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怪異
“啊, 啊?”肖央央一時有點沒轉過彎來。
紀游重複了一遍:“如果你覺得我也應該參加的話,我就去參加。”
肖央央總覺得這句話有些奇怪。
但硬要說哪裏奇怪的話, 似乎也沒什麽問題,不過是說她覺得紀游适合去參加一下比賽,所以紀游願意去。
好像…沒什麽毛病?
“那你去和游老師說一下吧, ”肖央央說,“她應該也希望你能參加這些活動。”
紀游點頭。
接下來就是忙碌的準備時間。
在肖央央離開校園的這幾年, 傳統的演講比賽已經日新月異,衍生出了許多新的形式, 比如團隊賽、随機題庫等。但所幸這次的比賽還是延續了傳統的方式,有定題演講、即興演講和回答問題三種比賽項目, 都是單人的形式, 十分适合肖央央這只熱愛單打獨鬥的孤狼。
英語演講比賽,最重要的其實是在“演講”二字上,口音和流暢度都是錦上添花的內容。因此最主要的任務是明确要傳達給觀衆的信息, 并把信息包裝成最容易接受,最能産生共鳴的形式。
因此肖央央參考了近幾年來的所有第一名的演講稿,又浏覽了大量時事熱點, 和游老師溝通了好幾次後, 這才敲定了演講的選題。
然後才是練習發音, 背誦演講稿, 還要準備幾個臨機應變的備選方案。
而紀游也開始了他的刷題生涯,把近幾年的競賽題都看了一遍,據他自己說, 可能他三年來做的所有題加起來都沒有這一個月做得多。
因為每個班級的參賽名額都有限制,報名參賽的人數并不多,而且還要經歷本校的選拔,通過後才能和大部隊一起參加正式比賽。
所以到最後選拔後,理A班的英語比賽只有肖央央一個人,而其他的各項競賽也大多只有零星的幾個人。
而在九月底的比賽到來之前,肖央央陪着紀游去精神科複查了一次。
天氣已經漸漸轉涼,原本碧郁繁茂的蒼松翠柏都開始漸漸泛黃,從秾綠的根底湧出金燦燦的顏色。
然而肥大的樹葉雖然看起來耀眼奪目,卻是已經在衰末之時。
站在窗邊,肖央央漫無目的地打量着醫院外種植的樹木,等了一會兒,身後的門才打開。
紀游走了出來。
肖央央忙轉回身:“怎麽樣?”
紀游神色如常,看起來狀态挺好。
他說:“醫生說我恢複的還不錯,再過一段時間可以考慮減少藥量。”說着,他順手把檢查單塞進包裏。
肖央央拉着他往外走:“那挺好的,果然關鍵就在于堅持吃藥…”
聽得出她高興的語氣,紀游微微低着頭,附和着她的高興。
大概高三黨的時間都過得很快,感覺還沒刷幾遍題,就已經到了九月底。
這次的聯賽是在師大附中舉行,并不需要像往年那樣跨市甚至跨省,因此肖央央他們只需要當天到達就行,比完賽就是十一長假。
“加油!”躲在師大附中的角落裏,肖央央親了紀游一下,“你肯定能拿到好名次!”
“你也加油。”紀游說。
演講比賽和肖央央料想的差不多,不能說一點難度都沒有,但都在接受的範圍內。
向現場的老師和觀衆問好後,肖央央開始了演講:“Ladies and gentlemen, during the long and fiercepetition,I… ”
牢記着演講稿的每一個要點,肖央央保持着微笑,姿态不卑不亢,平和從容地将自己的講稿娓娓道來。
“That's the end of my speech, thank you。”微微彎腰鞠了個躬,肖央央結束了演講。
現場響起熱烈的掌聲。
比完賽,肖央央走出考場,直奔紀游的考場。
但她剛穿過操場,突然聽到後面有人叫她:“姐!肖央央!”
她停下來,轉過身,一個人向她跑了過來。
居然是很久沒見了的肖開宇。
一路跑了過來,肖開宇也沒太喘,他笑着和肖央央打了個招呼。
“我之前在比賽名單裏看見你的名字,剛才就特意留意了一下,果然是你!”肖開宇說,“我就在你們比賽的階梯教室門口等着,結果一晃眼你就不見了。”
肖央央有些奇怪:“師大附中不是給你們放假了麽,你怎麽還在學校?”
肖開宇撓了撓頭發:“我特意來找你的麽這不是。”
“喔,有什麽事?”肖央央有些意外。
“就新廣場那邊,你是不是在那兒拍了個廣告?”肖開宇說,“前不久爸在那邊看見了,就尋思着說中秋節請你來家裏吃頓飯,緩和一下關系。”
肖開宇話說的挺委婉含蓄,乍一聽還以為肖乾是想自己的女兒了呢。然而自從那次肖開宇生日她直接翻了臉,這大半年肖乾再也沒聯系過她,這會兒看着有價值了就想着一頓飯把她哄回去,這是在搞笑麽?
肖央央冷笑一聲,肖開宇忙說:“哎姐你可別怪我頭上,我這不就來告訴你讓你可千萬別答應麽,就怕你一心軟又來家裏受氣。”
聽到這話,肖央央倒是詫異了:“你這話很有趣啊?”
上次肖央央就看出來肖開宇這個兒子和自家爹很是不同,沒想到這次更讓她驚訝了。
肖開宇說:“爸和我媽是怎麽想的你是知道的,我自個兒也清楚啊,不就是想讓你做‘扶弟魔’幫着我麽。”他說,“我這人雖然又懶又饞吧,但怎麽着也是根正苗紅的好青年,我沒興趣讓我姐來怎麽‘幫襯’着我,而且也不需要。”
肖央央笑起來:“那你還挺有自知之明啊。”
肖開宇笑了笑:“實話說,以前不管我爸他們怎麽故意冷落你,不給你好臉色,你還是回回一叫就過來,說什麽也裝沒聽見似的,我看着挺不舒服的。但是上回你既然開竅了,那我不得來透個口信麽。”
“而且,”他說,“最主要的,他們是我親爸媽,我也說不了什麽。但是你還有崔阿姨照顧,所以還是離遠點兒的好。”
肖央央确實沒想到肖開宇這沒心沒肺的外表下會想到這些彎彎繞,還挺少年老成,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
“你可真是讓我刮目相看啊少年,”最後,肖央央說,“行吧,我知道了,你都能有這思想覺悟了,我怎麽着也得成全你啊。”
“謝謝姐。”肖開宇笑眯眯地說。
又閑聊了兩句,臨走前,他突然對肖央央說:“姐,實話說你變化真挺大的,我感覺你是真像變了個人似的。”
這大半年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幾乎直指根源的話,肖央央心頭猛地一緊,攥住拳頭,逼着自己冷靜下來。
她笑着說:“說什麽呢,根正苗紅的好少年,客觀唯物主義知不知道?”
肖開宇笑起來:“知道啊,我開個玩笑而已,這世上怎麽可能真的有換靈魂這種事。我先走啦,姐。”
快走吧您!
目送肖開宇走遠了,肖央央這才松開緊攥的手。
連崔麗英這個親媽都沒有察覺到,一年不過見幾次面的肖開宇應該更不可能發現什麽。
但願他只是随口玩笑吧。
心事重重地走到紀游的考場門口,剛好到交卷時間,幾個大考場裏湧出很多人,隔着來來往往的人群,肖央央好不容易找到紀游,正要上去叫他,紀游卻突然神色怪異地往教學樓一端跑了過去。
“紀游?”
肖央央不明所以地擠開人群跟上去。
紀游跑的很快,肖央央追上他的時候,他已經沖進了樓上的衛生間裏。
“嘔——”
停在衛生間外的肖央央聽到幾聲幹嘔,支離破碎的聲音在空蕩蕩的衛生間裏顯得有些可怖。
紀游這是身體不舒服?
回想了一下早晨他們吃了些什麽東西,肖央央有些着急,正想咬咬牙進去,突然聽到紀游的聲音。
他是似乎是在打電話,聲音很輕,沙啞,透着濃濃的疲倦。
“陳醫生,我…”紀游說的很吃力,像是在逼着自己把喉嚨裏的聲音擠出來。
“我撐不下去…”
肖央央怔怔地站在衛生間門口。
衛生間裏傳來低低的,顫抖着的聲音:
“…好,我明天就去。”
然後是片刻安靜。
“啊——!”一聲刻意控制的怒吼以後,重物擊打在牆壁上的聲音猛地響起,吓得肖央央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不要留在這裏,紀游不會想讓她看到…
如此想着,她轉身跑下樓。
捂着臉深呼吸了很久,紀游才緩緩放松下自己。
顏色各異的紅白藥片輕飄飄地浮在洗手池的水面上,起起伏伏。
把藥片撈出來丢進垃圾桶裏,拿起掉在地上的藥瓶看了看,他把藥瓶也丢進了垃圾桶,拎着包走出衛生間。
清了清嗓子讓聲音聽起來和平時相差無幾,他拿出手機給肖央央打了個電話。
“嗯,我考完了,剛才在衛生間裏。”聽着手機裏肖央央輕快的語調,紀游漸漸放松下來,“表現不錯嗎?那第一名看來是穩了。嗯,我現在下來,你在那裏等我。”
比完賽接着就是國慶長假,沒再回學校,肖央央和紀游直接坐地鐵回家。
看了看紀游,肖央央像是不經意地問他:“你明天有空嗎?我想去書店買教輔。”
紀游想了想,神色如常地說:“明天工作室那邊有事,妝姐讓我去幫忙,大概不能陪你去了。”見肖央央一直盯着他,他笑了笑,“幹嘛這麽看着我。”
“随便看看。”肖央央說。
看着紀游一如既往的平靜笑容,她感覺自己的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