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怕什麽來什麽

陶悅搬了進來這個小公寓與這位鐘女士合租後,就着手搜尋工作。在網上找了十幾家翻譯公司的官網,把自己的學位證書、學歷證明、八級證書還有中級筆譯證書還有教師資格證、身份證的掃描件都給人家的招聘專用郵箱裏頭發過去了。雖然說她也知道教師資格證沒什麽用,但是聽別人說有什麽考過的證都給招聘的單位發過去會比較好,所以她就發了。

過了幾天,倒有好幾家回複了她。這本來就不是什麽特別好的工作,門檻不會很高。她跟其中一家談好了條件,每千字給九十塊錢,就是這活有時多有時少,不過一個月五、六千基本還是有的。這是給的最高的一家了,這種翻譯公司多數不招正式員工,多招兼職,派活出去給人翻譯,譯好再電郵寄回,按字給錢。

五、六千,是沒有福利的,也沒有什麽五險一金的基本保障。但對于一個銀行存款只有五千塊的女人來說,已經不錯了,起碼每個月都有筆穩定的收入,起碼餓不死。

和這公司,勞務合同都不用簽,直接發稿過來給她譯,按件計錢,工作叫人滿意的話,就會多派些稿給她,僅此而已。于是,她就這麽地把工作給做上了。

她還買了個新手機號,把舊卡取了出來,只告訴了她大姨她們這個新號碼。雖然知道不一定有舊時同學或是相熟的找她,可萬一要相約出來敘敘舊,她也覺得難以面對,不如把號給換了。一切的一切都得等臉變回來再說,只有臉變回來,她的所有生活點滴才能變得正常。

她跟她大姨她們說她想在坤城鍛煉一年左右再回俣城去,她覺得大城市雖然壓力大,但是卻是個學習鍛煉的好地方。她自己都知道自己說的全是鬼話,這誰想“野”在這兒?

她大姨父一聽就不贊成,拿過她大姨正在講着的電話,就開始勸她:“悅悅,不要呆在那裏了。那不是什麽學習鍛煉的好地方,回來也一樣工作學習。在那裏呆多長時間就是浪費多長時間,我們雖然不懂,可是也聽這邊人說起過,有不少最終都是從大城回來的。與其遲早要回來,還不如現在就回來,早些把工作穩定了,也不要掙大錢,以後又不靠你養家。工作穩定了,就要找男朋友、結婚了。你一個人呆在那裏算怎麽回事,又不是有個男朋友跟你一起飄。別想不開,在那裏挨苦。聽話,快回來,別叫我跟你大姨擔心。”

一番話說得陶悅都快哭出來,她何嘗不是這麽想的,她一早就想得很清楚,畢了業就回去。本來大三和鄒喻談的時候,因為鄒喻是坤城本地人,她還想過要留在這裏,畢竟肯定是男朋友在哪兒她就在哪兒呆着。可是後來就那麽分了,她肯定是不會想着要留在這座充斥着灰敗情感色彩的城。

一切的一切,到了如今,她竟變成了“有家回不得”。

可還是得強編出一套話來說服家裏人。費盡口舌,在争取一樣她自己都不想争取的東西。情何以堪。

真想留下來也就罷了,努力争取那也是為了想要去奮鬥的夢想,可她根本就不想留,努力争取又是為了什麽?雙重的痛苦。

鐘阿姨見她都不太出門,除了去小區外的超市買些食物回家裏來塞進冰箱,其餘大部分時候就是悶在房間裏,就多少對她有些猜疑。有一次問她:“陶悅,你不找工作啊?年紀輕輕,不出門工作像什麽話?”

“啊?鐘阿姨,我有工作的。我做筆譯的工作,在家接英文原稿,翻譯了給那家公司發過去就行了。”

“你不是做什麽色^情網站女主播的吧,成天一個房間一臺電腦幾件睡衣就能掙錢了。”

陶悅被這幾句話直接給說懵了,她都沒想到這一層。首先這鐘阿姨知道的還挺多啊,什麽女主播,什麽電腦睡衣的,她想都沒想過的事,這阿姨都能給說出來。其次,她現在就是連跟人生氣她都氣不出來,最近這段時間的生活太過荒誕,她根本不暇應對,哪裏還有工夫和精力跟別人生氣。

她也只有解釋:“不是的,鐘阿姨。我沒有做色^情網站女主播,我的睡衣的款式要是穿了去做女主播,估計賺的錢還沒我做這份筆譯的錢多,可能直接就被餓死。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拿我的翻譯證,還有銀行對賬單給你看,上面給我打來錢的帳戶就是那家翻譯公司的名字。”那公司傳來的原件與她做好的翻譯件得保密,她不能拿那些當證明,就只有用銀行對賬單出來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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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鐘阿姨看了她兩眼,想着自己剛剛說話可能也太直接了一些,也有些不好意思,就說:“對,對不起。我也太武斷了。”

“沒事。說清楚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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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八月,盛夏,這座城的夏日很長。外有皎陽,看着都讓人不想出門。陶悅穿着T恤、短褲坐在自己房間裏譯着稿。所幸現在這身材還是自己的,她認得,身高、罩杯,就包括痣長的位置都是自己原有身體的,還有腳的大小也都沒變。要是這些都變了,可能內衣褲、鞋子衣服都得重買,那又是一筆開銷,她現在哪有那些錢供她折騰。

她也不好意思伸手向大姨她們要。那天大姨和她通話時還問她要不要給她寄點錢,怕她在坤城裏工作還沒步入軌道,別一時半會的,手頭太過緊缺,生活不下去了。她就說現在已經工作了,她大姨又追問她做了什麽工作,她就說已經在一家英語培訓機構裏做老師了。她大姨就抱怨,說是什麽老師做那麽香,還不如回來俣城去學校呢,別以為她不知道英語培訓,在那裏頭做老師都是體力活。她就說是做教雅思寫作的老師,這在學校裏是沒有的,錢也多不少。她大姨雖然還是叽叽咕咕的,可是也不再問了,想着這年輕人可能都有些拼搏的心,不讓他們試過嘗過,不讓他們撞了南牆,多半是不肯回頭的。

其實,這哪有什麽雅思老師讓她做,她連雅思都沒考過,本來還真想考來看一看自己水平在哪兒,并且多得一張證的,可考一次就得近兩千塊,她就放棄了。

這是下午,忽然外面下了場急雨,她也沒被這陣雨中夾雜的雷聲給吓到。初來這城的人,或許會被夏日裏這狂雨中帶着的隆隆雷聲震住,那種乍來的震顫能量延于心,膽小的說不定能被吓哭。可她家鄉離這座大城也近,氣候也是相近,她早習慣了。這裏夏日的雨根本不像這城一樣的有着南方屬性,不像這城一樣地細膩風韻,而是粗犷暴烈得狠。豆大的雨點砸下來都跟固體似的,讓人生疼。

好在,急雨過了就過了,只消片刻,就帶來一片清新涼意。

這份涼意被保持到了晚上,陶悅簡單吃了點東西就下了樓。這個小區并不小,西面地勢稍低,建了一幢幢的公寓樓,而中間一條區塊建的是間隔有致的聯排別墅。往東去地勢就有些往高走,最東面的那一條綠化和景致都是最好,那一片是別墅群,每棟的間隔要比中間的聯排別墅寬出不少。

也有意思,就一個小區,平民、中層、富人還是分條住的。不過這也是這個城的特色之一,地域區分在什麽上面都體現得特別明顯。人分三六九等,住哪兒就知道你家有沒有錢,從哪幢寫字樓走出來,就知道你一個月賺多少錢。久而久之,這城中的人都學會了看一個人身上的各種附加物,拿的包、開的車、住的房、出入的寫字樓,也怪不得其它城的人會說這城裏的人勢力眼,因為他們從小生活的環境就是這樣一個極致攀比的環境。

不過這些都跟她沒有關系了,她在這個城裏面每月只能拿五、六千,連五險一金都沒有,這工資在這裏基本就屬于較下層的工資了。她其實就拿着這些錢也沒事,她心裏頭也就只有一個期盼——早日恢複。至于別人那有錢沒錢的,過的是什麽日子,與她是真沒什麽關系。

或許如果她處在一個坐辦公室的工作環境中,她或許也會漸漸地被人影響而開始心中和旁人比較起來。可就因為她現在給自己擇定的環境與坐辦公室的環境不同,沒有什麽五顏六色、光怪陸離的東西繞着她,給她施加影響力,所以她才能這麽淡定地接受着自己的低工資與根本不富裕的生活。

這小區周圍的一片也不錯,有超市、咖啡店、書店等等,應有盡有,走走就到。再往遠一點走去,也不過二十幾分鐘,就有商業休閑中心,有的各種店面就更加多。要不是她現在不太願意常常“示人”,并且也沒什麽錢,她也願意經常出來逛逛走走,多好啊,那種屬于坤城女人的生活。帶着小家子氣卻又總想充大牌,可又恰恰因為這種矛盾才總能體現出一些品質趣味的生活,她其實也不排斥,只是知道過不了,也就果斷放棄了而已。

到了超市裏,她推了輛車,往車裏放一些新鮮的蔬菜水果。轉到冷櫃那一區,右側放了不少蘑菇類。她想買金針菇,就拿了幾小包認真挑了起來。她家是種菜賣菜的,這菜的好壞,她是本能地會分。

這時,左側有一道男聲響聲:“Would you tell me what the difference between this type of mushroom and this one is.(你能告訴我這種蘑菇和這一種有什麽區別嗎?)”一聽一口的美國腔。不過陶悅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那人是在跟自己講話,也就沒搭理。

直到這道聲音又來了一遍,連一袋金針菇和一盤雞腿菇都搥到了她眼皮子底下,她才明白剛才那個男人在向她詢問。她看這人不懂選蘑菇,就跟他解釋了,一個是放火鍋裏頭更好吃,一個是炒菜更好吃。

跟着那男的就問她是不是經常喜歡這個時候來超市買東西。她愣了一下,就說偶爾吧。

這男人,明星的臉,男模的身材,夏天穿了個工字背心和膝上棉質松垮的短褲和一雙夾腳拖就出來了,一副居家的打扮,可臉上表情怎麽看都有些玩世不恭。雖然是純的美國口音,可也是純的一張中國人的臉。陶悅嫌跟這人說英文累,而且兩個中國人在個超市裏頭還要說英文,身旁走過的老頭老太中有幾個還斜了他們幾眼。她問這人能不能說中文,那人說正在學,還不太會說。問他聽得懂嗎?他說聽得懂。那她就說那行,讓他說英文,她回中文就行了。

那男人又纏着她問了一些有的沒的,她被這人問到第十幾個問題時,反應過來了,這人是在搭讪。

現在的她,就怕遇上這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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