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拍照
負責人這一句話可謂是直擊靈魂深處, 肖央央差點兒脫口而出問她:你是汪半壁老師嗎。
所幸她忍住了:“請問是有什麽事?”
負責人态度很好:“是這樣,你前不久給‘聖杯’拍了宣傳短片對吧?我們覺得你的形象很符合《花與吻》十一月特刊的要求, 請問你有沒有意願來《花與吻》參加一下平面模特的面試?”
肖央央有一瞬間的猶豫。
負責人還在說:“面試時間是7月12號,如果你願意參加的話,需要帶上一份模卡和簡歷, 模卡你知道是什麽嗎?”
“啊,知道。”肖央央說。
“那就好, 上午八點半準時開始,盡量淡妝。”把地址說了一邊, 負責人挂了電話。
肖央央還有點懵。
之前答應衛南星拍那條廣告的時候,有意無意的, 她并沒有去思考會帶來什麽後果。
但當蝴蝶第一次扇動蝶翼的時候, 飙風就已經開始了它的征程。
而肖央央并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好準備。
準備好走上曾經走過的,又似乎截然不同的道路。
煽情完了,還得考慮點實際的。
從硬件上考慮, 她一米六五的身高只剛剛好達到平面模特的标準而已,她永遠不可能再走上秀場,能夠施展的舞臺也大大縮水。
如果只是玩票性質的兼職, 她有沒有必要再投入大量精力, 去體會那些上一世早已爛熟于心的游戲規則?
“啊…”倒在床上打了個滾, 肖央央拿過手機給紀游發了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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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雜志讓我過幾天去面試, 你覺得怎麽着?
紀游很快回了過來:
-可以啊羊姐,茍富貴莫相忘啊,狗頭.jpg
肖央央笑起來:去你的。
猶豫了一下, 又回了一句:
-我就是…有點怕。
找了一二三四條借口,最後肖央央不得不承認,她是在害怕。
在學校裏朝六晚十的日子,整齊劃一的作息,永遠做不完的題海,似乎把她曾經一往無前的闖勁一點一點地消磨掉了。
這不僅僅是夢想不夢想的問題。
她已經不再是上一世懷着一腔孤勇與熱情一頭紮進那個花花世界的肖央央。這一世的她,有了太多需要衡量的因素:崔麗英的期待,她的學業…
這大半年來,她感覺自己似乎看到了另一個可能性。
在那些燈紅酒綠的背後,在衣香鬓影的背後。
她曾經有過選擇另一條路的機會。
而現在,她依然還在有機會,去感受另一種人生。
她該怎麽選?
手機震了震。
-怕什麽,最糟也不過是浪費了一點時間,你才十七歲啊,有的是試錯的時間。
-而且,我陪着你呢。
看着手機,肖央央笑起來。
好吧,試試就試試,誰還沒走錯幾次路呢。
再說,人家也不一定就能選她。
面試時間是7月12日,休息了幾天,肖央央準備去找工作室拍模卡,告訴紀游後,紀游直接帶肖央央去了他兼職的攝影工作室。
“喲,你是小游的…?”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大姐姐看着肖央央,表情暧昧。
“是我女朋友,肖央央。”紀游挺平靜地說,“這位是妝姐。”
肖央央打了個招呼:“妝姐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妝姐看她的眼神就跟…婆婆看兒媳…不對,這感覺得是老丈人看女婿才能有的眼神。
帶着三分考量,三分質疑,三分“啧啧啧”和所剩不多的滿意。
在肖央央被自己的腦補惡心到之前,紀游把她拉進了化妝間:“別相顧無言了,趕場呢。”
妝姐跟了進來:“小游跟我說了是給你拍模卡,咱們工作室這方面經驗很豐富,你不用擔心,這次我給你拍吧。”
肖央央點頭:“嗯我不擔心。”模卡我不擔心,我比較擔心老丈人你的眼神。
一個小姐姐上來和肖央央溝通了一下妝面。
紀游在旁邊說:“妝姐,這次我拍吧。”
妝姐瞥紀游一眼,看着很嫌棄,語氣卻挺親昵:“得,那你拍吧,我還忙着呢。”
說着就出去了。
旁邊的小姐姐小聲說:“妝姐今天是特意過來的。”
紀游笑了笑沒搭腔。
溝通好妝面,小姐姐出去安排化妝師,化妝間只剩下肖央央和紀游。
肖央央抱着手看看紀游:“人可是特意來看你呢。”
紀游看她一眼,笑着不搭腔。
肖央央哼了一聲:“是不是心裏可美了,哎喲那個甜的呀。”
紀游幾步走過來。
“哎你幹嘛大庭廣衆的…”肖央央被他的氣勢逼的退了兩步,還沒站穩,紀游伸手攬過她的脖頸,吻了下來。
須臾,兩人分開。
紀游看着她:“還要再來麽。”
正說着,化妝師和造型師突然走了進來,肖央央只能幹巴巴地瞪一眼紀游,水汪汪的眼睛很沒有威懾力。
化妝師開始給肖央央上妝,紀游在旁邊靜靜看着。
肖央央在學校基本沒有化過妝,唯一一次在舞臺上,為了不搶戲,也只是很淡的淡妝,她上濃妝的樣子,紀游還是第一次見到。
細長的眼線在眼尾勾起,厚重微卷的劉海都掩蓋不了眼睛的神采。肖央央的嘴唇略豐,非常适合顏色豔麗的唇釉。
“你覺得怎麽樣?”肖央央問紀游。
半天沒聽到紀游的回答,她疑惑地轉過頭去:“嗯?”
“啊,”紀游回過神來,“什麽?”
看出紀游是在發呆,肖央央皺皺眉,本來想問紀游是不是抗抑郁藥的副作用太大,但礙于旁邊有人,她只是把剛才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是不是還需要出個外景?”
紀游點點頭:“場地我已經找好了,不是很遠。”
化好妝,兩個人走進攝影棚。
調試好鏡頭,紀游開始給肖央央拍攝。
第一套是複古風,先拍正臉封面照。
鼓風機打開,長發飄動,肖央央站定,直視着鏡頭。
透過鏡頭,紀游看到肖央央。
她沒有笑,豔麗的紅唇讓她看起來很兇,但下垂的眼睛又中和了這分兇,變成了慵懶的倔強。
有點像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樣子,但又大不相同。
那時候的肖央央身上總帶着一股狠勁,像是随時都能跳起來打爆誰的狗頭。而現在,她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美麗尤在,卻平和了很多。
像平靜水面下游動的美麗水妖。
一連換了五套妝容和衣服,拍完卸妝的時候,肖央央感覺臉都已經不屬于自己了。
“我要毀容了,剛那套照片一定得留着,紀念我死去的美貌。”她說。
紀游一邊收器材一邊說:“那我明天就把照片洗出來給你裱起來,挂你家門口去。”
“滾蛋,你咒誰呢。”肖央央白他一眼。
“我滾了可沒人給你拍照了,”紀游過來看了看她,“臉還受不受得了再上一次妝?不然外景換一天吧。”
“沒事,來都來了,”肖央央說。
紀游說的場地是在一個有些偏僻的公園裏,坐了半小時的地鐵又轉了一次車才到。
看着眼前真·荒無人煙的公園大門,肖央央有點打怵:“那個,紀游,你确定咱們進去看還能再出來?”
紀游好笑地看她一眼:“你想什麽呢?”
肖央央還是很猶豫:“這很明顯是恐怖片的标準開頭啊,荒山野嶺,孤男寡女,還立了flag…”
紀游拉着她往裏走:“來,跟着我念: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紀游的手很暖,肖央央跟着他往裏走,在核心價值觀的光環照耀下,還真就放下心來。
——最主要的,她自己就是死過一次的人,還怕個毛啊!
這個公園肖央央從來沒有來過,進了公園門後,越往裏走,蔥郁的樹林越多,各色山花開的很燦爛,确實很美。
她問紀游:“你怎麽找到這麽個地方的?”
紀游說:“我小的時候,我媽偶爾會帶我來這裏玩。”語氣很平靜。
沒想到會和紀游的媽媽有關,肖央央皺皺眉,正想着要怎麽岔開話題,紀游卻說:“央央,你要是岔開話題,我才會覺得很受傷。”
“啊,”被識破了意圖,肖央央只好說,“那你想說說麽?”她确實想了解紀游的一些往事,但如果紀游沒有準備好說出來,她也并不想逼他。
紀游沉默了一下,肖央央還以為他不會開口了的時候,他才說:“啊,突然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說。”
肖央央想了想,嘗試着提了一個不那麽敏感的問題:“你初中是在七中讀的?”
“對,市七中。”紀游點點頭,“那會兒我已經搬去和游老師一起住了,我和衛南星就是那時候認識的。”
“那時候我和他都挺渾的,他看不慣我成天黑着臉,我也覺得他交際花似的特煩人,但是一直也相安無事,”紀游笑着說,“後來有天晚上我翻牆出去,衛南星正裝逼坐在牆頭上和小姑娘說話,黑漆漆的我也沒看清他坐在那兒,撐着手往牆上一翻,一腳就把他踹了下去。”
肖央央問他:“然後你倆就打起來了?”
紀游搖搖頭:“沒有,我那會兒正餓着,爬起來跟他說‘要打等會兒打,我先去吃點東西’,然後他跟着我去吃了碗面,就一直混到現在了。”
肖央央沒忍住笑起來。
紀游跟着笑了一陣,又說:“他也是除了游老師他們,唯一一個知道我有病的。”
肖央央看了看紀游,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了一句:“那你這…到底怎麽回事?”
紀游低頭想了想:“大概,是因為我媽吧。”
答案和猜測的一樣。
“啊。”肖央央應了一聲,突然不知道說什麽。
為什麽會因為你媽媽?
因為她去世了?
那和刀疤傷痕又有什麽關系?
一連串的問題在腦袋裏轉了一圈,肖央央還是沒問出口。
沉默了一陣,紀游突然指着前面說:“到了。”
肖央央擡手看過去,看到了一座小木屋。
是很簡易的,實木結構的小木屋,顏色很深,看起來已經有了些年頭,一個木圍欄在木屋外圍了一圈,梯子從木門外搭下來。
總而言之,是一個簡易到有些簡陋的木屋。
但也帶着一種粗犷的野性美,顏色絢爛的山花點綴在臺階扶手之間,看起來整個木屋已經和山林融為了一體,并沒有刻意為之的突兀精致。
紀游牽着肖央央走過去。
“以前,我媽不發病的時候,會帶我來這裏玩,”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