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淡然深處的悲憫
尋找人的命令不是主人下的，确切的說是主人的朋友下的命令！
高大的壯漢許将軍偷看了眼懷裏裹得嚴嚴實實的女子，心裏七上八下的。
他不是沒見過美貌女子，只是懷裏這女子也太驚人了些，驚人到，他因此可以理解主人為何任由那個朋友給這幫兄弟下命令而沒有任何的抗拒。
懷裏的女子動了動，似是睡得非常不舒服。
許将軍抱緊了她，揮鞭策馬，率先趕回西亭鎮。
到了客棧門口，後面的小個子率先下了馬，颠颠跑來要作勢接下他手裏的楊璃。許将軍一腳掃過去，小個子機靈的躲開，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不解道：“許将軍……”
“不該你碰的，就別碰！”許将軍話似嘆息，也似警告，叫小個子摸不着頭腦，只好颠颠跟了上去。
客棧裏的閑雜人等早已被趕了出去，許将軍上了樓，走廊裏站滿了随侍的婢女，見他抱個人過來，總是彎着腰的白發老者迎了上來。“許将軍你這……”
許将軍将楊璃捧高些，示意他看一看。“秦公公您看……”
秦公公看他的表情，也跟着凝重起來，小心撥開裹着的破爛衣服，楊璃的睡臉露出來。
秦公公“呀！”了一聲，倒吸一口氣。“你……你怎麽找到的？”他壓抑着激動，聲音有些顫抖。“還是先抱進去，快抱進去！小心點！”說着他前頭給開了門，讓了進去。
房間裏華服青年正在看書，屋內燈盞不多卻也依然有些熏人，晦暗的氛圍叫侍候一旁的婢女們昏昏欲睡。華服青年長嘆一聲放下書，看着兩人神色緊張的進來。“怎麽慌慌張張的？”
秦公公緊張看看屋內的婢女。“主公……”
華服青年瞧了眼他們懷裏包着的人，心裏明了他的意思，揮手叫婢女都退了出去。
秦公公小心關好門，示意許将軍把人放在床上，再請主子去看。
華服青年小心撥開舊衣服，見到楊璃的臉“呀！”了一聲，重重後退幾步。“許将軍，你從哪裏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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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将軍立時跪下，心酸湧上心頭。“主公！您的那個朋友究竟是誰？為何他要我們追殺……追殺公主？”
華服青年沒回答他的問題，默默給楊璃從破舊衣服裏解開，輕柔的給她墊上枕頭，蓋上被子。
“主公！”秦公公也跪下。“您就為了一張紙條而離開了藏身之處，命許将軍冒險追殺這兩個人，為何公主也在其中？”
華服青年沉默半晌，低聲道：“他只是要捉住他們。”他備過身去，看着楊璃的睡臉。“另一個人呢？”
許将軍沒有得到答案，卻也老實的回道：“在外面院子裏。”
“死了嗎？”華服青年語氣淡淡的。
“還活着。屬下覺得事情太不尋常，便留他一條狗命！”許将軍咬牙道：“那厮，害得我們四個兄弟身首異處！”
華服青年捏緊了背在後面的手。“帶他進來！”
“是！”許将軍出去了，秦公公跪在地上沒有起來。
“主公……難道您早知道公主的下落？”
華服青年嘆了口氣。“知道，幾年前就知道。”
“那您……”秦公公的疑問被楊璃的□□聲打斷。
華服青年急忙來到床前，喚秦公公端來茶水給喂下，楊璃才緩緩睜開雙眼，墨玉一樣的眸子有些發紅，裏面滿滿的全是陌生。“你是誰？”她聲音小小的有點沙啞。
華服青年先是楞了下，接着扯出個笑容來。“我是你哥哥？”
聽了這話，楊璃水汪汪的大眼睛猛的差點瞪出來。“哥……哥哥？”
傳說中她的哥哥楊钰？逆鱗教的主人？前朝太子？為什麽會來這鳥不拉屎的小地方？為什麽會出現在他們遇難的地方？李莳在哪裏？
楊璃吸吸鼻子，仔細看看眼前的人，眉目之間依稀也與她有些相似，一臉的和善。這個哥哥年近不惑，皺紋不多，鬓角卻有些發白。這時間才過午時，他就已一身棉布便裝，頭發也随意用根布帶束着，說是簡單裝扮，不如說是落魄。
屋子內還有其他人在，是那日見過的總是彎着身子的老者，面白無須，剛剛這個哥哥也叫他“秦公公”，想必這人真的是當年他從宮中帶出來的宦官吧！
這樣子楊璃倒也有些相信他是她哥哥，除了眉眼間的相似之外，落魄的處境也很正常，畢竟是前朝的遺老遺少，怕也少不得躲躲藏藏，畢竟這些人還很有骨氣的組織個逆鱗教狀似想要奪回皇權。
說他們是狀似，主要是因為楊璃每每有他們的消息，都是跟她有關系而并沒有聽說過他們真的興起什麽革命什麽戰役什麽刺殺行動的。
不過這些她不關心，楊璃公主帶給她一個接近李莳的理由和若幹災難，可她畢竟不是那個亡國後又被圈養的公主，現在她是李莳的女人，她更關心的是李莳。
她的眼神陌生，楊钰卻沒有意外。“你不記得我了？也對，我們多年未見，若不是你長的實在太像母妃，我們也只當你是個貌美的女子而已。”
楊璃纖長的手撫上臉頰，她遇到的這些不幸的事多半與這張臉有關系，她有些憎恨這張臉。
“你可是懷疑我的身份？”楊钰淡然笑笑，低頭解開衣襟，露出胸口的皮膚。
楊璃訝然發現，他的胸口處，也有和她一樣的印章印兒，只是那印記小了些。想必她印下那個印記的時候還小，随着她的成長印記跟着長大，而他烙印那個印章的時候已經不小了。
楊璃伸手，指尖觸及那個烙印，像被燙了一樣縮了回來。
是真的！烙印是真的！那麽人也是真的！
眼前的這個人，在這個世界裏是她的親哥哥……也是下令殺掉她的人！
楊璃歪着頭，深深看着他的眼睛，可無論如何也看不出一絲半點的憎恨和殺意，只有淡然，淡然深處還有悲憫。
“你……想殺我？”她沙啞着問道。
楊钰伸出手來，想摸摸她的頭，被她的躲閃開。“我寧願你死了，也希望你還活着。”
楊璃不懷疑，畢竟當初在李莳的府邸時，逆鱗教沒少派人去殺了她。估計下命令的就是她這個哥哥吧！
楊钰溫柔的扶她靠在軟墊上，摸了摸她的額頭。“你病了。”說着喚秦公公去叫郎中。
秦公公在一旁看着兄妹倆的對話，老淚縱橫，邊抹着眼淚退了出去叫人去找郎中。
關上門，屋裏就剩下兩個人。
一陣緘默。
“為何要殺我？”楊璃先打破了沉默。
“你是公主，公主既然不能驕傲的活着，就該驕傲的死去。”
“我失憶了。”楊璃看着他的反應一直那麽淡淡，慢慢說着。“我記憶的開始是在個陌生的地方，我穿着嫁衣，有穿黑衣服的刺客追殺我們，很多侍衛和丫鬟都死了，只有叫碧蘭的一直保護我，後來她為了保護我死了，我被李莳給救了。”她直直看着他。“那些黑衣人，是你的人吧？”
“是！”楊钰回答得很幹脆。“不僅這一次，我派了七批人去李莳府邸帶你出來，都失敗了，後來聽說你跑出來，我也松了口氣。”
“淩雪萍本來準備帶我出來，若不是半路攔住，我應該早見到你了。”
“淩雪萍？”楊钰有些詫異。“不是你自己逃出來的？”
“淩雪萍不是你的人？”楊璃也覺得詫異。
淩雪萍話間說她是逆鱗教的人，可這號人既然不是楊钰派來的？那她是誰的人？
楊钰似是想起了什麽，卻搖搖頭。“不知是哪裏的誤會。你回到我身邊就是天意，好好養病。”
楊璃無力的躺倒。“你不趁現在殺我？”
楊钰拍拍她的手安撫她。“你是我活着的唯一的親妹妹，我怎能真心願你死去？只是早些年李唐那狗賊貪圖母妃的美色，母妃死後想連你也霸占了去。我楊家雖失了江山，卻不能失去驕傲，派人去殺你，我心裏也難受。”他嘆了口氣。“既然你回到我身邊，自然願你平安活着，內心安樂。你若怪我也應當，望你念着你我的血緣，別失了楊家的骨氣就是。我百年之後，你能偶爾想想我就是了。”
他說得無奈又心酸，叫楊璃恨也恨不起來，卻也無法原諒。
她斟酌着想說點什麽，這時門外有人通報将，楊钰給她蓋好被子便出去了。
楊璃不知李莳的安危，又沒來得及問，只好豎起耳朵仔細的聽。
似是有人拖着什麽進到走廊又扔地上，接着楊钰講話：“好個美男子！若不是……這個妹婿也不錯。”
“主公！他……他不會是……”這聲音蒼老，似乎是那個秦公公。
“他就是當今二皇子，李莳。”楊钰斷然道：“亡我王朝，葬我社稷的人，就是他的父親！”
許将軍驚道：“他……他就是李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