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想這樣就走掉?

老巷子,路燈也昏黃,間隔着幾個夜攤小吃,邊上還有一條內城河,打起架來實在方便。

那邊黃偉一夥已經拉開了架勢,木棍、管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晃蕩着,瞥見鐘洲衍一道孤影攜風走近,手上的煙便夾緊了,用力吸兩口。

自轉到H市上高中,鐘洲衍已不記得自己多長時間沒打過架。

雖他平素清冷,對周遭環境似傲慢不入眼,打起架來卻兇狠殘戾,下手絕不容情,仿佛從人變作個邪魔夜叉。除卻那些無傷大礙的打鬥,其餘只要觸及了他底線的,基本每打完一場架,他就得因為處分而轉一個學校,一路從初中直到現在。

首先要該知道,在他頭上動土都好說,但在他還關注的女人身上打念頭,那就是頭一個不饒。

不管是之前的那九個,還是現在的魏蘭岚。

他人站在街心,即便穿得閑适,但眉宇之間一股貴族世家氣還是掩不住。高冷而講究,是并不相融的塔尖人群。

黃偉手下是見識過他拳腳功夫的,不知道是柔道還是跆拳道,手段又淩厲又迅狠,招招致力于要害。之前可沒聽說過有這一號人,吞不下這口氣,自從那天KVT裏被鐘洲衍一頓收拾後就在打聽是誰,直到下午在五中門口扒等,這才撞見了從跟前走過的熟臉——

一身漠不關心、置之事外的氣度,叫人摸不清都有哪些根底。

黃偉當下蠻聲道:“就是你打了我手下兄弟的?這事你想怎麽解決?”

原本鐘洲衍打完就擱置一邊了,根本沒往心裏去。

聽完不亢不卑地答他:“先攪我女人場子的是他們,你想解決我奉陪。不過話也說在前,我打輸了,随你任打任罰;我打贏了,以後就井水不犯河水,互不侵犯,一筆勾銷。”

字正腔圓的發音,淡漠無波的情緒,連說話也帶着那股貴族公子勁。呵,很狂妄的口氣啊。

黃偉混H市各中學圈多年,可從沒被這種氣焰壓過,便吐了口煙圈道:“一個人應七個的場,還是太不懂把人放在眼裏了。那就別廢話,開幹吧!”

幾個黃毛仔、白毛仔劃了劃手上的棍子,預備沖過來。

鐘洲衍兀自不動聲色,只稍整了下護腕,單腿往後騰開半步。世界仿佛又将孤寂拉開漫長弧線,而他便在那沖不破的弧線中亂舞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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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鹿鳴再擡起頭,那邊的路燈下已經看不到“衍”的人影了。

她想起來已經快到九點,就跟陸陳說要告辭,還要幫一個女生帶夜宵。

陸陳正準備和他們幾個男生轉戰網吧打游戲,皺着眉不盡興道:“放暑假,出來久一點又沒事,去陪我玩會兒再送你回去。”

他就是想在游戲的時候,讓許鹿鳴站邊上給他捏捏肩、遞遞水,陸陳說他打起來都有戰鬥力。

但等到他打起來就剎不下手了,許鹿鳴站起來說:“不行。你名字被司馬益他們知道了,現在那兩個就跟貓一樣盯着,不能再被他們抓到把柄。”

陸陳跟着起身,俯肩看着她說:“他們怎麽知道的?……說,你是不是在日記本裏寫我了?”

許鹿鳴不置可否,聲音低下來:“女生不都在日記本裏寫這個嗎?”指向對面馬路一棵樹:“不然你送我到樹底下好了。”

帶夜宵的路可以有兩條,往煌港巷走能節省好幾分鐘,但那邊大概在打架,許鹿鳴就只能約小男生在另一側的馬路口見面。

她的家離織衣街不算遠,此刻八|九點鐘,路上人很多,還是安全的。

陸陳便把她送到樹底下。

夜風習習,兩人走過煌港巷口,陸陳身高也一米八,不過許鹿鳴走他身旁并沒感到壓迫感。軟風吹得許鹿鳴的短裙輕拂,她的雙腿其實又直又白,即便稍有多肉,但仍是勻稱而白皙的。

陸陳捏了下她的臉蛋說:“這麽乖的女朋友,鹿鳴,你就是我的小鹿寶。”

陸陳是個超級大直男,誇人每次只會這兩句。

許鹿鳴知道他是想哄好她然後去打游戲,但聽着難免甜絲絲。她本來認為,自己是個不會有人喜歡的女生。就嘴上仍說:“才怪,游戲才是你的小鹿寶,你不能一天沒游戲。”

說着扭過頭,眼睛看着一側的廣告牌。

她想陸陳親她,也嘗嘗初吻的感覺。反正他談過女朋友。

陸陳正了正黑色的帽檐,看到許鹿鳴光潔的臉頰與嫣紅的唇,唇瓣微微上翹。并沒有上妝,卻那樣潤澤晶亮,看起來像個涉世未深的莽撞小俠女。

但如果她是小俠女,陸陳是否能做那個無所拘束叢中過的花無缺?

許鹿鳴腳尖輕輕的一點一放,含着唇。

陸陳起初幾分猶豫幾分掙紮,但最後不自覺地就把頭俯下去了。

兩個人離得很近,許鹿鳴依舊保持着側臉的視覺,心跳噗噗噗的。陸陳貼過來,他有一張隽毅的臉龐,唇角輪廓清晰,就……很有男人味。

許鹿鳴希望他快點,不然她可能快要撐不住這個姿勢了。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輕喚:“魔……小學姐打擾了。”

呼……

兩個人身板晃了晃,空氣仿佛瞬間疏解,迅速分出來距離。

許鹿鳴側過一看,是那個叫送夜宵的初三小男生。

男孩明顯因為打斷了別人而尴尬,但是,給自己心上人送夜宵是不可耽誤的。

秉持職業保密原則,不洩露二次元ID,改喚許鹿鳴叫“學姐。”

許鹿鳴假裝若無其事,雙頰卻泛着紅,叫陸陳:“不然你先走吧,我幫他送個夜宵。”

陸陳點點頭,剛才心理還沒準備好,揪了下許鹿鳴的鬓發說:“那你早點回家,給我短信彙報。”

職高大佬在初中生面前要保持架勢,叮囑了許鹿鳴幾句就先走了。

許鹿鳴接過紙袋,看到裏頭兩盒巧克力、幾顆泡芙和一包果脯,還有三十塊錢。她就跟男生說:“到了響你電話。”

心裏還是有點落差的……就差那麽一下下。

到小區門口,不一會兒下來個紮丸子頭的女生,笈着拖鞋一跳一跳的過來把東西取走:“是他送的吧?謝謝你!”

找個小奶狗弟弟談戀愛的感覺好像也挺好。

回程時已經九點過十分,許鹿鳴往煌港巷裏抄近路。

一條并不寬敞的街道,幾個夜攤在醞釀着收攤,街上亂糟糟的,不少倒地的磚頭和砸破的塑料器皿,并沒有多少生意。

她不自覺盯着路面看,大約想粗略摹畫一番可能的場面,然後腳下就踩到了一把彈-簧-刀。

黑色利落的刀身,陌生的外文字母标識,頂端手柄的小孔吊着個心形樹脂小墜,好像有幾個年頭了。

她展在手心裏看,只見一面刻着“琳”字,翻另一面,刻一單字“衍”。只不過刻着衍字的,刀筆清秀而生澀,而刻着“琳”字的,則遒勁有力——明顯就是互相為對方刻上的。

巷子口幾個治安隊大叔立住,手電筒照過來,問許鹿鳴:“前面那個女生,剛才在這裏打架的一群人看見沒有?”

許鹿鳴正要擡頭,只覺一道圓形的鏡面幽光映射而來,恍惚那是他的腕表。

她就搖了搖頭說:“沒看到,跑掉了。”

治安隊絮絮叨叨:“又被跑了,黃偉這一群小子早晚搞事情!剛才接到電話說打得忒厲害,眨眼功夫又不見人影……”

等到周圍确定平靜下來的兩分鐘後,許鹿鳴便聽到右手邊的牆壁動了動。

并不陌生的颀長人影,只是在先前的清貴氣宇裏,今晚又多了分沒有溫度的冰冷邪尊。左眼梢旁似乎受了傷,挂着一條黑紅的血跡,灰色T恤上也是灰塵零星。

許鹿鳴看過去說:“還你。”

鐘洲衍晃了下肩膀:“那把刀拿過來給我,20塊。”

她對他的出現分明并不意外,可見剛才在對面馬路也看到了自己。上天這安排什麽意思,硬把這只醜小鴨塞到自己眼皮下。

許鹿鳴頗意外他還能好端端站着。不過沒送過去,不曉得為什麽賺別人的錢有來有往,就這個男生的不想賺,仿佛隔着等級。

她站了站,然後蹲下去,把刀擱在路邊走掉。

鐘洲衍見她一到跟前活氣就收斂,像一樁木僵的死魚。方才分明看她和那個男友從路上手勾手晃過去,臉上笑容甜心蜜意,若非她忽然晃到巷子口,他也不會錯神着了人的酒瓶。

語調就不善道:“許鹿鳴,別人用十塊錢可以讓你在路邊蹲守2小時,我叫你,你就想這樣走掉?”

許鹿鳴根本沒料到他突然知道了自己名字,還會拆穿自己這些事,不就只給了個電話號碼嗎?是的,給十塊錢蹲2小時消息她以前就是幹過又怎麽?

許鹿鳴如同受到了羞辱一樣,步子停頓,轉回頭:“衍!你竟然用手機號人肉我?”

她其實就僅是因為只知他叫“衍”,而順勢叫出了口。

不料鐘洲衍聽得怔了怔,末了英俊的臉龐上目若幽光,仿佛命令的口吻道:“想知道你事情還不容易嗎?過來扶我一把,給你三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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