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等價交換
許鹿鳴到網吧的時候, 剛好一點多鐘。
陸陳已經比過一輪, 輸了,正在跟對面交涉。
他打游戲時特別專注, 扣着頭戴式黑色耳機, 睿毅的眼眸幾分蕭凜,像個江湖俠,總是讓許鹿鳴暗暗癡迷。許鹿鳴就是很寵男朋友,這叫自古美人愛英雄,沒毛病。
一看到自己女朋友蹦上來, 陸陳就吼着:“操, 綠毛仔今天這麽猛!小鹿寶你總算來了, 快來給我沾沾福氣。”
發現背後又跟着那個如影随形的自閉症小子,不禁皺眉:“怎麽又把他帶來?”
許鹿鳴沒說是他媽媽讓帶出來的, 只笑道:“可是我看他好像喜歡跟你們一塊兒玩。”
其實事實似乎也的确如此, 鐘雁辭要是不喜歡,那麽剛才的士開進織衣街時,他就會發飙地要停車了。
許鹿鳴眨眼睛:“對吧, 雁辭?”
鐘雁辭讷着臉不應, 少年低垂漂亮眼簾,瞥見了許鹿鳴的小手正搭着別的男生肩上。
臭雞蛋有一種類似硫化物的氣味,味道難聞, 打破蛋殼後蛋白與蛋黃混淆,如同稀黃的大便,當讨厭一個人時, 歐美的一些國家常對人砸臭雞蛋。不良的商家卻常常把臭掉的雞蛋包裝成鹵制品,看起來很好吃。
鐘雁辭跟車轱辘似的轉着思維,在大腦的宇宙中模拟炸掉了好幾斤雞蛋。
許鹿鳴叫他在陸陳身旁的機子前坐下,又去吧臺給他充了三十塊錢會員卡,然後教他玩挖金子。
很簡單的益智小游戲,不需要操縱鍵盤,只要瞅準方向摁一下鼠标就可以。對強迫症星人來說,又虐又可以打發好長時間。
許鹿鳴叮咛:“如果你再扔東西,老板就得把我關起來!”
幸虧提醒得早,等到鐘雁辭的金子因為觸碰了鞭炮被炸光時,鐘雁辭攥起鍵盤欲砸的動作,便在許鹿鳴的默默注視中放了下來。
很好,阿斯伯格少年學會了忍耐憤怒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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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鹿鳴真的是陸陳的福氣包,她一來,陸陳立馬就扭轉乾坤,轉敗為勝,一口氣連贏了三盤。游戲五局三勝,剩下的一盤就基本定局了。
不知不覺下午三點多鐘,她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來。許鹿鳴沒看名字接起,那邊響起男生熟悉的低語:“人在哪裏?”
竟然是鐘洲衍,估計練跆拳道的晚上手機被他拿去解鎖了。
中午話題還沒完許鹿鳴就跑了路,這會兒有點畏拒和他說話,應道:“學生街。”
學生街是H市各所學校對織衣街的統稱。
鐘洲衍聽出女孩話裏那幾分不耐煩的意味,冷隽的眉宇便蹙起:“我是問你幾樓?”
嗓音更冷了。
誰知道他什麽意思,許鹿鳴順口說:“在二樓,你幹嘛?”
那邊電話卻摁掉。
鐘氏大少爺鐘洲衍甚少來網吧,還是這種不上檔次的黑網咖。少年着淺藍襯衫,額前碎發硬朗,眉眼英俊,衣容用度講究,從樓道口走上來。
只見幾排并不新的液晶顯示器,還有地板上的灰塵與嗡嗡響的主機。略皺了皺眉,便直接朝那邊正倚着男朋友座位的女生走過去。
許鹿鳴還沒反應,倒是對面的丁麗瞪大了眼,不停對許鹿鳴示意。
許鹿鳴早先還不懂,直聽見頭頂上傳來鐘洲衍說:“雁辭呢?該送他回去了。”這才懵圈地站起身來。
丁麗眼神無聲發問:“你搞什麽,一個接一個比帥?這個看起來有點面熟,是在哪裏見過?”
在許鹿鳴十六歲前平淡無奇的人生裏,公蚊子的概率都屈指可數,為何這個夏天卻像開了一樹桃花。
許鹿鳴也用眼神無奈回應:“我也不知道啊,就是之前公交車那個了,天曉得會這麽巧。”
嘴上只解釋道:“他是雁辭的哥哥。”
然後轉而看鐘洲衍:“你要帶他回去了嗎?那太好了,正好你順路!”
你你你……叫聲名字能死是麽?
鐘洲衍斂眉低頭,看着她柔白手指貼着男生的手臂,莫名升起一股不适感。
這種不适感叫他不耐,只略過視線道:“我只是路過,等下還要辦事,說的是你該送他回去了。平時的下課時間也差不多。”
許鹿鳴只好對陸陳說告辭:“陸陳,那我就先走了,反正你贏了三盤勝局已定。”
陸陳正在游戲中分不開神,擡頭瞥了眼鐘洲衍,兄弟兩個真挺像。就放心道:“那你路上小心,還想我的小鹿寶陪着,繼續讓我連刷四盤呢。”
少女微胖的身影從面前走過,是的,鐘洲衍就定要用微胖來形容她。斜觑屏幕,看了眼陸陳的裝備和技能,不覺傲慢地勾了下嘴角。讀書不行,挑戰個排行榜上排第四的家夥,也用得着這麽大費周章。
他就是不用怎麽打,也能夠連續三年位列第一沒下過神壇。
但依舊紳士着,并未對許鹿鳴的男朋友給予評判。
下到樓前,打了輛車,許鹿鳴以為去往喬彙區,不料竟朝自己的昌池街開。不禁皺眉問:“是不是開錯了,這是去我家。”
鐘洲衍咬唇:“不正是去你家嗎?去過了我的私人領地,自然也要去你的,等價交換。”
原來這就是他的代價,許鹿鳴連反駁的話都沒底氣。
……早知道那畫室是他的,她肯定不會想進去。
于是下午快四點鐘,司馬家的爸爸老司馬達正在客廳裏幫人清算賬目,家裏的鑰匙鎖打開,看到二丫頭許鹿鳴領着兩個高挑的男生走進來。
家裏幾乎鮮少有過客人,還是這麽漂亮的一來兩個,就跟漫畫書裏英冷淩厲的男主人公一樣。
老司馬達雖然土,但小學生愛看的讀物他還是懂的。扶了扶眼鏡問:“鹿鳴,你身後有跟着兩個男同學吧?”
許鹿鳴扯謊:“不是同學,是面包店老板的兩個兒子,路過上來讨杯水喝。”
孩子第一次帶朋友回家,要表示出熱情啊。
司馬達扶着鏡框迎出來,摘下來看了看,又撫上去看了看:“原來是面包店的小掌櫃,怎麽都這麽瘦呢。最近鹿鳴在你們那裏打暑期工,給你們添麻煩了。”
許鹿鳴解釋:“我爸爸有老花。”她說到她的爸爸時,似一種溫和維系,并沒有日常在鐘洲衍面前的倔強與易羞。
“許叔叔好。”鐘洲衍倒是很有禮貌地問候。
“我爸爸姓司馬。”許鹿鳴尴尬糾正。
“見到鹿爺爺了。”鐘雁辭在旁邊吭聲兒嘀咕。
實在是老司馬達顯得老了,個子本來不高不矮,還老咳嗽。
仔仔一開口,地球抖兩抖。都來不及許鹿鳴尴尬的份兒。
許鹿鳴把他兩個迎進來。
家裏真的很擁擠,司馬達的書桌旁扯着條紗簾,為他單獨弄出一個狹小的工作區間。沙發就短短的一截,只夠兩個人同時坐,地板上司馬益和曹可妍正在拼裝積木,再邊上就是放舊臺式電腦的桌子和熨鬥了。
但他們家卻收拾得特別幹淨利落,可能因為司馬達祖上是東南亞商販移民的緣故,沙發上披的布和地墊顏色都繁複,卻錯落有致,平展整潔。
茶幾和沙發之間有點擠腳,司馬達看着兩個大長腿的男生,喚道:“叫鹿鳴給你們做點百香果茶,她很會做這些小東西。”
語氣仿佛驕傲,這個不會讀書的孩子,許鹿鳴所有的社會技能都是他引以為傲的點。
許鹿鳴本來準備倒點水就好,鐘洲衍卻近在咫尺地睨住她說:“不是說果茶嗎?”
他長得真的很帥,清冷的眸光似含-毒,尤其是這樣近距離地對視,許鹿鳴背着人悄悄窘了下臉。
鐘雁辭如打量叢林般目不暇接地張望着,奇怪在許鹿鳴家裏竟很放松,見地板上還蹲着兩只玩積木的漂亮小松鼠。他就吶道:“喝松鼠果茶。”
許鹿鳴覺得,鐘洲衍可能是她生命中一顆膈應人的黑晶,時不時就要用他淩厲的鋒芒刺碰自己;而鐘雁辭就是魔界懵懂的邪靈王子,一邊可愛一邊又總叫自己應接得手忙腳亂。
然後便去廚房做百香果茶了。
纖柔的手指,取兩顆百香果,挖出果肉,融進泡好的綠茶裏,再添小勺蜂蜜,晃一晃就算做成。
酸甜适口,微甘回味,鐘洲衍竟不料她看着這麽蠢笨一女生,手藝原來不錯。
許鹿鳴又去給他們切水果。
司馬家一般是不會有水果剩下的,無論是香蕉橘子還是什麽,基本都算着人口買,西瓜也是平均切幾分,各自拿走各自的,秒分完。誰要是藏着慢慢吃,保證不怕被別人偷吃了就行。
但今天周日,曹冬梅一般都會專門買一些好的水果放在冰箱裏,等候季蕭蕭去學校時帶走。
許鹿鳴打開冰箱,看見裏面有兩個火龍果和三串葡萄,她就暗吸口氣,然後大喇喇取出一個火龍果和兩串葡萄,在水龍頭下切洗起來。
曹可妍和司馬益小兩個,嘟着腮子追随許鹿鳴忙碌的背影。
曹可妍問:“那邊,哪個是她的男朋友?”
司馬益搖頭:“都不是。”剛才聽到許鹿鳴叫他們名字了,不是日記本裏寫的那個。一下帶兩個,還說讨水喝,不會買瓶礦泉水1塊錢?他就陰慮地慨嘆道:“許鹿鳴這個女生最近很嚣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