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僞證犯法

京墨歲數小, 聽聲音也是受到了驚吓,連哭在打嗝也是說不明白。

“別急,先別着急, 和我說說你們現在在哪裏?”

“我們在家,半夏的媽媽被爸爸送去醫院了, 隔壁那個……那個叔叔被警察帶走了。”

“哥哥你快來, 好多血,給爸爸媽媽打電話他們都沒有接, 我好害怕。”

“不怕, 哥哥馬上過去, 京墨聽話,電話不要挂斷,咱們一直說話好不好。”

“好, 半夏好奇怪的,他一直都發呆,我叫他他也不理我。”

“嗯, 京墨要勇敢,哥哥已經打到車了。”京墨一向乖巧, 哭成這樣肯定是吓壞了, 穆辭宿也是着急,打了車之後趕緊往京墨家裏那頭趕。

已經是最快速度了, 可等穆辭宿到京墨家的時候,還是過了将近一個小時。

老房子的樓梯很窄,再加上時間将近傍晚,樓道裏也很黑, 穆辭宿摸着牆壁上去,還沒來得及敲門, 門就從裏面打開了,接着懷裏就多了一個吓得渾身冰涼的奶團子。

“怎麽吓成這樣?”穆辭宿趕緊把京墨抱起來,在往屋裏看也倒抽了一口涼氣。

一地的家具碎片,撕碎的《婚姻法》封面,隐約還有血跡?

而角落裏,一個比京墨大了幾歲的男孩正呆呆地坐在那裏,不知道想什麽。

“他就是半夏。”京墨抽抽噎噎的和穆辭宿說了事情的經過,穆辭宿聽完,再看半夏的眼神也變得深沉了許多。

家暴。

和京墨家一樣,半夏家裏也是重組家庭。半夏母親帶着他嫁給了現在的繼父。

可分明是兄弟,半夏的繼父卻和溫厚老實的京墨爸爸截然不同。不僅脾氣暴躁,對半夏母子也是非打即罵。

至于原因也很簡單,半夏母親嫁給他已經三年,可始終沒能懷上他的孩子。

其實剛結婚的時候,半夏繼父也能忍耐,還裝出一副對半夏很好的樣子。可後來當他發現半夏母親的娘家就是典型的伏地魔家庭,給錢不管閨女性命,就開始變本加厲。

只要看不順眼,就立刻動手。幸好這人還要點臉面,當着京墨父親的面從不敢動手動腳。

如果不是京墨母親帶着京墨嫁過來,倆家走動深了,還真發現不了他的做法。

畢竟打人的時候都是堵着嘴打,也不再能露出來的地方留下傷痕。

“就之前,我問你借《婚姻法》就是給半夏看的。”京墨摟着穆辭宿的脖子,依舊害怕得不行,“半夏說想幫她媽媽離婚。然後哥哥你不是說什麽時候都可以找你嗎?半夏他媽媽就同意了。可是今天不知道怎麽被他發現,就開始往死裏打他們。”

“爸爸帶我和媽媽出去看電影,等我們回來的時候,半夏的媽媽就渾身都是血的躺在地上,不睜眼了。”

“媽媽想叫救護車,他就和瘋了一樣還想打媽媽,幸虧爸爸在。後來就報警了。”

“媽媽送半夏的媽媽去醫院,叫我們在家裏,可真的好可怕,後來燈也不亮了。哥哥……”京墨說着說着又哭了,穆辭宿趕緊把他抱在懷裏拍了拍,在轉頭看牆角的半夏,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穆辭宿嘆了口氣,拿出手機先聯系了一下京墨母親,依然沒人接,估計是醫院那頭還在急救,或者辦手續。

這麽想着,穆辭宿又給師兄打了一個,他猜測京墨家出了這麽大的事兒,師兄和師嫂是肯定會得到通知的。

然而電話沒打出去,大門卻再一次被敲響。

是誰?難道是京墨父親從警察局做完筆錄回來了?穆辭宿這麽想着,走到門口問了一句。

結果開門之後,門口站着的是個幹瘦幹瘦的老太太。看見穆辭宿開門,繞過穆辭宿就往半夏那頭去。

“你這個有爹生沒爹養的死崽子!快點!跟我去警察局!”

“等等,您是哪位?”穆辭宿趕緊把人攔住。

那老太太打量了他一通,“我是這個兔崽子的姥姥,他親媽腦子有病把他爸爸送警局去了,我要帶着他把人救回來。”

“小崽子你給我聽好了,一會到了警局就和警察說,你媽是自己摔倒的,沒有人打他!”老太太語氣及其強勢,上來就是毫無根據的颠倒黑白。

可這說出來的話也太蠢了。警察不是傻子,法醫也會做傷口取證。是人為還是意外,可以說是一目了然,帶這個孩子做僞證就能逃脫法律制裁?穆辭宿幾乎被氣笑了,直接伸手把人攔住,“阿姨,容我提醒您一句,作僞證可違法。”

“你是誰啊!”

“穆辭宿,燕京法律援助中心律師。”

“哦,律師啊!那和我家有什麽關系?別多管閑事,我這要救人呢!”老太太還想抓半夏,穆辭宿索性上前一步把半夏攔在後面。

而經過她這麽一鬧騰,原本發呆的半夏也像是回過神來一樣,朝着老太太嚷嚷道,“我不去!就是他打了我媽媽,而且還不止一次,他每天每天都打我媽媽,我不會說的!我要他坐牢!最好永遠別放出來!”

像是恨得狠了,半夏一口氣說完,說道最後氣不夠幾乎就是嘶啞的尖叫。

老太太先是沉默了幾秒,接着就坐在地上一邊哭一邊拍起了大腿,“要了我老命哦!這是什麽不孝順的小崽子,連爸爸都不放過,還想把親姥姥也氣死……”

半夏家今天鬧得厲害,不少鄰居都看見了,這會大門沒關老太太這麽一哭,更是大半個樓都聽到了。可誰也沒出來,因為他們都明白,這事兒管不了。哪怕知道這家就兩個孩子在家,可也沒辦法。

這年頭,明哲保身最重要。

京墨吓壞了,只躲在穆辭宿身後,半夏孤零零的面對着姥姥,突然覺得自己哭都哭不出來。

分明自己和母親才是和她有血緣關系的,可就因為繼父能給她錢,她就可以不管自己和母親的死活。

一樣是當媽的,為什麽區別這麽大?他的媽媽為了不讓他挨打,可以把自己護在身體下。可媽媽的媽媽卻眼見着她要死了,也能完全不管不顧。這到底是為什麽?

紅着眼,半夏終于發出小聲的抽噎。穆辭宿嘆了口氣,把他也護在身後,然後看着面前還在哭鬧的老太太。

“您可以随便哭,但話我只說一次。”

“半夏繼父被抓是因為故意傷害罪。這不是民法範疇而是刑事犯罪,按照華國律法,刑事犯罪證據确鑿只有判刑沒有撤訴。并不是受害人不追究,施暴者就能逃避法律制裁。所以半夏繼父被警察帶走,是正常法律流程。”

“第二,您剛才這種行為,從法律意義上來說,叫教唆做僞證。民事訴訟法第一百零二條規定,訴訟參與人或者其他人有下列行為之一的,人民法院可以根據情節輕重予以罰款、拘留;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您強行去派出所要求保釋,并且迫挾半夏做僞證已經觸犯了律法。”

“那又如何?一個屋子三個人,兩個都說不是打的,怎麽是僞證?”

“半夏方才已經親口證明,就是繼父家暴導致母親手上。”

“放屁!爺們打媳婦那是天經地義!”

“是嗎?”穆辭宿拿出手機,“那我只能把您方才迫挾半夏的話交給民警了。”

“你說什麽?”

“律師總有些自己的小習慣,例如随時随地錄音。”

“……”

“所以您是打算安靜的離開,還是說我報警讓警察帶你離開。”

“……”老太太被穆辭宿虎得一愣一愣的,最後沒有辦法只能掉頭就走。

京墨松了口氣,半夏也湊到穆辭宿身邊,拉住他的衣角。

“我知道,你擔心你的母親是不是?我先問問她去了哪個醫院然後帶你過去。”

“謝謝穆哥。”半夏很有禮貌的道謝,接着就繼續低着頭沉默。

穆辭宿摸了摸他的頭,然後給師兄打了個電話。

果然,師兄這會也在醫院那頭。穆辭宿給兩個孩子收拾了一下,就帶着他們往醫院趕。

穆辭宿和京墨半夏到醫院的時候,時間已經快後半夜了。而半夏的母親卻依然在急救室裏。

“都是我不好,忙來忙去都把孩子忘了。”京墨母親十分抱歉。

“沒事。”穆辭宿搖頭,把京墨交給她安頓,自己陪着半夏坐在了手術室旁邊。

這孩子是真的擔心母親,從到了醫院之後,他盯着急救室門的視線就一直沒有移開過。

時間一點一滴的走過,轉眼又是兩個小時。而半夏的母親卻依然沒有出來的跡象。

京墨的爸爸從警察局回來了,京墨母親和他換班,帶着京墨回家。可即便如此,忙碌了大半個晚上,京墨的爸爸還是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悠長的呼吸在寂靜的走廊裏格外清晰。穆辭宿轉頭看半夏,意外發現小孩也在看他。

“怎麽了?”穆辭宿覺得他的神态不太對勁。

果不其然,半夏低頭想了一會,用十分空洞的語氣對穆辭宿說,“穆哥,我覺得活着沒意思。”

“別多想,媽媽會沒事的。”

“不是……”半夏擡頭看着穆辭宿,一字一句的說出藏在心裏很久的話。“就是因為媽媽,我才一直活着,而且我也不敢自己一個人死。”

“為什麽這麽說?”穆辭宿很詫異。

“我親生父親在我一歲的時候就去世了。所以從很小的時候起,我就經常聽別人說,如果想見到去世的人,只要去天堂就好了。所以每次被叔叔打,我都很想去天堂。可我想了很久之後,才發現我不行。”

“因為我不知道爸爸長什麽樣子,所以就算是死了到了天堂,也找不到他的吧!”

“……”穆辭宿愣住,然而半夏的聲音卻漸漸的低了下去。

“但是現在不會了。如果媽媽也去了,我和她一起,媽媽知道爸爸的,她一定能帶着我找到……”

“半夏……”穆辭宿想要勸他,可卻發現半夏說了一半的話,就已經靠着他睡着了。

仔細想想也是,鬧騰了一天,驚吓,恐慌,還有極度的絕望,這孩子已經太累了。即便他自己也知道,夢裏也并不會有什麽所謂的安眠,可他的生理還是控制不住的疲憊需要休息。

真的太難了。

穆辭宿脫下外套蓋在半夏身上,旁邊原本睡着的京墨父親也被半夏的話驚醒,看見這一幕也跟着嘆了口氣。

“小穆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看你臉色也不好。”

“沒事兒,我就在這歇會就行。”穆辭宿搖頭拒絕了京墨爸爸的好意。

他不是不想休息,而是怕自己走了明天京墨一家不好處理。

今天半夏家發生的事兒他已經全都看見了,半夏那個姥姥明顯不是好惹的。之前是被他唬住了才趕緊離開,然而像這種小老太太,某種意義上沒和那幫刁民有什麽區別。

因此,穆辭宿根據過往的經驗判斷,這老太太八成還要找上門來。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穆辭宿去醫院的衛生間簡單洗漱,而從家裏過來的京墨母親則是勸着依然沉默的半夏吃口飯。

然而半夏不過剛拿起勺子走廊那頭就傳來一連串密集的腳步聲。接着有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上來一把就把半夏手裏的碗拍掉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爸都被你們母子作進監獄了你知道嗎?”

作者有話要說:

半夏:他才不是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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