他這樣護着，他們也可能會在此丢了性命。
如果一秒鐘過後她死了，還有什麽可遺憾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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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顧她過去二十幾年的生命，似乎什麽都沒有做過，只是被圈養、被觊觎、被利用。她還沒有愛過，她卻已經開始了解恨的滋味。
她恨這個抱着她的人，雖然沒有任何的理由！她更恨的是她的身軀、她的身份、她所不知的楊璃的過去！
可她為什麽要恨他呢？他只是一直愛護着她，他只是一直想要搶奪回她，雖然他肯定是要利用她，雖然不知道是哪一點。
其實她一直是自私的吧？總是忽略他對她的愛護和疼愛，總是以他的利用為借口讨厭他逃離他，可其實，在這個世界上，還沒有其他人比他更關心她吧？
楊璃松了口氣。
在他懷裏一起死去也好，罷了罷了，最後，還是沒有逃離他，這就是命定的結果吧？
楊璃放輕松，覺得沒什麽可擔心的，只是有些愧對他了。
這時，兩人的頭重重的磕在一起，一起喪失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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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璃睜開眼睛，還是一片黑暗，後腦有點痛，摸摸還有個包。
難道又穿越啦？
腰間的手動了動。
剛才的記憶瞬間回到她的腦中，她驚呼出聲：“我死了嗎？”
“你還活着。”耳畔熟悉的聲音似乎隐忍着痛楚。他松開臂膀攤平，找個舒服的姿勢。
“沒死怎麽什麽都看不到？”楊璃四處揮了揮，什麽也沒看到。
“沒估計錯的話，我們現在是在山谷底下。而且現在應該已經是白天了。”李莳還是沒動。
“你怎麽了？”楊璃注意到他的異樣，坐起來摸索着他的身體，引來一陣奇怪的悶哼。
他握住她的手。“別，別摸了。”
“诶？這裏疼嗎？”她摸到塊柔軟的突起，揉了揉。“這裏腫了。”
“嗯……別摸了。”他翻身撲到她，壓住。“別惹我。”他喘息得急促，這附近的味道都被她身上甜蜜的體香所覆蓋。
楊璃推推他。“你動不了了嗎？傷得很重嗎？傷到哪裏了？我看看？”
李莳輕嘆一聲，坐起來，摸索個樹幹靠着。“都是外傷，不嚴重。你幾天沒有好好休息好好吃飯，又跑了那麽久，餓了吧？”
楊璃摸摸腸胃，沒什麽感覺。“不餓。”
李莳聞言，還是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一打開，裏面的燒雞香氣四溢出來，勾出了楊璃的饞蟲，肚子開始叫喚。
李莳摸到楊璃的手，把油紙包塞到她手裏。“雖然有點涼了，快吃吧！”
楊璃握着那個油紙包，鼻子有些發酸，不知說什麽好。
“在引來野獸之前快點吃吧！”似乎是猜到她想什麽。“我來之前吃了許多，你快吃了，才有力氣爬出去。”
既然這樣說了，那油紙包裏燒雞的香味又那麽誘人，楊璃狠狠咬上一口肥嫩的燒雞便停不下口，狼吞虎咽的很快吃光。然後舔舔手指頭，還有點意猶未盡。
聽着她大嚼的聲音，李莳笑道：“我高價請來那些先生教導你，可還是長成了個野蠻的姑娘。”
楊璃楞了下，回想起那幾年的日子，撲哧一笑：“女人是多變的。”她摸索根樹枝挖個坑，把吃剩骨頭埋進去。
黑暗裏，聽不出李莳的情緒。“你為何讨厭我？”
楊璃靜默了一會兒。“因為你總想軟禁我。”
“我不想你受傷害。”李莳淡淡道：“若你還在留春園，誰也無法傷害你，就是我大哥也只能偷偷摸摸的四處監視，無法動手做什麽。自然三弟也無法……”
“你在抱怨私自逃跑才是我悲慘經歷的根源嗎？”楊璃覺得有些冷，抱着胳膊縮成一團。“你知道李瑗對我的企圖？”提起李瑗這兩個字，她心裏一哆嗦。
李莳聽出她聲音的異樣，摸索着找到她的手。“你的手很冷？我替你暖暖。”
楊璃摸索着湊過去，挨着他坐下。“你什麽都知道？”
“我對你所知不多，卻很了解我的兄弟們——阿璃，我希望你遠離那些陰謀，在可以單純的歲月裏保持着單純。”李莳将她摟在懷裏。“那些事都留在外面，如果我們能活着出去再去煩惱吧！”
“也好。”楊璃在他懷裏蹭了蹭，找個舒服的位置。“我在想，如果我甘心做籠裏的金絲雀，你會不會對我如此執着？”
“哪來的那些如果？”
“如果我以後珍惜對我好的人？那個人會不會也單純的對待我？不因為我的身份？不因為我的容貌？只因為我是我？”楊璃閉上眼，貼在他胸口聽着他的心跳突然亂了節拍。
李莳扣緊了懷抱。“我發誓，我将以真心對待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