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夢想
剛下第一節 晚自習, 游老師便把肖央央叫了出來。
估計是海哥要秋後算賬了。
知道自己肯定是得受點處罰的，肖央央倒也不是很慌, 跟着游老師徑直去了教導處。
果不其然，海哥先是很公式化地從校紀校規說到了社會影響，然後就開始了猛烈的吐槽：“所以說了多少遍, 不要去和啓明的搞在一起！個破啓明能教出什麽好的來！校長天天的只知道去搞些小動作，再好的學生進了他們那門也是要教壞了的！”
旁邊的老師咳了一聲：“咳, 嗯，主任, 這個事就不用說給學生聽了。”
海哥又瞪着肖央央：“你是這麽多年頭一個從F班考進理A的，這次考試聽你們游老師說也是考進了年級前十, 怎麽就要和那些人攪和到一起去？能從F班考進年級前十, 有多辛苦你自己沒點數嗎？要是因為這種破事被記個過，我看你該怎麽哭去！”
在海哥手下前前後後也快有四年，肖央央自然知道這個說話不饒人的老師實際上有多挂念學生, 因此她也沒頂嘴，規規矩矩地站着，誠心誠意地聽。
大概是說在興頭上了, 海哥又開始扯老黃歷, 從建校的歷史說到該死的啓明, 最後話鋒一轉, 突然說：“真是的，你們姓肖的小姑娘都不是省油的燈，十來年前也是一個姓肖的女同學, 那麽好的成績，死活就是要去做什麽模特，勸都勸不回來！真是老師都快急死了，自己還不當一回事…”
無辜又中一箭的肖央央：“…”
意猶未盡地說夠了，海哥揮揮手：“好了！你回去上課吧，明天開校會，你寫個檢讨書來，上去忏悔一下。學校這邊知道你也是被牽連的，不會記在你的檔案裏，但是不準出去當初宣揚這事兒，知道麽？”
這已經是最好的處理結果了，肖央央很知足，道了謝，她正要出去，海哥突然說：“喔對了，那天你們班的紀游也打了人是吧，還跑那麽快！”
肖央央馬上站回去，語氣很着急：“不是，王主任，這事和紀游沒關系，他就是因為我…”
海哥眼睛瞪起來，打斷她的話：“我知道他是因為你！你自己的事你都不着急呢，提起他你就急了！”
肖央央呆呆地看着他。
不是，您這話裏話外地怎麽聽着這麽不對勁呢？
“去去，上你的課去！”海哥很嫌棄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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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央央一臉懵逼地被攆出教導處。
第二天一早，升旗儀式結束，海哥上去噼裏啪啦地罵了一通，總結一下就是讓學生們別多嘴，別惹事，又宣布了學校從這周開始會加強管理，杜絕類似的惡性事件再出現等雲雲。
底下的學生們哀鴻一片。
肖央央的檢讨按流程是最後一項進行的，等前面進行國旗下講話的學生上去後，她被執勤老師從理A的隊伍裏喊了出來，站在主席臺下面做準備。
順便接受真·萬衆矚目。
理A那邊站在第一排的王瑩還沖她比了個大拇指。
肖央央倒也沒羞澀，挺坦然地站在下面，順便看了看自己的演講稿，有一句沒一句地聽着學生代表的講話。
“…作為學生，我們應該恪守自己的本分，不應當作出越軌的行為。即使能因為幸運或者其他不可說的原因而踏進了更高的層次，也不代表就有實力驕傲自滿，挑戰校紀校規…”
這句話一出，主席臺下的學生們一陣喧嘩，有皮一點兒的學生甚至吹起了口哨。
肖央央愣住。
“因為其他不可說的原因而踏進了更高的層次”是什麽意思？
她微微轉頭看向主席臺上的那個學生，而對方只是投下了意味不明地一瞥，繼續講了下去。
肖央央又看向班級隊伍裏的游老師。
游老師正皺着眉，似乎也沒想到這一出。
學生代表的講話結束，臺下響起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
海哥在臺上似乎猶豫了一下，這才說：“現在，由肖央央宣讀檢讨。”
肖央央走了上去，面色很平靜，還很禮貌地向海哥問了聲好。
海哥看了看她，把話筒遞過去，說了一句：“不要緊張。”
“Dear teachers and students， good morning。”肖央央說。
從她站到臺上，下面的竊竊私語就沒停過，這會兒她一出聲，臺下突然安靜下來。
“Last Friday， I was innocently involved in a vicious fight。”肖央央看着臺下，慢條斯理地說着，“I deeply reflect on my beh□□ior…”
“卧槽？羊姐這麽牛？”理A班的人震驚了。
“羊姐是準備全英文？？”李雪飛吃鯨地問紀游。
紀游搖了搖頭：“不，她是準備打臉。”
不止理A班的震驚了，臺下竊竊私語的聲音越來越大。
“咦剛才那個學生代表不是說她是走後門進的理A嗎？”
“這年頭走後門的都得有這種實力了？我好慚愧，我連後門都沒資格走了！”
叽叽喳喳到最後，臺下居然莫名其妙鼓起掌來。
肖央央一開始寫的演講稿并不是英語的，所以在簡單地把事情說完後，她打算結束裝逼。
“以上就是我對這次惡性事件的反思與總結，希望在這次事件之後，同學們能從我的教訓中吸取經驗，不要在公共場合做不合時宜的事，說扭曲事實的話。謝謝大家。”肖央央鞠了個躬。
“好！”
不知道是哪個班的學生帶頭喊了一句，熱烈的掌聲頓時響起。
把話筒還給旁邊的海哥，肖央央潇灑下臺，走回理A的隊伍。
臺上的海哥不知道是受了什麽刺激，總結發言的第一句就是：“好的，大家都應該向我們的肖央央同學學習…”
臺下頓時響起一陣歡樂的笑聲。
從這次以後，肖央央在市一中算是正式出名了，不管走到哪兒都能遇上打招呼的人，還偏要喊她“羊姐”；上個廁所都能遇上給她遞煙的妹子，逼的肖央央恨不得水都不喝了。
就這麽吵吵鬧鬧，忙忙碌碌着，很快到了期末考。
中間又經歷過一次月考，肖央央的成績一路突飛猛進，基本已經穩定在了前十名。
而這幾次考試，紀游也都會在考英語的時候一直坐到交卷時間才出來，雖然分數的變動并不劇烈，但也終于讓他擺脫了倒數第一的位置。
但也有一些東西沒有變。
比如每次換座位，這兩人都固執地守在最後一排，一開始還有學生不死心地邀請他們換座位，到後來全班人都已經默契地把肖央央和紀游捆綁在了一起。
這一切的變化看在了所有人的眼裏，就連化學老師都會時不時地說一句：“肖央央！紀游又睡着了是不是？睡着了那你上來講這個題！”
這讓肖央央極其尴尬。
…但又有點兒不為人知的小開心。
考完期末考，黎曼拉着肖央央和紀游在學校外面的奶茶店閑聊。
“你這回是真出名了，”黎曼拿着手機給她看，“微博下面一大片贊你的。”
不知道是誰把肖央央那天打人的視頻發到了網上，原本只是市一中內部的同學轉，後來不知怎麽就轉出了圈。
肖央央接過黎曼的手機。
那條微博下的評論一水的“好厲害的小姐姐”“身手了得啊”“我這一拳下去你可能會死”…
但是也有不一樣的聲音：
-炒作吧，我在新廣場那邊看到過這個女生的立牌廣告，那邊不是要開業了麽，肯定是故意來炒作的。
-吃相難看，真要出道當網紅了我肯定做第一個黑粉。
下面一票附和的聲音。
肖央央啧啧兩聲：“不得了啊，我這都快有黑粉了，是不是馬上就要一炮而紅了？”
黎曼揶揄道：“茍富貴莫相忘啊，羊姐。”
紀游湊過來看了一眼，語氣很嫌棄：“這誰拍的，怎麽把你拍的這麽抽象？”
肖央央終于找到了知音：“我也覺得啊，我臉有這麽大嗎！”
紀游端詳了她一下，認真地說：“是挺大的。”
“告辭。”
肖央央站起來，還沒來得及走，紀游已經把她拉了回來，順手撥開她的劉海，笑着親了一下：“再大我也喜歡。”
黎曼在旁邊目瞪口呆：“…喂，你們是當我不存在嗎！”
笑鬧了一陣，黎曼挺感慨地說：“就快快高三了呢，你們有沒有想好報什麽志願？”
肖央央和紀游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搖頭：“沒有。”
“啊？我以為你們學霸都是早就規劃好人生，考哪個中學，學什麽專業，甚至結婚生子工作都已經寫在圖紙上，就等着一步一步走下去了呢。”黎曼說。
“哪有那麽玄乎。”肖央央說，“誰能從生下來就知道自己要走什麽路的。”
“但是總歸得有個夢想之類的吧，比如我就想做化妝師啊。”黎曼問他們倆，“你們呢？”
…夢想？
肖央央突然想起了之前的某個夜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走什麽樣的路。
她的夢想是什麽？
曾經的肖央央，夢想成為超模。
另一個肖央央，希望能考進理A班。
超模之路已經葬送在了殘酷的死亡中，而天真的理想還沒等到實現的一刻，小小的身體已經墜樓而亡。
現在的她，應該有什麽樣的理想？
喝了杯奶茶後，三個人各回各家。
“想什麽呢？從剛才就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紀游看着肖央央。
“…沒事。”想了想，肖央央問紀游：“你有什麽理想？”
紀游愣住。
肖央央繼續說：“想考什麽樣的大學，讀什麽專業，或者以後做什麽工作？”
紀游沉默了一下。
“沒有。”他說，“夢想這種東西，對于我來說，毫無意義。”
肖央央不解地看着他：“為什麽？”
“因為…我從來不确定自己能活到哪一天。”
看着肖央央，紀游笑了笑：“別這麽看着我，這是實話。不知道終點在哪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結束，如果有了夢想，卻不得不在半途停下，那不是很痛苦嗎？所以還不如從來都不要開始，不要去幻想，也就不會因為沒有實現夢想而自責了。”
肖央央看着紀游，他那麽溫柔地笑着，說出的話卻那麽地絕望。
她一把抱住紀游。
“沒關系，”她說，“沒有夢想也沒關系，走一步看一步也很好。”
“嗯。”紀游反手抱住她。
“我也沒有夢想，我們可以一起走，拉着彼此，就不會迷路了。”
回到家，肖央央還沒從哲學的思考中脫離出來，手機突然響了。
還以為是崔麗英來日常監督，她慢悠悠拿出手機。
卻是一個未知號碼。
“你好，請問是哪位？”她接了起來。
“你好，請問是肖央央小姐嗎？”
公式化的問詢很熟練，肖央央皺了皺眉。
難道是搞傳.銷詐騙的？
“我這裏是《花與吻》雜志社的藝人部負責人，”電話那邊自報了家門，然後提出了終極一問：
“請問你有夢想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