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0塊錢小子

上天要是想讓你認識一個人,一定會安排各種各樣的場合讓你們遇見,一次遇見不深刻,那就兩次三次,直到你對他的出現覺得自然而然了為止。

女生一興奮就是話多,兩個人路上聊不完,公交竟也忘了坐,不知不覺走到了沈家亭站。

沈家亭站雖然處在一段上下坡的中段,臨近區政府辦,但這裏是四中、五中、十九中、附小還有職高幾個學校的公交乘坐點之一,平時上下學時間人流量濟濟,周圍很多小吃店。

這會兒因為是暑假,只有部分升初三和高三的年段要補習,所以人便不多。許鹿鳴和丁麗九點多鐘出門,到現在已經十一點半過了,兩個人就在路邊店裏各買了一份關東煮。反正公交車沒來,随便擇一個陰涼的巷子口慢慢吃着。

青石牆透着濕氣,仿佛天然空調,吃辣便吃得給勁。

許鹿鳴坐在花壇邊,她買了一串白果、一根香腸,還有一串平菇、海帶和牛筋丸,丁麗注重身材,只買了兩串花菜還有素雞。丁麗說她的本命就是花菜和素雞,每次都點這兩樣,她的頭發柔而長,都到肩胛骨下了,女生還是長頭發好看。許鹿鳴就從來留不住頭發,每次到肩膀就忍耐不住咔嚓掉。

丁麗說:“陸陳的生日應該快到了,你想好送他什麽沒?”

許鹿鳴竟忘記陸陳的生日,主要她自己就基本不過生日,所以別人的她也記不住。

馬上8月了,陸陳是9月13號,許鹿鳴不由道:“你很過分啊,比我記得都清楚。”

丁麗眼神微閃,聳聳肩:“你的我還不是一樣也記很清楚,張宗的我也知道。”

許鹿鳴一時也想不來陸陳喜歡啥,就應道:“暫時沒想好,等想到再說吧,反正還有一個月。”

從前邊的巷內走出來一男一女兩個他校生,男生單肩搭個書包,腿修長,身高颀健,女生穿着格子裙和日系白色長筒襪,肩膀薄薄的,很苗條,纖細的腰肢仿佛稍微用點力就能折過去。

女生開心地說着話,男生表情溫和地回應着。走到一個淺水窪旁,前日下過的雨水還積蓄在內,男生就攙住女生說:“敢不敢跳過去?”

女生踮起腳尖,嬌憨怯弱:“不敢,繞着走吧,我怕濺到腳了。”

男生勾了下唇角,淡笑:“有我在,你跳怕什麽?”就那種寵溺的表情,手指撥了下她的頭發。

大概別人家的愛情,總是像漫畫一樣充滿撩人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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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麗表情發酸道:“你猜他兩個等下會不會打kiss?”

“誰知道呢。” 許鹿鳴讷讷的答,心想那麽點水窪,就她的短腿一墊腳都過去了。許鹿鳴說:“……這裏又不是沒人過路,哪敢。”

她的眼睛很明亮,瞳孔中似有倒影,視力是那種任由糟踐,怎樣都不會近視。鎖着男生硬朗的短發和英隽的側影,其實認出來,是那天蛋糕屋外面不可一世的“50塊錢”小子。

他雖穿着随意的襯衫和長褲,可是就如那天巷子口他一閃而過的背影,即便随意中也透着一股清貴的傲氣,好像可以想象,他每一個細節的品味講究。

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印象深刻。

真是奇了怪,最近總遇到這一挂的。

巷子裏的女生說話間,正試圖躍過水窪。男生漠視着,赫然伸手托了下女生的腰肢,女生還不及驚詫,人就已經被他托去了對面。

女生不自覺輕“啊”了一聲,撲進他懷裏,冷淡的衣香掠過風。其實就相當于被他抱過去的。

五中第一校草,寡言鮮語,兩年裏女友不斷,一般女生能在他身邊待兩個月就是奇跡。懷抱也冷淡,卻令人沉醉,他的冷淡就是他特有的魅力和溫柔。

但當喜歡的時候,你會感覺其實你才是那最後值得珍惜的一個。

女生才明白他在逗自己,不禁順勢環住他脖子,臉貼着胸膛說:“洲衍,你怎麽對我這樣好,上一次也是你來救場。”嘤嘤的眷戀。

這樣的女孩最讓人動容。

鐘洲衍任由摟着,看向對面的磚牆:“不對你,我還能對誰好?”

女生擡頭,他俯瞰下來,嘴唇就碰了一碰。女主輕輕地抿了下濕潤的唇珠,看着他清俊的臉龐,多有迷醉。然後兩個人就順勢擁吻在了一起。

鼻尖對着鼻尖,嘴唇輕輕喘息,下巴随着對方而動。明明聽不見,怎麽卻好像能聽見唇齒纏住的輕響。男生清勁的手指托着女生的背,女生雙手緊環他的脖頸,小皮鞋墊得微微吃力。

許鹿鳴有些燒心,她也許這時就中了情障,但就是收不回目光。真是沒想到他會對人這麽溫柔,“他們是初吻吧。”不自覺地說。

初吻,指人第一次與愛慕者接吻,嘴對嘴的傳達感情,是人類主觀判斷逐漸成熟的一種行為。許鹿鳴的初吻一直還在,雖然她和陸陳男女朋友很自然的交往,但從沒往這方面意識過,陸陳竟然也從來沒要求,每次他就是手拎着她手,瞎七八的晃悠。她以為每個人可能都是這個樣子。

丁麗在旁邊提點:“絕不是,初吻一般都比較草率,很少會伸舌頭的。我打賭他們至少有過不下十次kiss了,沒看到那麽熟練?”

是啊,那女生的确被他帶動得很沉浸,甚至都看出在迎合。許鹿鳴無話反駁。

那邊女生聽見響動,驚了一聲“有人”,然後推開鐘洲衍。

鐘洲衍動作收的完美,女生的臉頰被充溢得粉紅,向她倆看過來。

許鹿鳴杯子裏的關東煮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後一串牛筋丸,鐘洲衍冷冰冰地睨過來,她嘴裏剛好含着一塊丸子,正在抿竹簽上的汁兒。

放了太多辣,嘴唇紅得倒像被人咬了似的,顯得兩片有點倔犟的厚,眼睛也似汪着水。但絕非俠女小昭邱淑貞。

鐘洲衍目光充滿不屑,只是護住身旁女生低語:“別管她們。”

就一句話,就能把人摒至世界塵埃之外。

許鹿鳴拉了下丁麗說:“走吧,被發現了。”

兩個人先到公交車站,随後他兩個就到,女生的公車正好開來,連忙掏出卡嘀嗒跑上車。

去到車上還沖他揮手。

鐘洲衍獨自立在站臺上,微仰頭,抿着唇,一手挂着書包。

他個子高而瘦,但不是那種瘦,而是健悍,衣飾搭配細致。邊上幾個補習的初中生,襯托得他生冷孤僻,白皙英俊的模樣那樣醒目。他卻目中無人,并不理睬。

許鹿鳴卻不知道為什麽,覺得他餘光有一部分掃過自己。她忽然想到那五十塊錢,前面駛來一輛公車,看到他預備要下臺階,匆忙間便喊出口:“你,等一下!”

本來以為聽不見,腳步竟停下來。

這裏這麽多人,她沒有指名道姓,他竟就停下。

聽不見許鹿鳴要糗,停下來許鹿鳴卻又慌了。

鐘洲衍沒轉身,只側過頭,長眸微睨,仿佛在問:“有事?”

掃過她的職高校褲,十分看她不入眼。

許鹿鳴說:“你等一下。”然後便低下頭掏口袋。她記得她放在左邊的口袋的,但掏了好幾下都是空,又掏校褲的右邊,拉開小手袋的拉鏈,T恤胸前還有個兜……都沒有。

丁麗在身旁注目,這個男生看着就是附近的高中生,長得如此清貴帥氣的,不明白許鹿鳴這類平凡的職高女怎麽有交道?

不禁詫異問:“許鹿鳴,你在找什麽?你認識他?”

公車已經開走,男生還跟個什麽一樣站着,許鹿鳴表情逐漸便囧起來。擡頭說:“沒有了。”

鐘洲衍就跟個傻子樣,睇着眼前臉蛋懵逼的矮個女生翻來覆去,翻到最後什麽也沒翻出。他就冷酷地咬了下唇:“發神經。”徑自提着書包走去對面馬路。

原來他是要去對面坐車。許鹿鳴沮喪,這種屢次被人鄙薄的滋味真不好受。

丁麗依舊滿腹狐疑,重複道:“許鹿鳴,你跟他認識?”

許鹿鳴答說:“不認識啊,就莫名其妙。”然後就把那天鐘洲衍叫她扔瓶子的事兒複述了一遍。

丁麗聽完也覺得氣:“神仙給的優越感,憑長得帥就使喚人,那50塊你自己花掉得了。”

“嗯。”許鹿鳴也覺得甚可。

回去晚飯,季蕭蕭已經在學校住宿了,三個孩子兩個大人圍着餐桌用飯。

曹冬梅蒸了大米飯,雪白的大米裏摻入嫩黃的小米,看着甚養眼,做了一道豆腐花蛤湯,勾芡少許澱粉,撒上幾朵蔥花,再炒兩道菜,各人分在餐盤裏。許鹿鳴扒了口飯,看到對面曹可妍和司馬益也扒了一大口。

司馬達家清貧,但夥食一貫給群孩子搭配得很到位。

晚飯後司馬達要和曹冬梅去看電影,他們倆夫妻一個月都會去一次電影院,把孩子丢在家裏。

怕下雨,曹冬梅換了雙粗跟涼鞋,司馬達抓起一把折疊雨傘,便關門出去。碗自然是留給身為老二的許鹿鳴洗。

一大槽,盤盤碟碟。

六點多鐘,天黑開了燈,曹可妍趴在房間的桌沿上寫作業。曹可妍有強迫症,寫生字都是從第一列起寫,整整齊齊寫到底,再寫第二列,稍有點錯就不停擦,一不小心就把作業本擦壞。

許鹿鳴把擱在椅上的幾件衣服抓起來掏了掏,又去翻自己上鋪的枕頭和涼席,除了日記本有點卷邊,其他沒動靜。她跳下來問:“曹可妍,你是不是拿我錢了?”

“我沒有!”曹可妍頓住筆,反駁大聲又幹脆。

許鹿鳴審視猜忌:“別撒謊,騙人你試試?”曹可妍的眉頭就逐漸一點點地凝起來,連鬓角的碎散頭發都逐漸凝起來。

算了,許鹿鳴就不想去惹惱她,不然會一晚上都糾結不止。

她走出去,司馬益正跪在客廳茶幾旁拼裝城市警車,簇新的拼插積木之前可沒看見過。看見她來,本來陶醉的目光就木了木。許鹿鳴走過去,抓起兩塊拼裝器械問道:“她沒拿,我五十塊錢就是你拿了?”

“我才不稀罕。這是爸爸給我買的。”司馬益要哭要恨的樣子,那是他的寶貝。

許鹿鳴捏緊積木,盯住他看,半天看着不像撒謊了,才扔還給他。

司馬益險險松口氣,看着許鹿鳴邁向房間的一截光潔小腿說:“許鹿鳴,你這樣的女生不會有男生長久喜歡的。”

屁嘞,二年級小孩說大人話。

許鹿鳴回斥:“要你操心,你知道我沒人喜歡?”說完乍聽着不對勁,便跳上床翻了翻。

“司馬益!!你動我日記——”就說怎麽忽然卷邊了。

司馬益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又不怪我,怪它自己掉下來的,我還給你掖了回去。”

許鹿鳴擡起日記本殼,在他腦袋上拍了拍!

嘤嘤——

“……悸動的牽手……許鹿鳴,陸陳……我要告訴爸爸你早戀,你還說‘為何生在夾縫裏’……”

“嘶拉——”“嘶拉——”白熾燈下一頁一頁的紙慢撕着,許鹿鳴心如灰燼,她的那些不願示人的心情,許願和迷想。

廚房的水槽裏泡沫四溢,兩雙小白手在水裏洗擦着,臉蛋也白,好像他幾個從基因遺傳的就是皮膚白皙。臉上的表情卻怨怼,姐弟倆互相對視了一眼,敢怒不敢言。

聽見外面許鹿鳴說:“快點洗好了拖地板。”

知道了秘密的都得死。曹可妍巴不得剛才沒聽見。

許鹿鳴也就只能在司馬達夫婦不在的時候,才能發一發虎威,罰他兩個洗下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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