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審開庭
穆辭宿是卡着開庭當天的早晨回去的。因為增加了新的證據和證詞,并且得到了尹言和陸蕭兩家的并案申請,所以他多留在燕京一晚來整理庭審需要的材料,準備在開庭後提交。
不過即便時間有些匆忙,但穆辭宿并不緊張,而且安排得井井有條。這個案子是他上一世最大的遺憾,以至于在得到打臉系統之後,穆辭宿不知道在打臉系統的模拟法庭裏模拟了多少遍開庭後的情況。因此,就算于家有本事把全華國最牛的律師大佬請來,穆辭宿也一樣能在庭審的時候吊打!
早晨八點,當穆辭宿到法院大門口的時候,喬西一家已經準備好了。至于陸蕭一家,就站在他們的不遠處。尹言的身體還不能上庭,因此穆辭宿并沒有讓他過來。
“害怕嗎?如果擔心可以不用出庭。”走到喬西身邊,穆辭宿低頭看着面前最近又清減了不少的小姑娘。
然而這一次,喬西卻主動擡頭朝着穆辭宿笑了,“不,有穆哥在,我什麽都不怕。”
“好姑娘。”穆辭宿摸了摸她的頭,然後再一次和她交代開庭的注意事項。
“庭審期間一定要保持冷靜。不想說的話可以不說,包括對方律師的質問,不想回答都可以保持沉默。放輕松,一切有我。”
“嗯。”喬西點頭,主動跟在穆辭宿身後。
她已經無所畏懼。
九點,書記員準時到達,并且開始做開庭前的準備。多半是因為之前被穆辭宿擺過一道,失去留學資格的緣故,這一次開庭于美倩一家竟然都來了。
“保持冷靜。”擔心喬西失态,穆辭宿拍了拍她的肩膀。
“……”喬西勉強點點頭,可施暴者就在面前,她的臉色還是慘白了幾分。
很快,法官和陪審員入庭。穆辭宿擡頭看了一眼頓時有點驚訝。
不知道是意外還是巧合,三名陪審員裏有兩名是女性。而法官本身也是女性。
一般來說,涉及兒童以及女性問題的案子,女性會有天生的認同感和共情感,當然了,作為陪審和法官,她們依然會遵循法度規則來裁定,但是從感情方面來說,會有一些偏頗。
因此對于女性或者兒童一方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優勢。如果放在M國,這種情況被告或者覺得自己權益受到損害的原告是可以要求重新開庭的。但是在華國卻不用。
可即便如此,這樣的組合對于穆辭宿一方仍然是有利有弊,因為被告于美倩也同樣是孩子。剩下的,就要看他和于那個律師,誰能在庭審過程中拿到更高的感情路了。
正式開庭。
由于之前做過證據交換,所以訴訟請求、理由、已經出示證據過程都被一語帶過。與此同時,庭審的重點也來了——被告律師會針對原告提出的事實和理由做出反駁,并且出示自己的證據。
于家的律師反駁的第一點,就是喬西到底有沒有遭受過校園暴力。
他的第一個證人就是喬西的班主任老師。
“您教這個班級多久了?”于家律師顯然有備而來,詢問的語氣也是胸有成竹。至于喬西的班主任也沒有什麽膽怯,看起來十分坦蕩。
“已經一年了,從他們進入高中的時候,我就一直在帶他們。”
“您是每天都能看見這些學生是嗎?”
“是的。”
“那您的這些學生信任你嗎?”
“當然信任我。”
看似三個沒有什麽用的問題,可這是庭審,作為被告律師他不可能做無用功。果不其然,下一秒,重點就來了。
“那您在任教期間有沒有看到于美倩他們欺負喬西?”
“沒有,我從未見過。”
“所以您确定喬西從來沒有遭受過校園暴力對嗎?”
“對!”
班主任言之鑿鑿,可喬西卻不敢置信的瞪大眼。這分明是胡說八道!于美倩他們的确沒有當着班主任的面做什麽,可自己身上的傷是實打實的,經常被迫曠課也現實有的,為什麽老師就能當做沒發生過?
可不到他們申述的環節,她只能按捺。
至于于家那位律師,也并不在意喬西的反應。他接着詢問班主任,“我看過您之前提供的證詞,說是在原告自殺當天,原告律師曾經給您打過電話對嗎?”
“對。大概是下午三點多快到四點的時候,他突然說喬西要自殺,但是喬西當時不在學校,所以我就給轉到了宿管那邊。”
“可您的證詞說,原告當天上午是親口和您請假的?”
“是。”
“确定原告當時沒有被脅迫?”
“沒有”
“我問完了。”于家律師表示自己的詢問結束。
而這一段看似沒有用處的詢問,卻讓法官和陪審員都産生了疑問。朝夕相處的老師都不知道喬西要自殺,為什麽遠在千裏外的穆辭宿能夠未仆先知。
但穆辭宿卻十分冷靜,畢竟這樣的問話技巧對他來說,并不是什麽大麻煩。
在請示法官之後,他站起來,詢問了老師第一個問題,“我想問您,在校期間,我的當事人是否有想你求助過?”
老師點頭“有,但那不是……”打鬧玩笑?她想辯解,卻被穆辭宿生把後半句話打斷。
“就是有求助的,而且是因為遭受暴力而求助對吧!”
“對……”班主任讷讷點頭,覺得穆辭宿這個問題有點微妙。
“所以你并沒有重視對嗎?”
“不是沒重視,是因為都是……”
“都是打鬧?”穆辭宿準确接上。“您覺得我的當事人被歧視完全是因為自身家庭原因導致的敏感,而并非是被欺辱。”
老師:“對。就是這樣。”
“那我還有另外一個問題。”并不糾結在老師說話的對錯上,穆辭宿直接開啓了新的問詢,“我有調查過,您之前一直代畢業班。畢業班老師的工資和高一是不能比的。而且您似乎曾經有望入選年級組長,是什麽原因導致您下放回到高一?”
“是因為個人選擇……”
“難道不是因為過錯?一年前,高三二班一個男孩自殺,導致你失去晉升資格,不得不引咎退到高一。”
自殺?穆辭宿這段話讓陪審團包括法官都懵住了。至于喬西更是驚訝非常,因為她在班主任手裏待了一年,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件事。
“這是我最近找到的證據。”穆辭宿将一個文件夾交給書記官,“我找到了當初高三二班的學生,他們和我說,這個男孩最後一句遺言是‘我不要上學了’。”
“當然了,孩子不是死在學校,學校似乎沒有責任,可看看這句遺言,作為班主任的你卻給不出任何說法。這難道不是一種變相的失職?”
于家律師心裏一突,立刻舉手站起來試圖打斷穆辭宿的詢問,“法官閣下,我認為這些問題和本案無關。”
穆辭宿:“有關!這兩起案子看似沒有關聯,實則息息相關,因為上一個男孩自殺的事情正巧驗證了證人作為老師并不負責,一個不負責任的老師說出來的證詞怎麽可以完全相信并且采用?”
法官:“反對無效。”
很好!盯着班主任的眼睛,穆辭宿接着把後面的話說完,“如果換成正常人,經過一次流血事件,後面的工作裏定然會十分小心。可你卻有恃無恐,因為你和校長之間的關系。對不起,我能問問您是怎麽被招聘進來的嗎?”
“當然是正常應聘。”班主任的額頭開始滲出汗意。
“可教師網上卻根本查不到您的教師資格證。法官,各位陪審團的成員們,請各位看這個。”
是一張國際學校的招聘書。上面清清楚楚的寫着,國際學校應聘教師的前提是必擁有教師資格證。
“所以沒有教師資格證的您,到底是怎麽進入學校甚至還被派遣教導最關鍵的畢業班的?”
“我……”
“我替您說完,靠着人脈,對不對?”
“人情舉薦,因此你仗着有後門就肆無忌憚,出于對那些普通家庭出身卻能成為正式員工的同事的妒忌,你對班級裏這樣特殊情況的學生也帶上了有色眼鏡。”
“胡說八道!”當衆被揭下遮羞布,老師瞬間漲紅了臉。
“現在孩子不好管,尤其是喬西這種特招進來的。一個班級都是家境優渥的,他們既沒有辦法參加集體活動,又缺少語言,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強行放到一個世界裏,我這個當老師的能有什麽辦法?是我的錯嗎?”
“是不是您的錯,法庭自有決斷。我問您,從校園暴力發生開始,喬西找了您幾次您你還記得嗎?”
“我,我……”
“我來替您說,xx年x月x日,她第一次找你,因為被辱罵。”
“xx年x月x日,她第二次找你,因為被毆打,同寝室的于美倩強迫喬西給他們下跪,并且也的确讓她跪下了。”
“xx年x月x日,她第三次找你,因為有男生故意偷看她換衣服,并且在游泳課試圖猥亵。”
“xx年x月x日,她第四次找你,因為她寝室裏父母送來的東西被扔了出去,并且她還被趕出了寝室,于美倩告訴她要麽戴上項圈在寝室裏當狗,要麽就滾出去。”
“xx年x月x日,她第五次找你……還有第六次,是她在上天臺自殺前。她被脫光了衣服拍了裸照。別威脅如果不主動和多名男性發生性關系,于美倩幾人就要把她的裸照傳出去。”
“我的當事人每一次都是據實相告,是你沒有理會對嗎!”
“我是沒有管,因為她只是用嘴來說,具體發生了什麽沒人證明,她也拿不出證據,我怎麽可能空口白牙的就去懷疑別的學生?”班主任也急了,“更何況,都是孩子,孩子怎麽可能那麽惡毒?”
“是啊,孩子怎麽可能這麽惡毒,那你為什麽可以如此不負責任?六次,足足六次!請您告訴我,這些還都是玩笑嗎?”
穆辭宿這一番話,全場嘩然。法官也皺起眉。
局勢瞬間扭轉。對面律師捏緊了手裏的筆勉強保持冷靜。
太出乎他的意料。穆辭宿看起來年輕,長得也和什麽小明星一樣,風格卻十分犀利,仿佛利刃,一針見血。
不過幸好,他還有後手。很快在班主任離開之後,第二個證人也随之上來,是喬西急救時候的主治醫生。
“我想問您,喬西是否還是處女?”
“是。”
“也就是說并沒有人強迫她發生過性關系對嗎?”
“對!”醫生肯定。
于家律師随即要求當庭展示一段錄像,是喬西班裏的同學。
“我們是不和喬西一起玩,但是沒人欺負他,這種作女三天兩頭大哭小鬧,特別影響班級和平。”
“沒錯,她總說別人罵他或者打他。我們平時也是這樣玩鬧,就她金貴,碰一下就不行。”
胡說八道!喬西的臉色陡然變得慘白。然而于家律師後面的話就更加難聽了。
“這裏有三十三份證詞,來自原告所在班級的所有同學。我們經過了監護人的同意,每一個同學的證詞紀錄都經過了專業測謊。以便證明他們的口供為真。”
“與此同時,我從原告的醫院得到了一份原告的精神鑒定。”
喬西陡然擡起頭。穆辭宿按住她的手搖搖頭,示意她冷靜。
證人3上庭,是喬西精神科的主治醫師。
“請問您是原告的主治醫生對嗎?”
“對。”
“原告患有深度抑郁症伴随輕度妄想症對嗎?”
“對。”
“那我做個假設,如果她在發病期間,有沒有可能自虐,并且在清醒過來之後,幻想身上的傷口是被霸淩造成?”
“從醫學角度來說有可能,但……”醫生想說自虐的傷口和被霸淩的不同,但律師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
“也就是說,從您醫生的角度來說,她現在述說的這一切,都完全有可能是她的幻想,而并非為真對嗎?”
“因為他是個精神病患者,對嗎?”
“……對。”
“很好,我問完了。”于家的律師說完,自己回到座位坐好。
而随着他問題的結束,被告席上于美倩也滿是得意,她覺得這場官司,她勢在必得。
瘋子的話不能當真,只要能徹底否認喬西曾經被校園暴力她就贏定了。
“辯方律師還有什麽要說的嗎?”法官按照關系詢問。
穆辭宿站起來,他嘆了口氣拿出第二份資料,“關于被告律師的猜測我要加以反駁。”
“我可以證明我的當事人并非臆想。法官閣下,我申請提交新的證據。”
“同意。”
穆辭宿提交了今天的第二個文件夾,而這份文件夾,讓所有人大驚失色。
是喬西第一次見穆辭宿時拍下的手腕上被綁過的傷痕的照片。與此同時在另外兩份驗傷報告裏,尹言和陸蕭的手上,也同樣有着和喬西手上相同的傷痕。
“兩年前,我的當事人還在縣城上學,從未來過省城。請問,如果她只是幻想被霸淩,那為什麽他們三個人的手上會有同樣的傷痕?”
“另外,既然有醫生在,我也想多詢問一句,測謊的基礎原理是在于被測謊者本身認定自己沒有說謊對嗎?”
“對。”
“那麽從您的角度來說,這些孩子們說的是真話對嗎?”
“對!”
穆辭宿這個問題讓不少人都迷惑。對方律師下意識皺起眉,覺得事情可能不太對勁。穆辭宿怎麽可能替他們說話?
果不其然。
“那如果他們并不覺得自己的欺淩是欺淩呢?”
穆辭宿的聲音不大,可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直叫人渾身冰涼。
作者有話要說:
喬西:欺負我的人,都長了一張天使般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